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因為白月光的一句話，就將我丟在路邊。

 

我走了十幾裡路回到家。筋疲力盡。

 

兒子卻嫌棄道：「你身上臭烘烘的，出去。我不要你這樣的媽媽。」

 

丈夫一句話都沒說，隻側身避開我，眼底的嫌棄盡顯。

 

喜歡喻卓的第十年，我突然覺得倦了。

 

把離婚協議書擺在喻卓面前時，他覺得我不可理喻：「小孩子的話你也要當真？」

 

「嗯。我當真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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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總是潮湿悶熱，空調的溫度稍稍高一點就會滿身是汗。

 

手機鈴聲在密閉的空間裡響起。

 

喻卓看了看來電顯示，打開外放。

 

阮予樂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阿卓，我不小心從架子上掉下來了，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喻卓著急地回答：「你能不能動？我馬上過來。」

 

我坐在副駕駛，悠悠開口：「要不我也過去吧，多一個人也好幫忙。」

 

喻卓想也沒想，拒絕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行。」

 

見我沒說話，他又解釋：「時錦一個人在家，你回去照顧他。我把你放在前面路口，你自己打車回去。」

 

沒等我說話，他就揚長而去，隻剩下汽車的尾音。

 

可這個地方遠離市區，根本打不到車。

 

2

 

我試了很久，終於隻能放棄。

 

悶熱的空氣和滿身粘膩的汗水，讓我覺得喘不上氣來。

 

我又撥通了喻卓的電話，電話那邊顯示忙音。

 

我絕望地看著頭頂上的太陽，開始朝著家的方向走。

 

十幾裡路，從白天到黑夜。我的衣裳早已湿透，甚至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剛一到家，兒子就扭頭看向我。

 

見我狼狽的樣子，他愈加厭惡：

 

「你身上怎麼臭哄哄的？出去，我不要你這樣的媽媽。」

 

然後轉頭討好似的看向阮予樂：

 

「阮阿姨，我最喜歡你了，你來做我的媽媽好不好？」

 

阮予樂捏了捏他的臉，寵溺道：

 

「那得看你的爸爸媽媽願不願意呀。」

 

她側過臉，給了我一個挑釁的眼神。

 

喻卓什麼也沒說，隻是看到我時皺了皺眉頭，眼底的嫌惡和喻時錦一模一樣。

 

我越過他，走進衛生間。洗澡洗頭，想把這一天的疲憊都洗走。

 

等到出來時，他們三個已經玩到一塊了。

 

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好似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3

 

我喜歡喻卓整整十年，在這一刻，突然想放下了。

 

我又悄無聲息地回到房間，心底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一早，喻卓跟我商量道：

 

「這段時間，就讓阿樂住在這裡。她受傷了，一個人住在那邊，我不放心。」

 

說是商量，其實是通知。

 

我點點頭。

 

阮予樂住了下來，隻有一個人不高興。不過，過了今天，倒也無所謂了。

 

我聯系律師，很快便擬好了離婚協議。

 

我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籤了字，然後來到喻卓的公司。

 

見到離婚協議的那一刻，喻卓覺得我不可理喻。

 

他皺了皺眉頭，不耐煩道：

 

「就因為喻時錦的一句話？小孩子的話你也當真？」

 

我神色淡淡，「嗯」了一聲：

 

「對，我當真了。」

 

4

 

他的眼眸突然冷了下來，語氣壓制著怒火：

 

「還是說不是因為喻時錦，而是因為阿樂？」

 

我沒有回答，更加篤定了他的猜想。

 

畢竟我曾經因為阮予樂和他鬧過很多次。

 

他的音量驀地提高：「初年，你能不能不要鬧？我和她沒什麼，我要跟你解釋多少次。我要是想跟她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哪還有你的事？」

 

我掐了掐眉心，表情煩躁：

 

「你好好看看離婚協議，如果覺得沒問題，就籤字吧！」

 

