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長公主上位 字數:3902 更新時間:2025-05-13 14:27:01

母後失憶了,把堂妹看成我。


 


及笄禮上,為了不讓堂妹和親,她將我推出去。


 


「你說你是本宮的女兒,那便你去和親吧。」


 


我哭著問她:「母後,您要怎樣才認得安兒?」


 


母後冷淡地坐著,語氣厭惡:「除非你S了,重新投胎。」


 


我在敵國被逼赤裸著跳舞,被當作牲畜一樣羞辱時,母後將堂妹接進宮裡,封為公主。


 


再入故土,我不再奢求她的寵愛。


 


母後卻像瘋了一樣,抱著我小時候的被褥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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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錯了,安兒原諒母後,好不好?」


 


我看也不看她一眼,輕聲道:「除非我S了,重新投胎。」


 


1


 


和親六年,我沒想過還能有回來的這一天。


 


空氣中泛著湿潤,幹燥的皮膚有些痒意。北疆風沙大,我習慣了沙礫刮過肌膚的粗粝感,倒是很久沒感受過這般輕柔的風聲了。


 


轎子到了宮門口,猛地停了下來,似是在避讓什麼人。


 


我掀開簾子抬眸看去——


 


明黃綢九鳳遊雲鳳輦,八個宮女肅立兩側。


 


香簾雲紗微撩,隱約露出一個綽約的身影斜斜倚在上頭。


 


梳著雙丫髻的小宮女侍立在側,橫眉怒目:「哪來的不要命的,連明珠長公主的儀仗也敢衝撞?!」


 


雲團聞言頓時怒了:「放肆,這位可是嫡長公主華安,豈是你們主子這冒牌貨色可比的?」


 


氣氛瞬間凝滯,宮人們驚疑不定地打量著。


 


我笑了笑,誰能想到,堂堂嫡長公主,竟坐一頂這樣簡陋的小轎被接回宮。


 


半晌,嘉敏嬌俏的聲音響起,隨之露出了她那張被嬌養得容色清麗的臉。


 


「原是皇姐回來了,本該讓著皇姐的,但真是不巧,姨母今兒個喚嘉敏去嘗嘗她親手做的點心,若是去晚了,怕是會怪罪呢。」


 


「皇姐也不想一回來,便惹得姨母不悅吧?」


 


我聽著她話中刻意的挑釁,語氣淡淡。


 


「還未進宮門便沾染一身晦氣,雲團,本宮看今日不宜入宮,還是先回公主府罷。」


 


簾外一陣寂靜,忽地傳來玉串碎裂的叮當聲,嬤嬤的哄勸聲隔著轎簾清晰傳入我耳中:「公主何必動怒?她不過是一枚棄子,比起那喪家之犬都還不如,哪像您金尊玉貴,又得太後娘娘憐惜?這才真真是好福氣呢。」


 


沒多久,宮女們便簇擁著鳳輦揚長而去。


 


我垂下眼眸,自始至終神情未變。


 


我才回京第一日,便連宮門都沒進去,凝視著養我長大的紫禁城,粼粼的瓦片泛著剔透的光,沉寂已久的心也蕩起一圈漣漪。


 


仍是沒什麼歸家的實感。


 


2


 


公主府是我出嫁時賜下,說起來,我還是頭一回踏入。


 


朱漆大門掉了色,門口的石獅子嘴裡結了蛛網。


 


府門前有幾個黃口小兒繞著圈拍手,見了我俱是一臉好奇。


 


淡淡的苦澀感彌漫在心頭。


 


須臾六載,物是人非。我本以為回到了家,其實早便沒有家了。


 


堂堂公主府,門庭敗落至此,可見我離開的這些年,從未有人踏入過。


 


苦笑一聲,我暗罵自個沒出息,仰起頭把眼裡的湿意掩去。


 


一道輕緩的聲音將我拉出思緒——


 


「日頭曬人,公主請先入府。」


 


我愣了愣,抬眼看去。


 


是個長相清俊的小侍衛,明晃晃的秋陽被他遮住大半,又瀉了一些綴在他鴉雛色的衣袍上,我有些恍惚。


 


「你是何人?」


 


「屬下容澈,是這公主府的侍衛統領。」


 


他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身姿筆挺地立在府門口,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好似在這兒等了我許久。


 


我點點頭,邁步入府,路過容澈身邊時,隱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正欲張口,容澈已經彎下了身子引我入府。


 


