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

「這是為你做的。

 

「全世界，僅此一份。」

 

我呼吸一瀉，腦袋裡繃得很直的那根弦，叮地斷了。

 

9

 

周柯最後一次找我時，約我去了他公寓。

 

我微信跟陸燃說這事時，他讓我別去。

 

我最終還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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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周柯在微信上說：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你。】

 

我到公寓時，公寓裡隻有周柯一個人。

 

公寓裡他精心布置過，玫瑰、蠟燭，還有大餐。

 

「淺淺。」他低聲喊我名字。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很單純。

 

「社團裡那麼多人，可你跟她們都不一樣。

 

「你被她們捉弄，站在那裡手足無措時，我當時就決定，以後我會保護你。」

 

他說得不錯。

 

我剛進吉他社被兩個學長捉弄時，是周柯為我解的圍。

 

他們說，新人進社買奶茶孝敬各位前輩，是社團的規矩，我沒買，是不是對他們有意見，看不起他們？

 

而後借口說奶茶沒有也行，給個微信。

 

是周柯，站出來說根本沒有這個規矩，他們就是想要微信。

 

當時他還被那兩位學長為難了一陣，後來他在新生大會上大放異彩，為社團招來了好多人，學長們才放過了他。

 

對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後來跟你接觸下來才發現你真的是一個很天真可愛的女生，我……」

 

我不耐煩地打斷：「不用跟我回憶以前，你今天究竟想幹嗎？」

 

他默了半晌，突然單膝跪地，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盒子。

 

盒子裡裝了一條鑽石項鏈，在燈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淺淺，我真的錯了，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那晚是被你和陸燃氣瘋了，鬼迷心竅才做了那件事，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已經跟舒晚斷幹淨了，我發誓，以後我身邊隻有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淺淺，你原諒我吧，我們復合好不好？」

 

我冷眼看著，沒有一點感動的欲望。

 

「你真的喜歡我嗎？」

 

他沒有猶豫就點了頭。

 

「真的。」

 

「那，你知道我不吃腸粉嗎？你知道我最愛吃的是南城那家小籠包嗎？你知道我愛吃辣愛吃香菜喜歡吃魚肉但不喜歡挑刺嗎？

 

「電影看一半就走，你想過我的感受嗎？在你朋友面前跟舒晚打情罵俏不顧及我，你想過我的難堪嗎？在 KTV 裡跟舒晚對唱情歌，你想過我在你那些朋友眼裡是個小醜嗎？

 

「舒晚生日那天，你們喝多了酒，她留宿公寓穿你的衣服給我開門，你想過我會生氣嗎？

 

「武功山上，你跟她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想過對不起我嗎？」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地一字一句道：「你也沒有多喜歡我，隻是沒得到，所以不甘心罷了。」

 

隻是沒比過陸燃，為了那所謂的男人勝負欲罷了。

 

「周柯，我不想再跟你糾纏了，我覺得很沒意思。」

 

他拿著盒子的手一點點松開，而後，終是垂到了地上。

 

他動了動唇，略帶幾分自嘲地笑了笑：

 

「淺淺……

 

「你好像，真的不喜歡我了。」

 

腦海裡突然出現陸燃挑著眉向我笑的樣子，我的唇角勾出一絲很淡很輕的笑。

 

「是啊周柯，我不喜歡你了。」

 

我見過自己喜歡你的樣子，所以現在我確定，我不喜歡你了。

 

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聲嘶力竭。

 

我們平靜地為這場戀愛畫上了句點。

 

10

 

從公寓出來，已經很晚了。

 

周柯提出送我回學校，我搖頭。

 

「我自己能打車回去，不麻煩了。」

 

他聲音有些苦澀：「連朋友也做不成嗎？」

 

我沒回頭，轉身離開。

 

「好的前任，就應該像S了一樣。」

 

我沒想到，陸燃會在宿舍樓下等我。

 

他蹲在那裡，可憐得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陸燃？」我喊他。

 

他抬頭看我，眼睛很沉。

 

「你們和好了嗎？」

 

嗓音有些啞，還帶著一絲冷冽。

 

我搖頭：「我跟他說清楚了，以後別再糾纏我，他同意了。」

 

他神情微斂，沉寂的黑眸很慢很慢地漾出些光亮：「那就好。」

 

而後猛然起身，卻因蹲久了頭暈眼花，晃了晃身子。

 

我趕緊兩步過去接住他。

 

他反手環住我的腰，一言不發地將我抱了個滿懷，下巴擱在我肩上。

 

「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確實。

 

如果原諒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那我要是不回來了，你就在這裡等一晚上？」我笑著問。

 

他沒說話，隻是抱得更緊了一些。

 

很久以後，我才聽到他有些沉悶的嗓音。

 

「嗯，等一晚上。」

 

