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敲開，大爺又打楊易電話，關機。

　　心想著年輕人可能剛入社會，手頭有點緊，所以大爺也沒多想，先回去了。

　　又隔了半個月，有人要租房子，大爺又收不到房租，也聯系不上任何一個人，所以再次來到這個房子。

　　他聽見裡裡面有聲音，所以開門叫人，但是怎麼叫都沒有回應。

　　大爺心一橫，拿著鑰匙開門，裡面的畫面卻令他毛骨悚然。

　　楊易背對著門一直在擦桌子，陽臺的老洗衣機轟隆隆響，廚房的灶臺上火升著，卻什麼都沒有煮。

　　房間裡面有孟曉的聲音傳出來：“我隻是犯了和你一樣的錯，我都原諒你了，你也應該原諒我。你不能怪我，你沒有資格怪我對不起你。”

　　一直在循環，每循環一次，楊易就回答一次：“不怪你，我不怪你，你快回來……”

　　他一瘸一跛，一塊抹布反復擦桌子。

　　“孩子？孩子？”大爺著急上前詢問楊易，才見他現在完全失了人樣，目光呆滯胡須亂飛，嘴裡除了那一句“我不怪你，你快回來……”什麼都不會說。

　　更可怕的是，半個月前才見到的年輕人，現在一頭白發。

　　大爺才確定這兩個孩子應該是分手了，男孩子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而且他的腿需要治療。

　　叫了救護車，將楊易強行送到醫院治療。

　　楊爸和楊媽趕到醫院，見到楊易現在這個呆滯樣，楊媽哭的撅了過去。

　　無計可施之下，楊爸把楊山南讓人抱來，放在楊易身邊。

　　一直哭的孩子突然安靜下來，楊易也跟著安靜下來，不在嘟囔著“你快回來”，像是怕吵醒孩子，眼裡也有了一點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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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他們還有孩子，孟曉一定會回來。

　　一定會。

第一百七十三章、七年

　　法國巴黎，盧浮宮美術博物館。

　　維塔擺弄著自己手上的相機，穿梭在前來參觀的遊客之間。

　　他是法國名校的攝影系學生，今年的畢業作品就是要拍一組以人為主的照片。

　　他碩士準備考西方美術史方向，於是他來往於盧浮宮美術博物館之間，觀察著世界各地的遊客，對於他們所愛的藝術作品迸發出一瞬間濃烈的愛意。

　　今日很有趣，有個遊客，以最原始的女性魅力吸引維塔注意，她的美貌直擊維塔的內心深處。

　　他和她在開館時間一起進場，到現在已經中午，從一開始維塔就有意無意的圍繞在她身邊，她就站在那幅畫面前，到現在他準備走，她還在那幅畫面前。

　　維塔反應過來時，相機裡面已經全部是她的照片。

　　純黑的長發，華人血統的臉龐，卻極配她唇上的血紅色唇膏，她穿著今年最新品的裙子，維塔認得出來，是蒙德裡安的方格元素作品。

　　一位東方美豔的女士。

　　“女士，需要講解嗎？”

　　純正的法文口音在耳邊響起，孟曉被打斷思緒，聞聲回頭，一位慄色頭發的男孩。

　　面部輪廓很深，眼睛卻是少有的藍色，身材高大，很像時裝周T臺秀場裡的男模。

　　孟曉回以微笑，並沒有與之交談的意思，回頭繼續看面前的這幅畫。

　　維塔卻被這一笑迷惑心神，鼓起勇氣，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激進主動，東方女士更喜歡含蓄一點循序漸進，太過直接開放可能會適得其反。

　　“這一副《錢商和他的妻子》是盧浮宮的經典館藏哦，經典程度隻差《蒙娜麗莎的微笑》一點點。”維塔試圖用輕松風趣的語言來吸引她的注意力，來這裡的人都是普通的遊客，不能太過專業枯燥，會顯得他很無趣。

　　可一段話說完，維塔才驚覺自己用了法文，她是外國人，不一定聽懂他說話。

　　這時，孟曉對著畫笑了笑，道：“是嗎？我覺得它比較有趣。”

　　她會說法文！這一認知令維塔雀躍不已。

　　吸了口氣，把狂跳的心沉進肚子裡，維塔上前，站在那一幅畫前面，顧不得她是否行為藝術家，不太禮貌的打擾她。

　　而孟曉，眼裡卻隻有這幅畫。

　　畫裡的主角是夫妻倆，男的是錢鋪掌櫃，正在數錢，妻子在翻聖經，眼睛卻在看丈夫數錢。

　　美術解說探討這一對夫妻倆，大家都說這意味著，宗教信仰漸漸與金錢並重。

　　是金錢提升地位，也是信仰墜落凡間。

　　在孟曉看來，信仰要屈膝於金錢，一定要信仰的那一方付出將尊嚴挫骨揚灰的代價，而付出金錢的那一方，孟曉還沒有察覺楊易犧牲了什麼。

　　她和楊易在外人看來，折損比較多的是他，隻有她自己清楚，她曾經差點連命都折損進去。

　　手機一直在震動，從剛剛開始就有四面八方的祝賀信息發過來，孟曉沒看，她還在品味這幅畫。

　　維塔被這一陣一陣的震動打斷他的發言，低頭看了眼她正在振動的手機，卻意外發現她手上的梵高畫冊。

　　“要看梵高，得去奧賽博物館，盧浮宮裡的梵高藏畫，早就搬去奧賽了。”維塔笑著建議，道：“方便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免費導遊，我懂一些美術知識。”

