第3章
等到風停下來,我才驚愕地發現,沈越戈竟然化作了原形,布滿鱗片的蛇尾正緊緊纏上我的腰身。
冰冷堅硬的鱗片從後頸刮過,碩大的三角蛇頭居高臨下俯視著,幽綠色的豎瞳直勾勾盯著我。
這感覺猶如落入黏膩的蛛網無法掙脫,血紅的蛇信子嘶嘶遊走在耳畔,令人毛骨悚然。
冷汗不知不覺浸透掌心,我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
我知道沈越戈本體是蛇,也幻想過他恢復原形的樣子,卻沒有想到他的原身如此龐大,如此威嚴,如此駭異。
是了。
這才是沈越戈——妖界三殿下本來的樣子。
那些溫文爾雅、翩然若仙的樣子都是假的,他骨子裡就帶著妖的嗜血與暴戾,眼前的他才是真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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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尾還在緩慢地蠕動著,不斷收緊,非常有耐心地絞著我的身軀。
體型巨大的蛇類進食的時候,也是這樣緩慢地蠕動收縮,極有耐心和技巧,慢慢將獵物整個吞吃入腹。
生吞活剝。
思及此,我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沈越戈大概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豎瞳裡罕見地露出一絲茫然。
我極力仰起頭,雙手捧住蛇頭,湊到冰冷的蛇吻前,用自己溫熱的唇舌烙下滾燙一印。
纏著腰身的蛇身猛地絞緊,稜角分明的硬質鱗片緩慢剐蹭過身體,很疼。
我得寸進尺,在巨蛇露出來的尖牙上輕輕舔了舔。
對上那雙陰冷駭人的豎瞳,我隻是抹掉唇邊溢出的血,挑眉露出一個得逞的笑:「義父,這算不算……」
微微閉了下眼,各種不可言說的畫面在腦海裡一一閃過。
我啞著聲,嗓音黏稠又滾燙。
「接吻了?」
巨蛇沒有回答,玄色的硬質鱗片乍起,周身的氣場越來越可怕。
走到這一步,我倒是分外坦然。
沈越戈如果真的發怒要弄S我,或者把我整個生吃下去,那也值了。
反正他都不要我了,不如S他手裡算了。
下一秒,風呼啦推開房門,蛇身卷起我扔了出去。
我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房門已經啪嗒被關得SS的。
裡面傳出沈越戈的一聲冷喝:
「滾!」
13
我被沈越戈趕出來後,先去書局把一書櫃的存貨燒了幹淨,又去花橋下抱著兩壇酒喝得酩酊大醉。
最後,借著朦朧的月色,深一腳淺一腳拐到了那兩兄弟府上。
我找他們向來不走尋常路,輕輕一躍跳到了屋頂上,輕車熟路找到赤兔妖的房間,蹺著二郎腿躺在瓦片上,等著他發現我。
不過今日似乎來得不巧,竟有人拜訪他,屋內人正竊竊私語。
我側頭仔細辨認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心頭浮上疑惑。
兄弟倆大晚上不睡覺聚在一起小窗夜談也就算了,六殿下怎麼也在?
我輕輕撬動一塊琉璃瓦,從縫隙中向下望去。
六殿下說話的聲音一頓,微微側頭向上瞥來:「二位,梁上有人啊。」
我心知不妙,翻身躍起,迅速向外撤去。
冷風吹得我酒醒了大半,剛才三人的談話內容我聽得一知半解,卻聽到了幾個最重要的關鍵詞。
沈越戈,聯姻,奪權。
這是幾位皇子的奪權之爭!