日頭很曬,但比起北疆的風沙來說不算什麼,容澈不著痕跡地往我這偏了偏,青石磚上兩團影子便漸漸聚攏了。


 


終於有了點人氣。


 


打量著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內院,我吩咐雲團給大家發了賞錢,又額外給容澈賞了盞茶。


 


他仍舊垂著頭,鋒利的下颌角在朦朧稀碎的陽光下柔和不少。


 


將將歇息片刻,便被外頭的喧鬧聲吵得腦仁直跳。


 


我揉著額角喚雲團,沒人應我,沒多久烏泱泱闖進一群人來。


 


為首那嬤嬤趾高氣揚,敷衍地彎了下身子道:「給華安長公主見禮了,三日後是明珠長公主的及笄禮,太後娘娘特意吩咐奴婢來給您送帖子。」


 


我冷笑一聲,手指繞著帕子叩擊在桌角上,垂眸不語。


 


嘉敏沒腦子,宮門口那出明面上是我落了下風,實則正是朝臣和百姓們對我最憐惜的時候,嘉敏對我不敬,無疑惹了眾怒。


 


她的公主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順,擔不起不敬嫡長公主的罵名,更何況還是冒犯了犧牲全部幸福,屈辱數年,於社稷有功的我。


 


太後這才急著來給嘉敏撐腰。


 


目光落在鮮紅鎏金的請帖上,我微微出神。


 


我及笄禮那日,滿堂賓客都在等著母後為我簪發祝禱。


 


可她遲遲未出現。


 


嘉敏起了疹子,母後日夜守在她床前,甚至險些錯過我的笄禮。


 


苦等了大半日,我忍受著命婦們奚落的眼神,終於熬到母後入殿,卻隻得到一句:「你說你是本宮的女兒,那便你去和親吧。」


 


於是及笄第二日便吩咐內務府匆匆為我趕制嫁衣。


 


日頭被樹影晃碎了落在地上,我閉了閉眼,眼尾泛起紅意。


 


嬤嬤見我遲遲不出聲,神色不耐:「長公主,這可是太後娘娘的旨意……」


 


「公主恕罪,屬下來晚了。」


 


鴉雛色的衣袍翻飛,一雙筆挺的黑靴露出來,接著是容澈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黑沉沉的眼神落在嬤嬤身上。


 


我衝他微微笑著:「你來得正好,本宮在外久了,竟不知宮中如今換了規矩,區區奴婢也能爬到主子頭上指手畫腳了。」


 


嬤嬤越發不屑:「公主說笑了,奴婢是奉太後娘娘之命……」


 


話還未盡,便是一陣痛呼,我瞧了一眼捂著頭龇牙咧嘴的嬤嬤,微微勾起嘴角。


 


「容大人果然身手矯健。」


 


我拊掌贊了一聲。


 


容澈溫潤的神情點點化開,眼角眉梢都露了點笑意,又極快地隱去了。


 


我吩咐宮人們把嬤嬤好生「送」了出去,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小侍衛:「容大人身手這般好,在本宮這兒當個區區侍衛統領未免委屈了,等過些日子,本宮給你謀個更好的去處。」


 


容澈抬起頭,修長疏朗的眉眼此刻看著我,光揉碎了落在他眼睛裡,宛如潤玉上那一點微微的瑩澤。


 


「守著公主,便是最好的去處。」


 


我怔了怔,下意識帶上了審視的目光,語氣寡淡:「容大人說笑了,本宮這兒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這樣光風霽月的人,眼看著便是前途大好,與我這暮氣沉沉的公主府太不相配。


 


容澈默了默,低垂了頭退出去。


 


我心頭浮上幾分煩躁,索性用涼絲蒙了頭睡上一覺。


 


3


 


轉眼便是三日後。


 


慈寧宮,禮樂齊鳴,碩大的夜明珠四處可見,處處布置得奢靡典雅,可見太後對這場宴會的重視。


 


小宮女們垂著頭邁著碎步:「快些走,耽誤了明珠長公主的笄禮,太後怪罪下來,誰也吃罪不起。」


 


香風吹過,我孤身立在屋檐下,望著熟悉的殿門,攏了攏衣袖,挺直了脊背,將將跨進殿門,便見嘉敏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姨母,皇姐還是不願來嗎?」


 


太後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莫管那個混賬,在外頭野慣了沒有規矩,如今連哀家她也不放在眼裡了。」


 


我嘴角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東珠步搖隨著晃動叮當作響。


 