　　“你是美術專業的學生？”孟曉疑問。

　　維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給他展示自己的相機道：“我學攝影，懂一點點繪畫史。”

　　看了看時間，距離下午的重要活動，還有三個小時。

　　“下午我們學校藝術館有一場油畫畫展，裡面有一位風格很像梵高的畫家，她得了本次國際繪畫大賽的金獎，今天那一幅參賽的知名畫作要展出。”

　　想起那位畫家，維塔就興奮，出言邀請道：“不如我請你吃個午餐，下午我們一起去參觀，一定會有意外收獲。”

　　意外收獲？是指他想和她過一夜？

　　這樣的邀請，孟曉在法國早就習以為常。

　　“不了，謝謝，再見。”孟曉禮貌拒絕，轉身往館外走去，維塔不死心，還想跟著，眼見她上了一輛紅色保時捷，揚長而去。

　　可惜了，維塔失落，拿著相機回學校。

　　他還有照片，他把它們洗出來，算是紀念他遇見一位美豔不可方物的華人女性。

　　……

　　孟曉把車停在美術學院的停車場，手機不停震動讓她煩躁不堪。

　　拿起手機，微信頁面閃出一堆未讀消息，最上面一個是她的弟弟，孟訓。

　　孟曉點開，裡面隻有一條視頻請求，混雜在一大堆祝賀消息中，孟曉當時在看畫，沒有接上。

　　點開視頻通話，打回去。

　　沒響幾聲，孟訓那邊就接通了，他一張皴黑的臉，顯出剛毅和成熟，再也不是前幾年，那個不知道人間利害關系的孟訓了。

　　“姐姐，下午好呀。”孟訓那邊天還沒亮，他還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臉都來不及洗，就對她笑嘻嘻。

　　“早上好，這麼早給我打電話，有什麼喜事？”孟曉靠在車裡，手上拿著文件翻看，愜意的問他。

　　孟訓臉一紅，道：“我哪裡有喜事，主要是想恭喜姐姐獲獎。”

　　“國內報道了？這麼快？”孟曉不以為意的問。

　　“嗯！今天晚上出結果之後，官媒立刻點名報道的，還給你了很高的評價。”孟訓想起來就興奮，他一夜都沒睡著，守著新聞，就是等著這個結果。

　　她剛剛獲得國外很知名的一個繪畫比賽金獎，這個獎的含金量很高，孟曉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獲獎者。

　　“姐姐你什麼時候回國？我帶上南南給你慶祝。”孟訓興奮的不能自已，要不是他現在身份敏感，組織上不能出國，他恨不能立刻飛去她身邊。

　　自她考上國外大學，出國讀書到現在已經有快七年了，每一年她都說學業很繁忙，忙到都不能回來團圓，孟訓很想她，但是又不敢說，怕姐姐牽掛他，在國外不能好好學習。

　　想起孟訓，還有國內漸漸長大的楊山南，孟曉欣慰，孟訓有他自己的事業，不用她再操心，離婚後楊易也沒有刁難孟訓，常常讓孟訓見楊山南。

　　“嗯……可能還得幾個月，短期內回不去了。”孟曉思考行程，道：“等回去了，第一個告訴你。”

　　“好！一言為定！”孟訓高興的點頭，兩個人又說了些闲話，孟訓才依依不舍的掛斷。

　　孟曉點開另一個沉寂的對話框，在對話框打了幾個字後又刪除。

　　退出對話框，將手機息屏扔到副駕駛，拿起文件再一次熟悉內容。

　　……

　　每六年舉辦一次的全球性質繪畫比賽，最終結果揭曉，入圍的作品作者來自世界各地，全球十大權威美院的教授共同評展，所選出的獲獎作品，讓很多國家的藝術協會揪了一顆心。

　　作品匿名參賽，直到今天早上才公布獲獎名單。

　　金獎得主是一副名叫《奔跑》的油畫。

　　畫中是一片金色麥田，麥田筆鋒犀，肌理效果精妙，調節色彩的張揚，遠處奔跑著一隊墨綠色的隊伍，抽象的畫風處理，遠遠看去是一群青春洋溢的青年，揮灑著青春和汗水向前奔跑。

　　用色大膽，筆法醇熟，金獎作品當之無愧。

　　公布結果之後，這些獲獎作品會在巴黎美術大學進行為期三天的展覽，今天下午三點開幕。

　　孟曉在車裡面坐到兩點才進藝術展廳，工人們正在搬畫布局，主辦方已經到了。

　　“孟曉，你差一點遲到。”她的助理祝昂提前到場，指揮這一次畫展，孟曉的得獎那幅畫參展，必須由他全程保護，見孟曉進來迎上去道：“發言稿熟悉了沒有？這一次有媒體會直播，國內主流媒體對你關注度很高，一會兒上臺講話，不能有閃失。”

　　說罷，打量了一眼孟曉周身，感覺她妝容不妥，問道：“需要給你聯系化妝師嗎？你這素顏太淡了。”

　　孟曉在車裡簡單的吃了一塊面包，臨時擦掉了口紅，眼前她的臉色在畫展上襯得蒼白，孟曉搖頭，用自己的口紅補了個顏色。

　　果然男人對女人有沒有化妝，衡量標準在於口紅顏色紅不紅。

　　祝昂滿意的點點頭，孟曉本身就美，稍微一打扮就美豔動人，低頭檢查祝昂給的發言稿，道：“這一句改一改，把國家情懷加進去，這樣對國內的形象有好處。”

　　他們目前沒在國內發展，但那不代表要拋棄國內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