靜謐的空氣中，似乎有種不明不白的東西在蔓延。

 

我突然有些鬼迷心竅了。

 

「陸燃。」

 

「嗯。」

 

「我後悔了。」

 

「什麼？」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終於壓下耳根處的燙意。

 

「我那晚，不該推開你的。」

 

懷裡的人僵了一瞬，稍微退開身子直勾勾盯著我看：「哪一晚？」

 

「武功山。」

 

他的眼眸驟然凝住，而後，翻滾著暗色的潮湧，好像下一秒就要失控。

 

「淺淺……」他的語氣有些發顫。

 

「你說的，是認真的嗎？」

 

我沒回答，而是主動踮腳，貼上了他溫熱的唇。

 

11

 

大四結束後。

 

陸燃留在了實習的公司，而我回了縣城老家。

 

爸媽給了我一些錢，我在老家開了一家甜品店。

 

出人意料地，生意很好。

 

我會做的花樣多，還提供外賣，免費送上門。

 

陸燃在公司混得也是風生水起，從小職員到組長，最近都快升到部長了。

 

他能力強，是應該的。

 

隻是他越來越忙，我也一樣。

 

我們每天都會互道早安晚安，跟對方聊些新鮮事。

 

隻是我們誰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我們心照不宣地曖昧。

 

沉淪於這場溫情。

 

後來周柯還找過我一次，問我過得如何。

 

我說不錯。

 

他的聲音隔著電波傳來，有些不真實。

 

「淺淺，我唯一後悔的是，辜負了你。」

 

我淡笑：「不止，還有舒晚。」

 

在我和周柯提了分手以後，舒晚對他告過白的，可他拒絕了。

 

然後她自暴自棄，成了我們學校的交際花，風評極差那種。

 

我後來見過一次她，彼時已經快畢業了。

 

她抽著煙，笑得很無所謂。

 

「他以為我有多喜歡他呢，不過是跟著他走了太久，習慣罷了。

 

「我現在有這麼多人喜歡呢，他算個什麼啊？」

 

她眨眼，逼退了眼角的淚。

 

「他連個屁都算不上。」

 

周柯那邊沉默很久後，才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這話，你應該親自跟他說。」

 

再後來，聽說周柯他家破了產。

 

他的音樂夢才剛起步，可他再也做不了職業音樂人了。

 

他每天要做好多兼職，替家裡還債。

 

後來被某位富婆看上，幫他還了所有錢。

 

可周柯也成了籠子裡的金絲雀。

 

我一直覺得，這是另一種報應。

 

除夕前夜，我媽問我有沒有談男朋友。

 

有的話帶回來看看。

 

我忙活著手上的蛋糕，隨口答了句「沒有」。

 

我媽話音一轉：「沒有？那你相冊裡那張和小燃的合照是怎麼回事？」

 

我動作一頓，又羞又惱：「媽！你怎麼偷看我手機呢？」

 

「你又沒關，我剛好看見的而已。」

 

我媽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

 

「小燃可以的，這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小時候我就知道，你倆以後肯定得成！」

 

「為什麼？」我問。

 

「你想想，你們小時候演過家家，跟你結婚的是不是都是他？」

 

那些被我丟在記憶角落的過往一瞬間清晰了起來。

 

我和陸燃青梅竹馬，絕不是空口說的。

 

他媽和我媽是好姐妹，兩人買房都約著買在了同一個小區。

 

小時候小區裡小孩多，大家年紀相仿，就喜歡扮著過家家玩。

 

學著電視劇裡的大人們結婚，鬧洞房。

 

可我的新郎，從來隻有陸燃。

 

如果有其他小朋友爭著要做，陸燃就會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給他。

 

然後誘哄：「你讓我做，我就把這糖給你！」

 

這小子！原來那麼小就盯上我了？

 

再後來小學初中高中，我都是跟這廝一起上的。

 

上下學都是跟他一起走。

 

他每次都會給我灌輸「不能談戀愛，學習最重要」的理念。

 

直到大學，我在社團認識了周柯。

 

我從沒被人追求過，他是第一個。

 

鮮花、禮物、甜言蜜語不斷，我很快就陷進他的溫柔鄉裡。

 

等陸燃知道的時候，我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陸燃當時發了好久的脾氣，我那時不知道原因，現在才懂。

 

養了護了好多年的白菜被其他豬拱了，能不氣嗎？

 

難怪陸燃天天給我灌輸周柯配不上我的理念。

 

原來如此啊。

 

我突然覺得好笑，心底某種情緒愈演愈烈。

 

喜悅像藤蔓一樣瘋長，纏在心間，繞在心上。

 

我一直以為陸燃對我頂多算曖昧上頭，他那樣優質的人，怎麼會看上我？

 

成績、相貌、性格都算頂尖的。

 