北疆人粗魯,我這個異國的公主毫無尊嚴,冬日會被要求著一襲青衫在雪地赤足起舞,像個妓子一樣任人打量。


 


若是他們打了敗仗回去,便將我的衣裳撕碎了丟進羊圈,我像個牲畜一樣跪在地上,北疆人像對待畜生一樣狠狠碾壓我的身子。


 


確實是野慣了。


 


「本宮來晚了,險些錯過一出好戲。」


 


殿內瞬間沉寂下來,眾人的眼光明裡暗裡落在我身上。


 


我迎著太後犀利的眼神走上前去,試圖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來。


 


「皇姐可算是來了,姨母一直念叨著你呢。」


 


我目光從那雙和當年一樣滿是漠然的眼睛中移開,面上端著笑:「是嗎?太後娘娘慈心,天下皆知,對待本宮這個親生女兒自然也是關懷備至。」


 


世人皆知太後自那場意外後傷了神智,喜怒無常不說,連親生女兒都棄若敝屣,轉而寵幸一個養女。


 


聽了我這一番頗帶諷刺意味的話,太後臉色驟然沉下去,語氣冷硬:「這些年都是嘉敏承歡膝下,哀家早當沒你這個女兒。」


 


滿室寂靜。


 


微風吹動屏風,角落裡不知誰落下的小扇被吹得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我驀地綻出一抹淺淡的笑意。


 


「您承不承認我這個女兒,對本宮來說,並不重要。」


 


我笑著看向太後,一字一句:「本宮此番回京,受萬民敬仰,夾道相送,口呼『公主千歲』。即便您不認我,本宮照舊是郦朝最尊貴的嫡長公主,不是那些阿貓阿狗比得上的。」


 


太後臉色難看,看我的眼神變得冷冽,突然抬起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華安,你太放肆了。」


 


我捂著發熱的臉頰,摸到一絲溫熱的血跡,悽然一笑。


 


太後眼神終於有了變化,望著自己長長的護甲愣神。


 


雲團連忙上前為我查看傷口,紅著眼吩咐小宮女去喚太醫來。


 


皇帝此時匆匆進來,身旁的太監手裡還捧著一盒泛著盈盈光澤的粉珍珠。


 


嘉敏眼裡霎時升起霧氣,嬌滴滴喊了一聲「皇兄……」便委屈地看向我。


 


皇帝為難地望著我。


 


「朕知道皇姐這些年受委屈了,但今日是嘉敏的及笄禮,皇姐不該這樣無禮。」


 


「母後如今的情況你也知曉,若不是為了我們,母後怎會失了神智?你去向母後認個錯,別讓朕為難可好?」


 


我打量著一母同胞的皇帝,他比我小上幾歲,所以我從小把他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為他跟宮裡的皇子公主明爭暗鬥,挨了不少責罰。


 


甚至因他一句「皇姐,隻要你去和親,父皇定會更加看重我,便當是為了我,你委屈一下可好?」,我便披上嫁衣遠去北疆。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他還是讓我忍讓。


 


可是憑什麼?我忍得還不夠嗎?


 


我抬起眼眸,語氣冷淡:「若是皇帝覺得為難,大可日後不宣本宮,本宮待在公主府舒心自在,犯不著上趕著受氣。」


 


皇帝沉了臉,天子威儀容不得他人違逆。


 


我笑得越發涼薄。


 


十二歲那年,母後帶著我和皇弟回家省親,一時興起便去了外祖家的郊外莊子,卻在回城的路上遭遇刺S。


 


馬車疾馳在小道上,母後將我和皇弟護在懷裡,簾外是護衛帶著喘息的聲音:「娘娘,刺客太多了,屬下快撐不住了。」


 


母後痛苦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像是下定了決心。


 


被扔下馬車的那一刻,我望著晃晃悠悠飄在空中的殘絮,以為自己會就這樣S在荒郊野外,屍體被野狗啃食。


 


可惜沒有。


 


刺客的目標在皇弟身上,把我逼得滾下山坡後便不再管了,我被農戶救下,回到宮中,才知母後為了護住皇弟被砸傷了頭,醒來後便失了神智,把在床前侍候的嘉敏認成了我。


 


於是滿腔質問都被我憋在心裡,所有人都告訴我要體諒母後,不可刺激她。


 


可明明,是她拋棄了我一次又一次。


 


閉了閉眼,嘉敏驚喜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是南疆的粉珍珠,我不過提了一嘴,皇兄竟這樣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