一道迅疾的風聲橫空截來,擋住我面前的路。
赤兔妖面上露出篤定之色,赤紅的瞳孔緊緊盯住我,無聲中現出鋒芒畢露的利爪。
「九方謙,果然是你。」
後方風刃逼近,我側撲過去在屋頂滾了一圈,避開那道攻擊。
然後從圍牆跳出去,拐進一條小巷,摸索著一路跑回了沈越戈的府邸。
清冷的月色下,整條街空蕩蕩,隻有蕭瑟的風聲和晃動的燈影。
我捂著逃跑時不慎留下的傷口,在心裡慢慢把整個事件理了一遍。
六殿下勾搭上了他的同黨,沈越戈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如果不把這件事告訴他……
我猛地停住腳步,瞳孔驟然緊縮,雙腿發軟,無力地跪倒在地。
六殿下的聲音從頭頂慢悠悠傳來。
「想給沈越戈通風報信?」
一隻大掌落到我頭頂,五指收緊,力道之大像是要把頭皮硬生生扯落。
「不、行。」
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模糊,我再也支撐不住,歪倒在地上。
王府大門近在眼前,我竭力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
「殿下,他怎麼辦?」
「把他留在這,我送三哥一份大禮。」
14
我醒來的時候,渾身燥熱,渴得厲害。
下身又硬又漲,難受得緊。
頭疼欲裂,我扶著床頭坐起來觀察四周,從身上滑落的被褥花色很熟悉,周身籠罩著一股淺淡的藥香。
這是沈越戈的床榻。
我蒙了一陣,下意識掀開床褥,看到穿戴整齊的衣服,不由得松了口氣。
正想下床,下身卻不聽使喚,直直地跌了下去,摔得我龇牙咧嘴。
我正想爬起來,門外的交談聲漸近。
「三殿下,一定要慎重。小公子的情況您也清楚,您千萬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啊!」
門外的人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緊接著木門被推開,發出輕微的響聲,卻如重錘一般敲在我心尖上。
「三殿下……!」
又是很輕的一聲,房門已被緊緊關上。
「退下。」
房門口到床榻間還隔著一段距離,他一步步朝裡面走進來。
我顧不上細想剛才那番話中的深意,手忙腳亂扯住垂落的床褥往上蓋。
千萬不能讓沈越戈看到我這副樣子,太丟人了。
剛翻上床,一道人影冷不丁從身後俯下來,微涼的手掌摁住了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右小腿,五指張開包攏,扣住腳腕向後拽了回去。
對方的頭發很長,發質柔順,如瀑布散下,垂落在我的耳廓、肩頭、腰肢,輕而易舉把我整個人桎梏住。
漫不經心的語調在耳邊響起,「跑什麼?」
我腦子早已成了糨糊,喏喏著:「啊……」
沈越戈俯身,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溫熱的吐息灑在耳畔,激起一陣不可抑制的酥麻。
本就是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這道聲音有如蠱惑人心的引誘。
洪水泛濫,衝破最後一道防線,堤壩眨眼間轟然崩塌。
我翻身把他壓在身下,埋頭湊到對方纖細的脖頸間。滾燙急促的呼吸似細碎的火焰,濺落在潔白無瑕的皮膚上,所過之處留下斑駁的薔薇色痕跡。
藥香若有似無,混雜著一絲苦澀和冷冽,有如上好的催情藥。
清冷的月色借著窗紙灑入,映在地面上,勾勒出層層紗帳籠罩的床榻,其中波瀾起伏。
一聲聲動情的呢喃在水中蕩開,漣漪陣陣。
「沈越戈……」
15
翌日清晨,我看著床上的一片狼藉默然無語。
沈越戈把我睡了。
但是他,睡完就跑了。
我氣得咬牙,恨恨地把被褥枕頭一手臂掃到地上,拆了他這座王府的心都有了。
這人到底是有多怕我找他負責啊?
輕微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我豁然扭頭,陰惻惻地道:「沈越戈……」
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我驟然啞聲。
微微一眯眼,語氣不善:「你們兩個來這裡幹什麼?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我氣極,陡然冷笑一聲,厭惡地扭過頭去。
「既然選擇了六殿下,就和你們的主子一樣識趣點,夾緊尾巴低調做妖,別跑來這裡惹是生非。」
沈越戈府邸裡全是他的護衛,我隻要喊一聲,他們兩個絕對別想走出王府。
狸貓妖微微一笑:「你以為我們是偷偷溜進來的?」
我微微擰起眉,推開兩人走到門邊,卻被滿地堆疊的屍體驚了一驚。
「三殿下都自身難保了,你還在這耍什麼威風?」
「不可能。」我輕嗤一聲,「沈越戈昨晚……」
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我猛然意識到什麼,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千萬、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為什麼要這麼說?
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倒流衝向顱頂,轉瞬間又冰涼下來,如墜冰窖。
一聲極輕的嘆息在我耳畔響起,赤兔妖看向我的唏噓神色中帶著一絲憐憫。
「九方謙,對不住了。
「不過想讓你活下來,隻有這一個辦法……」
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搖晃起來,眩暈過去。
我倏然抽出劍,抵在地面上支撐自己站穩,利齒嵌進嘴唇,舌尖嘗到了鐵鏽味。
我抬起頭,目光兇狠質問,出口的話語卻破碎不成句。
「你們兩個……到底……想幹什麼?」
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幕,是赤兔妖在我眉心間輕輕一點,指尖浮現出的光暈。
「回人間去吧,妖界不適合你。
「以後,也別再回來了。」
16
我是大齊的國師。
這個名頭聽起來很厲害,其實就是皇帝親封的吉祥物。
至於作用,無非就是和妖族大戰時,我往那一站,整個像模像樣的祭祀壇,繞著圈跳上一整天,激勵士兵們衝鋒陷陣。
其實我感覺挺邪門兒,不過百姓們都吃這一套。
至於為什麼會是我,據皇帝老頭的說法——
九方家全都S完了,就撿回來這麼一個學藝不精的獨苗苗,除了這點用處他還能幹啥?讓他親自上陣捉妖嗎?