喻卓沒有想到我這麼決絕，威脅道：

 

「如果你非要離婚，喻時錦的撫養權，我是不會給你的。」

 

我嗯了聲，「我放棄他的撫養權。」

 

喻卓的眼底爬上一絲絲火氣，咬牙切齒道：「你這麼想離婚，我成全你！」

 

他麻利地籤好字，然後將離婚協議砸到我的腳邊。

 

我彎腰撿起來，語氣平和：「一個月之後，民政局見。」

 

5

 

「我離婚了。」我撥通閨蜜的電話，直截了當地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什麼？你開竅了？咱喝酒慶祝慶祝唄！」喬然的興奮從電話那頭溢出。

 

見到我的那刻，她衝上來抱住我，語氣裡帶著疑惑。

 

「你那麼愛喻卓，為什麼突然想離婚？」

 

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然後釋然道：「突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喬然嘆了口氣，繼而道：「當初我就勸你別跟他結婚，你非不聽。說句難聽的話，你追著他這十年，他有沒有愛過你一瞬？男人的心腸都是硬的，哪那麼多感動上蒼的事。」

 

我笑了笑，看向她：

 

「是啊，所以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她朝我舉了舉酒杯，眉開眼笑：

 

「回頭是岸，恭喜你加入我們單身隊伍！」

 

我笑著和她碰了一個。我們喝了很多酒，然後談天談地，談曾經談未來。我突然發現，我早就失去了自己，現在該把我自己找回來了。

 

6

 

酒醒已經是第二天下午，打開手機，全是喻卓的消息。

 

「你的東西什麼時候來拿？」

 

「我不可能幫你收拾。」

 

我揉了揉額頭，回了句：「扔掉吧。」

 

家裡的冰箱空空蕩蕩，我隻好去超市購置。很不幸地，我遇到了那三個人。

 

喻時錦一手牽著阮予樂，一手牽著喻卓，得意地看著我。

 

這就是我精心養大的孩子，不如生塊叉燒。

 

他朝我跑過來，在我的面前站定，然後仰頭笑道：

 

「媽媽，你要和爸爸離婚了嗎？」

 

他仿佛聽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我嗯了聲。他高興地轉了一圈，對我毫不客氣道：

 

「以後，阮阿姨就是我的媽媽了。阮阿姨比你漂亮溫柔，還會給我買很多好吃的，經常帶我出去玩。比你好多了。」

 

喻時錦腸胃不好，所以從小我就不允許他吃外面的街邊小吃。

 

沒想到我的細心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厭惡。我對他寸步不離的照顧，換來的竟是諷刺。

 

7

 

心隱隱地疼痛起來。

 

我冷冷地低頭看他：

 

「是啊，恭喜你。你馬上就會有一個新媽媽了，以後我們就再也沒關系了。」

 

喻卓眉頭緊蹙，不悅道：

 

「誰跟你說阮阿姨是你的媽媽？」

 

阮予樂的眼神閃了閃，笑道：

 

「怪我怪我，前兩天跟時錦玩遊戲，他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媽媽，我就順著他答應了，沒想到他會當真。」

 

接著她又看向我，道：

 

「初年，你別當真。」

 

我掀了掀眼皮，看看她，又看看喻卓。

 

也似談笑般：「時錦這麼喜歡你，你也可以和喻先生發展發展。」

 

這樣一句話，竟惹怒了喻卓：

 

「夠了！你別在這裡無理取鬧，我和阿樂什麼都沒有。」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有什麼事都會向著阮予樂。

 

8

 

喻卓和阮予樂是青梅竹馬，他們倆的故事簡直是一部小說史。

 

我是高中時轉到他們班上的。

 

即使我是外校，也經常從別人口中聽到喻卓這個名字。

 

喻卓是一中的校草，他成績好，相貌好，家世好。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人。

 

青春期的少女春心萌動，有許多人偷偷暗戀著他，我也是其中一個。

 

