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爸帶著一眾親戚回家吃飯，卻撞見我弟和他男友在床上激吻。

 

他直接氣暈了。

 

醒來就發瘋說祖宗給他託夢，必須讓我改名招娣，這樣他兒子才能正常。

 

我徑直拖著他來了宗祠。

 

「不如問問祖宗。」

 

祖宗明示：該改名的是你爸。

 

1

 

「大家快進來，都不用換鞋了，到時候地髒了再讓香芹和昭昭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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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大手一揮，招呼著大姑、二姑和小叔家一共好幾口人來我家吃年夜飯。

 

每年都是這樣，他招呼他的兄弟姐妹齊聚一堂，闔家歡樂，可這一大桌子二十道菜都是我媽和我兩個人做的。

 

家裡靜悄悄的，我媽出去買菜了。

 

我爸又開始了他的保留節目，炫耀兒子。

 

每年這個時候，我爸都會領著親戚們來我弟的臥室裡參觀，看看牆上又多了哪些獎狀，櫃子上又添了哪些獎杯。

 

必須得聽著親戚們變著法地誇他養了個好兒子，這個年才算過完整。

 

我跟在最後。

 

進門時，我眼尖地發現了地毯旁有雙球鞋，是開學時弟弟帶到學校去的。

 

可他前兩天明明說，過年買不到票，不能回來了，這鞋又是怎麼回事？

 

我剛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聽到我爸一聲怒吼。

 

「你，你們……」

 

從廚房出來，我發現親戚們都圍在弟弟的臥室門口。

 

透過縫隙，我看見我弟跟另一個上半身赤裸的男孩裹在被子裡，他們倆的外套，包括貼身衣物都散落一地。

 

被當場抓住，那個男孩覺得沒臉徹底鑽進了被子裡。

 

可我弟，並沒有事情敗露的心虛和慌張，反而在他眼裡，我看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光天化日的，你們兩個幹這麼不要臉的事！真是！真是……」

 

我爸話還沒說完，就兩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這可嚇壞了親戚們。

 

他們摁虎口的摁虎口，掐人中的掐人中，甚至小嬸子還想用老方子給他灌點醋招魂。

 

畢竟，我爸可是他們老陳家最粗的大腿，他一人先富帶後富，前前後後支援給兄弟姐妹們近百萬。

 

所以，他可萬萬不能出事。

 

但我分明看見，大姑掐得最用力的那一下，我爸沒忍住，眼皮在不住地顫動。

 

幾乎瞬間我就明白了。

 

他這哪是怒急攻心，分明是覺得丟臉丟到了姥姥家，裝暈而已。

 

這些人中，隻有我小叔看透了他的伎倆。

 

「姐，我看電視上說把毛巾用開水浸透，蓋在暈的人臉上，他窒息了自己就會醒了。」

 

小叔陰陽怪氣的，氣得我爸差點直接睜眼。

 

這麼多年，小叔都活在我爸的陰影下，今天好不容易看了他的笑話，還是個讓他顏面全無再也抬不起頭的天大的笑話。

 

他眼中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

 

我順手關上弟弟臥室的門，給他發消息讓他穿好衣服就直接走。

 

雖然我很贊同小叔的方法，但為了我弟能順利出門，我爸還是先暈著吧。

 

「小叔，我爸這種情況很大可能是內傷，還是不要輕易移動了，我打了 120，等 120 來吧。」

 

我是學醫的，見我一臉嚴肅，全家人都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沒一個人敢動。

 

就這樣，我招呼著親戚們到客廳，給他們倒好茶水，安置好。

 

而我爸，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很久。

 

沒一會兒，趁大家聊得正歡，我弟拉著那個男孩迅速蹿出家門，親戚們還想攔，卻被我一嗓子鎮住。

 

「爸，你醒了！」

 

他們圍過來前，我爸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本來想，他暈了，我就會讓大家先回去，等大家都散了，他再悠悠轉醒。

 

可我斷了他的後路，不僅沒讓小叔動他，就把他扔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大半天，還說已經打了 120，以至於他不繼續裝暈都不行。

 

甚至現在，為了讓我弟成功出走，還讓他「被迫」醒來面對這糟心的一切。

 

對上他的白眼，我瞪了回去。

 

沒當場拆穿就已經給他很大面子了，還想玩什麼父慈子孝，笑話。

 

正巧這時，我媽拎著菜進門。

 

我爸無處發泄的怒火，瞬間都傾瀉到了她身上。

 

他坐起身，抄起腳邊的拖鞋，衝著我媽腦袋狠狠砸了過去。

 

「你個臭娘們！都是你！當年要不是你非攔著不讓老大叫招娣，我兒子能像現在這樣不男不女嗎？你看看你們娘倆招來的是個什麼東西！」

 

2

 

我媽被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臉懵。

 

姑姑嬸嬸們趕緊上前攔著我爸讓他不要動氣，扶他起來坐到沙發上，生怕他再有個好歹。

 

整個家裡，沒一個人站出來替我媽說話。

 

這就是我媽嫁過來操持了二十多年的家，這就是她掏心窩子對待了二十多年的家人。

 