不過近幾年來因為新妖王上位,人族和妖族分外和平,我這個吉祥物根本無用武之地。
於是我每天的日常就是,和公主們學學女紅彈彈琴,和皇子們打打馬球喝喝酒,每天優哉遊哉地晃蕩,上舞雩臺吹吹風,再唱著小曲拐回皇宮。
消極怠工了幾年,直到我慫恿某位遠嫁和親的公主睡了那個長得比她丈夫年輕俊美還精力旺盛的小叔子,引起紛爭最後導致國家內亂,皇帝終於想起我來。
他大手一揮,把我派去續籤與妖界的盟約了。
十年前,新妖王上位,兩界停戰。
五年前,人妖兩族籤訂盟約,倡導和平共處。
盟約五年一籤,五年前談判的時候我溜出宮喝花酒,沒趕上。
這次讓皇帝捉住了,派人把我捆了去。
我人雖然去了,就是不敢露面。
原因無他,九方氏被滅族前S的妖太多了,整個妖界幾乎都和九方氏族人有血海深仇。
這些年皇帝把我藏得很好,妖界根本不知道還漏下了我這麼個獨苗苗。
但是我一現身,那些大妖肯定能辨認出我血脈中的氣息,指不定還要當場撕毀盟約追S千裡,畢竟這可是世代積累的血海深仇。
續約全程都由禮部尚書和妖界使團交涉,我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遠遠觀察。
不得不說,這些妖幻化的人形還挺有模有樣,一個賽一個風流俊俏……
我忽然打了個寒戰,目光下意識掃過去。
隻見一人著一身白袍,懶散地斜著身子倚在窗邊,銀制面具遮擋容貌,隻露出一雙碧綠的眼睛,濃鬱翠綠,宛如夏日的深潭。
分明是白天,烈日當頭,我卻感覺格外地冷。
那種陰森瘆人的感覺, 像是一條毒蛇纏繞上脖頸,緩慢露出雪亮尖利的獠牙, 下一秒就要咬住獵物將其吞入腹中。
冷汗驟下, 湿透了衣衫。
瞥了眼禮部尚書的方向, 見續約流程已經走完, 我毫不猶豫轉身。
很沒出息地,跑了。
17
不知道禮部尚書到底和妖界交涉了什麼, 回來居然稟聖說什麼兩界聯姻,茲事體大, 不容耽誤。
搞得朝堂上皇帝老頭眼神陰惻惻盯著我,下朝後就把我拽過去質問:
「朕就剩這個女兒留在身邊了,你真是一個都不給朕留啊!」
我蒙了:「我也不知道啊?」
他陡然發出一聲冷笑:「聽聞那新上任的妖王好男色, 養了一宮殿的小倌……」
我下意識覺得不對勁:「所以呢?」
「所以這門親事, 就你替公主去吧!」
18
被捆上花轎送到妖界後, 我還是不敢相信。
皇帝老頭居然就這麼把我賣了?
他口口聲聲說我是九方家族遺孤, 大齊功臣之後。剛找回我那會, 涕零如雨, 說什麼一定要保住友人唯一的孩子……
呵。
花轎忽然停下, 喇叭嗩吶聲戛然而止。
四處都是斷肢殘體,血腥氣令人作嘔,隻有他那裡一派祥和與安寧。
「「我」一隻手掌撩開簾子伸進來,指節分明, 手指白皙, 陽光下猶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
往上, 是一段紅緞描金的袖口,其上的海棠花紋流光溢彩,潋滟生輝。
身上綁著的繩索在他掀開珠簾的那一秒自動松開,化作齑粉無聲消散在空中。
看著那隻手掌,我猶豫了一瞬,還是將手擱了上去。
對方握住我的手心一拉,我猝不及防整個人向前栽去, 身體落入一個寬闊的胸膛裡。
隨後風聲乍起,我們四周景物霍然旋轉起來,朦朧遠去,越來越模糊, 強烈的風逼得我閉上眼睛, 耳邊呼嘯不止。
等到耳畔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我才睜開眼睛,眼前赫然是一處寢宮, 紅燭高照, 紅澤泱泱。
我被人從後打橫抱起,壓進大紅色的寢被裡,那人慢慢俯下身, 泠泠清音在耳邊響起。
「九方謙, 你還知道回來啊?」
我扭過頭, 對上那雙翠綠幽深的眼眸,濃鬱得猶如一汪深潭,要把人吸進去。
腦中的禁制被解開, 回憶如潮水般奔湧而來。
我彎起眼睛笑了下,拽住沈越戈的衣領用力向下一扯,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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