他就像小說裡寫的那樣，也有一個女主角-阮予樂。

 

阮予樂長得很漂亮，在高中時土裡土氣的我們的眼裡，她就像仙女一般。

 

他們沒有談戀愛，卻又像是談戀愛。

 

誰都沒有戳破，但大家都默認著他們的關系。

 

9

 

變故發生在高考那年。喻家破產，喻卓的父親自S。

 

和他們交好的阮家絲毫沒有顧及兩家的情誼，隔天就出了國。

 

喻卓的成績直線下降。

 

他開始沉迷於遊戲、酒精。

 

當他又一次醉倒在酒吧門外，我淡定地將他拖了回去。

 

喻卓又一次在熟悉的房間醒來，我又一次聽到了一樣的話。

 

「少管闲事，我不用你可憐。」

 

他漆黑的眸子裡沒有一絲生氣，隻行屍走肉般地往外走。

 

我們的關系，在那個雨夜發生了變化。

 

10

 

那天，我如往常一樣蹲在酒吧旁邊，等著把喝醉的喻卓撿回去。

 

可我等了很久，依舊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突然酒吧旁的巷子裡傳來打鬥聲，我聽見了喻卓的聲音。

 

我顧不得思考，趕緊跑了過去。

 

就在酒瓶將要落到喻卓腦袋上的一瞬間，我擋了上去。

 

砰的一聲，我隻覺得眼冒金星，接著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喻卓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眼裡有些復雜的情緒。

 

這天過後，他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

 

不一樣的是，他的身邊多了一個我。

 

11

 

我和喻卓正式確立關系是在大三的時候。

 

那天晚上喻卓久違地又喝了酒，他醉醺醺地站在宿舍樓下等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走了過去，有些擔憂地問：「你怎麼了？」

 

他沒說話，拉著我的手就往旁邊走，直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停了下來。

 

「初年，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什麼高興的神情。可我的腦袋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砰地一下炸開，就像心裡綻放了一場煙火盛會，讓我久久不能平靜。我當時以為，我這麼多年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

 

我輾轉反側，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覺。

 

半夜三點，我忍不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喬然。

 

喬然的語氣裡有藏不住的火氣：

 

「你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的不睡覺，打電話幹嘛？」

 

我的語氣雀躍：

 

「然然，我戀愛了，和喻卓。」

 

電話那頭的喬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說什麼？和誰？喻卓？」

 

我抑制不住地傻笑。

 

喬然沉默了一會，道：

 

「年年，不是我打擊你。你要是跟他玩玩可以。但不要一顆心撲在他的身上，容易受傷。」

 

那時的我傻逼戀愛腦，根本聽不進去。

 

12

 

我對喻卓細致入微，對他的媽媽關心備至。

 

然後如願以償地跟他結了婚。

 

這看似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一年後，我生下喻時錦。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做了全職太太。

 

喻時錦很像喻卓。一樣地有潔癖，一樣地挑食，一樣的，不喜歡我。

 

前不久，我無意中聽到了喻卓和他朋友的對話。

 

「你那麼喜歡予樂，當初幹嘛要賭氣跟初年結婚，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喻卓轉了轉手中的酒杯，沒有說話。可我明白，我和他，結束了。

 

13

 

阮予樂回國那天，喻時錦正在求喻卓陪他去參加親子會運動會。

 

「爸爸，別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陪，我每次都是和媽媽去，你就陪我一起嘛。」

 

喻卓難得的空闲，他摸了摸喻時錦的腦袋，很是溫柔：「好，爸爸答應你。」

 

車子駛往幼兒園，停下來的那一秒。

 

電話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掛完電話，喻卓用帶著歉意的語氣看向喻時錦：

 

「爸爸突然有點事情，不能陪你參加運動會了。讓媽媽陪你去好嗎？下一次爸爸帶你去遊樂園玩。」

 