倒是小叔，吊兒郎當地靠在牆上，嬉皮笑臉道。

 

「嫂子，我哥這是惱羞成怒，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

 

論煽風點火，小叔是有一套的。

 

我把媽媽擋在身後，接過她手裡的菜，給她倒了杯水壓驚。。

 

在姑姑嬸嬸七嘴八舌的話語中，我媽逐漸品出來了事情的真相。

 

她有些手足無措，顯然是還沒接受兒子喜歡男人這個事情。

 

我握著她的手，示意她別慌。

 

「嫂子，也別怪我哥這麼生氣，光宗可是我大哥唯一的兒子，現在他這個樣子，我大哥怎麼能接受？」

 

大姑蹙著眉，肥胖的臉上擠出了一道道溝壑。

 

她穿著鞋把腳搭在茶幾上，嘴裡邊說邊往地下吐著車釐子核。

 

「要我說，這事還得怪你！你說我大哥這麼多年好吃好喝地供著你，讓你在家舒舒服地當全職太太。你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光宗的教育，可就這麼一件事，你都沒有做好。」

 

「到時候百年之後，你哪還有臉下去面對我們陳家的列祖列宗啊！」

 

這句話算是戳到了我爸的心窩子。

 

「賤人！賤人！」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來討債的，連帶著陳昭昭這個小賤人也是來討債的！」

 

「我好好的兒子，被你們克成這樣，當年你嫁我根本不是要報恩，你是黑了心肝，故意要我們陳家絕後啊！」

 

他氣不打一處來，抡起二姑帶來的水果，一股腦地砸向我媽。

 

我早有防備。

 

在他動手的時候，我就撐開了雨傘。

 

所以，砸過來的水果都被擋住，彈了回去，咕嚕嚕地滾回了他的腳邊，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狂怒。

 

這回，我爸是真被氣到了，他捂著心髒，手指顫抖，卻氣得說不出來一句話。

 

二姑慣會見縫插針。

 

她一邊給我爸順氣一邊火上澆油。

 

「昭昭，在屋裡打傘會招鬼，何況今天還是年三十！我知道你心疼你媽，可是你也不應該拿你爸跟你弟弟的運勢開玩笑啊！」

 

「他們可是咱們老陳家的命根子，萬一他們有個好歹，一百個你都賠不起！」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爸的怒火。

 

「我告訴你唐香芹，明天你就給我帶著這個賠錢貨去改名！剛才祖宗給我託夢了，隻要她改名陳招娣，我兒子就能正常回來！」

 

一聽到要我改名，我媽這時候也不管她兒子直不直了。

 

她從菜籃子裡扯出一根甘蔗，明明怕得發抖，卻依舊擋在我身前。

 

「陳必灣，當年我就跟你說了，想讓昭昭改名，除非你打S我！」

 

我爸見我媽絲毫不給他臉，頓時失去理智，手裡拿著煙灰缸發瘋一樣衝了上來。

 

姑姑們嘴上說著可不敢三十動手，可實則個個都在拉偏架。

 

我瞅準時機，絆了大姑一腳，她不受控地往前撲，剛好推開我媽，挨了二姑用盡全力的兩巴掌。

 

二姑也沒好到哪去，小嬸嬸新做的美甲，在她臉上劃出了兩道大口子，她的臉頓時跟裂口女一樣恐怖。

 

幾個女人亂成一團。

 

不是不想讓我們好過嗎，那大家就都別好過！

 

你來我往間，我媽不小心被煙灰缸砸破了頭，鮮紅的血滴在了我的手上，澆滅了我所剩不多的理智。

 

我猛地蹿上前，薅著我爸禿了大半的頭發，抄起一個啤酒瓶就撂在他頭上。

 

頓時，玻璃碴子，啤酒沫子還有血，混合在一起糊住了我爸的眼睛。

 

所有人都驚呆了。

 

屋裡隻剩我的怒吼。

 

「我看祖宗說該改名的是你！你自己聽聽！陳必灣！陳必灣！你叫這麼個名，我弟能不彎嗎？」

 

不就是發瘋嗎？我主打的就是平等地創亖所有人。

 

3

 

「陳昭昭！你要上天嗎？連你爸你都敢打，這放在古代叫弑父！」

 

二姑最先回過神來，尖叫著小跑過來，拿毛巾給我爸包住了傷口。

 

「二姑，你跟那個封建社會的餘孽似的，還弑父，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有皇位要繼承呢。」

 

我斜了一眼我爸，不屑地輕哼。

 

我爸陳必灣年輕時看起來豐神俊朗，儀表堂堂。

 

可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小子，鳳凰男。

 

他在機緣巧合下救下了心髒病突發的外公後，裝得人模狗樣，讓外公不在乎他的家世，放心地把我媽交給了他。

 

當時外公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我媽有錢有闲又有人疼，過得十分幸福。

 

外公走後，我爸順理成章接管了公司，沒人再能壓制他，他也逐漸暴露了本性。

 

他把老家的親戚們都陸續安排到公司上班，徹底讓外公的公司從唐變陳。

 