而我，除了長得過得去、還算聽話乖巧之外，幾乎一無是處。

 

陸燃護著我，隻是因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罷了。

 

是我錯了。

 

好朋友才不會想睡了對方呢。

 

我脫了手套，看了一眼還在忙活的我媽：「我去一趟上海，過幾天回來。」

 

她詫異：「這馬上過年了，你去上海做什麼？」

 

「給您拐個女婿回來。」

 

12

 

我到上海時，除夕的鍾聲還沒敲響。

 

騙陸燃說給他點外賣後要了他公寓的地址，我攔了輛車飛奔而去。

 

公寓門口，我平復了好久的心情，深呼吸了好多次才終於按響門鈴。

 

陸燃穿著睡衣拉開門時，滿臉的不可置信。

 

但更多的，是見到我的喜悅。

 

「你怎麼來了？」

 

我揚了揚手上的龍蝦。

 

他喉結微動，在接過我手上的龍蝦後摟住了我。

 

力道很輕，好像生怕這是夢似的。

 

沙發上，我坐著等著吃蝦，陸燃戴著手套剝得不亦樂乎。

 

「陸燃。」我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歡我了啊？」

 

他剝蝦的動作一頓。

 

這層窗戶紙，沒什麼留著的必要了。

 

因為他喜歡我這件事，我很確定了。

 

陸燃輕聲「嗯」了聲，我歪了歪頭：「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側頭看我，語氣微微發澀：

 

「你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我怕說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這確實……是我的錯。

 

那次強吻了陸燃之後，我就開始躲著他。

 

主要是我剛分手，腦子很亂，什麼都沒想好，所以就先躲躲。

 

隻是後來大四忙，我沒提，陸燃也沒提，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讓他誤會了這麼久。

 

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會那樣小心翼翼。

 

連一句答案都不敢聽。

 

傻瓜。

 

我挑起他的下巴，裝模作樣地左看右看。

 

「我媽催我找個男朋友，我覺得你還不錯，你覺得呢？」

 

窗外煙花突然炸開，零點的鍾聲準時敲響。

 

電視上, 央視的主持人正在祝福大家新年快樂。

 

陸燃凝眉, 看了我許久，在確定我不是開玩笑之後。

 

眼底濃烈的深情沒有一絲一毫地掩飾, 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尖嘯著，淹沒了我。

 

「極好。」

 

我捧住他的臉，笑著慢慢吻上他的眉心、鼻梁、唇角。

 

不知道誰先開始的, 衣衫半褪，我被輾轉推倒在床上。

 

他細碎的吻落在我耳畔、肩頸。

 

滿室的漆黑中他溫熱的指腹綿延點火，引得我渾身戰慄。

 

澎湃潮湧迭起, 男人動作輕柔而又激烈。

 

理智坍塌，我隻能被他引導著，動作著，沉淪著。

 

而後，伴隨著他一陣低沉發悶的嗓音，攀上雲巔。

 

後半夜，我早已筋疲力盡, 而他依舊不知疲倦。

 

13

 

初四，我帶著陸燃回了家。

 

我媽很是高興了，做了 12 個菜。

 

還一個電話把陸燃的爸媽薅了過來一起。

 

叔叔還行, 笑呵呵的，阿姨倒是有些不高興。

 

她瞪著陸燃。

 

「我們淺淺這麼好的姑娘，就這麼被你騙走了？

 

「這麼好的一棵白菜, 硬是被你這頭豬拱了！

 

「想想我就來氣，你這臭小子也配？真是氣S我了。」

 

……

 

最後還是我媽攔著，阿姨才沒動手抽他。

 

陸燃悄悄跟我咬耳朵：「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媽是你媽呢。」

 

這話不巧, 被聽到了。

 

阿姨不管不顧，拿起擀面杖就追著陸燃揍。

 

「其實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不該這樣，可我根本控制不了。」

 

「原情」陸燃的哀號聲瞬間布滿了整個屋子。

 

除此之外，還有我媽的解圍聲, 我爸和叔叔的笑聲。

 

我突然想起，高三那個午後, 陸燃給我講題時滿臉地恨鐵不成鋼。

 

「你這麼蠢，以後怎麼考北京啊？」

 

我疑惑：「為什麼考北京？」

 

他看了我半天，無語道：「算了, 還是我考長沙吧。」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 北京是他想去的城市。

 

他給我講題, 提高我的成績，是想和我一起去那裡。

 

可最後，他為了我, 放棄了北京。

 

我還想起, 他當年做的那個小遊戲裡的小人，是我初中美術課上畫的他。

 

當時老師讓我們畫最重要的人，我覺得爸媽難畫，就三兩筆畫了他。

 

沒想到, 被他寶貝了那麼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來在我忽略的那些瑣碎裡，他對我的喜歡早就有跡可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