喻時錦的臉上不免失落，卻沒有鬧。

 

車子揚長而去。

 

我看見了來電顯示，阮予樂。

 

14

 

阮予樂回國，喻卓並沒有瞞著我。所以他光明正大地幫阮予樂忙前忙後。

 

為此我鬧過幾次。最嚴重的一次，是喻時錦半夜發燒。

 

我打電話給喻卓，讓他開車帶我們去醫院。

 

可他想也不想就推辭了，然後用極其不耐的聲音說道：「初年，小孩子發燒是正常的，喻時錦以前也發過燒，怎麼不見你找我？你別沒事找事。」

 

我隻好半夜三更打電話給喬然，讓她帶我們去醫院。

 

醫生說，再晚一點，喻時錦就會沒命。

 

指甲嵌進手心裡，我不覺得疼痛。隻拜託喬然幫我照顧喻時錦。

 

我直奔阮予樂家。

 

哦，不對，應該是我的家。

 

畢竟這套房是喻卓出的錢，夫妻共同財產，有我一半。

 

15

 

我壓制著心裡的怒火，用力地敲門。

 

開門的是阮予樂，見到我，她並不驚訝。

 

隻是笑著開口：「初年，好久不見。」

 

我冷著臉推門往裡走，邊走邊說：「我不是來和你寒暄的，喻卓呢？」

 

聽到自己的名字，喻卓本能地抬頭。

 

卻在看見我的那一瞬，臉沉了下去。

 

沒等他開口，我徑直走向他，甩手用力打了一巴掌。

 

「喻卓，你兒子高燒，差一點沒命。你卻在這裡風花雪月，你是不是人？你是她的誰呀？她是沒朋友，還是沒親人，用得著你這個有婦之夫來管東管西。」

 

喻卓的臉陰沉得可怕，卻忍著怒氣朝我解釋：「昨天晚上阿樂在浴室摔倒，現在還疼。她回國就我一個朋友在身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不幫她，誰幫她？」

 

我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心裡不住地嘲諷。然後把他們心底難以愈合的傷疤狠狠撕開。

 

「朋友？當初你們家破產，那麼艱難。你這個好朋友，可是毫不猶豫地把你丟下，飛往國外。喻卓，你就是賤。」

 

16

 

那次過後，喻卓難得地哄了我一次。

 

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覺得很可笑。

 

幾天後，我接到了喻時錦老師的電話。

 

「時錦媽媽你好，你有空來趟幼兒園嗎？」

 

「是這樣，喻時錦今天在學校跟其他小朋友打架，把另一個小朋友打傷了，現在需要雙方家長過來調解。」

 

我拒絕道：「老師，不好意思。我以後都不太方便，以後麻煩您聯系喻時錦的爸爸，孩子的撫養權歸他。」

 

晚上回到家，門口毫不意外地站著他們父子倆。

 

我走到門前，拿出鑰匙，看著擋在門口的兩人，開口道：「讓讓。」

 

喻卓皺了皺眉，語氣裡帶著責備：「初年，就算我們離婚了，時錦也是你的孩子。他的事，你不應該管嗎？」

 

我自嘲地笑笑，垂眸看向喻時錦：「你不是有新媽媽了嗎？還來找我做什麼？」

 

喻時錦毫不示弱，仰頭朝我吼道：「要不是爸爸逼我來，我才不來呢。」

 

17

 

這一刻，我心裡對他的那一抹親情徹底殆盡。

 

我的眼神微沉，冷冷道：「以後請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否則，我隻能報警處理。」

 

喻卓拽著我的手，聲音有些緩和：「小孩子的話你別當真，他分不清好壞。」

 

我用力抽出手，然後抬眼看著他：「對，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他隻是有樣學樣。他的爸爸不懂得尊重人，所以他也不懂得尊重人。」

 

「你為什麼說話老是帶刺呢？喻時錦是你的兒子，你連他都不能包容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