而這些親戚，對我媽的態度也急轉直下。

 

我媽那時候還戀愛腦，以為自己能用真愛感化他，可直到我的出生，才讓我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當發現我是個女孩時，我爸不僅罵我媽沒能耐，更是十分強硬地要我叫招娣，說隻有這樣下一胎才會是兒子。

 

我媽跟他無數次爭吵，甚至以離婚、性命相逼，這才讓他同意我叫招招。

 

上戶口時，我媽瞞著他把「招」改成了「昭」，她希望我的未來能燦爛光明。

 

一兩年後，我媽肚子還是沒動靜。

 

我爸以為是我擋了他兒子的路，非要給我送走。

 

可他不知道，沒懷上是因為媽媽每次都做了措施，怕有了弟弟後，我在這個家會過得更艱難。

 

她寧願別人說她生不出兒子，也想給我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可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了，偷偷把避孕藥換成了維生素。

 

就這樣，我四歲時，媽媽生了弟弟。

 

小時候，我一直對這個搶走我所有關注和寵愛的弟弟抱有敵意。我覺得在這種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下，陳光宗長大必定是個天天欺負我的混世魔王。

 

可沒想到，他會在我爸偏心時，把僅有一份的食物讓給我；會在家裡親戚說我是個賠錢貨時狠狠咬住她們的胳膊。

 

我至今還記得我第一次談戀愛時，他哭湿了我的枕巾。

 

「隻有我才是我姐最忠誠的僕人！那個醜王八他憑什麼跟我搶！！」

 

「我要保護我姐一輩子！」

 

對於我弟這種行為，我爸是嗤之以鼻的。

 

他總認為女人成不了事，女人就應該被踩在低處仰人鼻息。

 

「陳昭昭！難怪沒男人要你，這麼大了都嫁不出去！就你這潑婦，嫁到誰家誰家倒霉！」

 

大姑捂著臉，往地下啐了一口濃痰，眼神鄙夷。

 

「就是！你媽就沒家教，生出你這麼個兔崽子，更是野得沒邊兒了！」

 

「要我看，就應該捆起來往S裡揍，揍老實了就聽話了！」

 

二姑和小嬸也嘰嘰喳喳跟著附和。

 

我沒說話，四周巡視了一下，拿起剛才砸碎的半個啤酒瓶。

 

頓時，她們都不約而同後退了一步，閉上了嘴。

 

「大姑，少吃點鹽，看把你闲得。」

 

「據我所知，堂哥欠公司那五十萬還沒還吧，要是公司董事知道了你們私自挪用公款，下一個春節我們都得隔著柵欄去跟你們團聚了。」

 

「小嬸，咱就是說這跟人沾邊的事你是一件都不做啊！」

 

「難怪堂妹都快被人家原配打S了，你還在這管我們家的闲事呢。」

 

「堂妹那孩子不是妹夫的吧……」

 

「還有二姑，你借我爸一百萬去賭博虧得血本無歸這事姑父知道嗎？」

 

「哦，看這表情應該是不知道。沒關系，雖然他今天不在，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我舉起手機，另一頭傳來了二姑夫的怒吼。

 

「陳春花！你等我他媽弄S你……」

 

現場一片鬼哭狼嚎。

 

「陳昭昭！」

 

我爸氣得快心梗了。

 

「你個天S的小賤人，你要是不去改名，明天去宗祠祭拜，我就讓七叔把你除族！除族！」

 

4

 

我爸最終被姑姑們帶去醫院看傷了。

 

家裡就剩下我媽我倆。

 

她看著滿地狼藉，忽然落淚。

 

「昭昭，都怪媽媽，要不是我當年太相信你爸，把公司都交給他，現在咱們娘倆也不會過這樣的日子。」

 

她臉上寫滿了自責。

 

「但你別怕，明天，媽不會讓他們欺負了你去的。」

 

她隨意地抹了下眼淚，緊握我的手。

 

「這幾年，你爸越來越貪心，總想著走捷徑賺快錢，卻不顧公司的產品質量，不顧我們唐家多年的口碑。很多老人對此都頗有微詞。」

 

「前陣子，我已經偷偷聯系了當年你外公信任的幾個董事，有他們支持我，裡應外合，我已經拿到你爸收取供應商賄賂的證據。」

 

「他們幾個已經籤了股份轉讓協議，加上我的，剛好 51%。」

 

「明天你爸要是敢逼你，我就敢讓他在所有同族人的見證下滾出唐氏去。」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

 

我從沒想過，我媽會下狠心跟我爸正式撕破臉，也沒想過她竟然從很久前就已經偷偷布局了。

 

別看她說得輕描淡寫，什麼外公信任的董事幫她，人走茶涼的道理我比誰都懂。

 

那些人都是千年的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

 

我媽如果沒有給夠利益，他們誰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去幫一個脫離社會多年的家庭主婦的。

 

多半，她是把外公婚前給她的那幾套房子給賣了。

 

看見她眼中多了些以往沒有的清醒與堅毅，勇敢邁出了這一步，我比中了五百萬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