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把一塊煎牛排放他碟裡：「你爸第一次下廚，你幫我試試毒吧。」

他愣了下，嫌棄地說了聲：「真難伺候。」

 

隨即得意地夾起肉，對著江辭，挑釁地咬了一大口。

 

江辭看著他的目光沉了沉，又轉眼控訴地看向我，半晌才吐出句話：「那是專門給你做的。」

 

聽著他那生硬的抱怨，我升起了點內疚，在桌底下捏了捏他的手。

 

江辭眯了眯眼，沉默地站起身又進了廚房。

 

大概是搶了江辭專門給我做的早餐，江意心情不錯，乖乖地坐上送他上學的車，一路上都在哼著小曲。

 

就是江辭的心情不太好，盯著江意的後腦勺放眼刀子。

 

幾分鍾後，江辭把江意近期的成績單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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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過上面的分數，我很難不懷疑江辭是故意的。

 

就幼稚這方面來說，這父子倆都一樣。

 

「數學 50，物理 33……」

 

我一一念過上面的分數，江意掛在臉上的笑逐漸僵硬。

 

我看著挑眉笑了，調侃：「看來你和你爸以前差不多。」

 

「他？」江意看過江辭，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最後依舊有些凌亂。

 

「噢，他們沒跟你說過吧，你爸當年在學校是學渣……」我笑了笑繼續說。

 

「不僅是學渣，還是校霸。」

 

「學渣？校霸？」

 

江意瞳孔地震，又看了現今溫潤儒雅的江辭一眼，想把這兩個詞往江辭身上套。

 

很明顯他失敗了，眉毛糾結地皺著。

 

江辭輕咳了聲，想轉移話題，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記憶被勾出來，停不下來。

 

把江辭高中時大大小小的事都倒了出來。

 

講他為一隻貓和校外的打架，為救一隻流浪狗翹了晚自習追到郊外，一個人端了人家窩，自己住院一個月……

 

江意聽得入神，眼神時不時飄向江辭。

 

江辭聽自己的過往面無波瀾。

 

如果不是他的嘴角小幅度地彎起，我都認為他沒在聽。

 

說到最後，江意對江辭發出不解的疑問，語出驚人：「我媽當年是怎麼看上你這個混小子的？」

 

江辭也不計較他的沒大沒小，不著痕跡地笑了下。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小子呀，有沒有可能當年你媽也很混？

 

大概是時間讓江意對我多了層濾鏡。

 

我在江意心裡是溫柔優雅的母親。

 

實際上……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媽不僅不溫柔，還很能打。

 

7

 

目送江意進學校後，我讓江辭帶我去公司。

 

我倒要看看，他忙得沒時間管孩子，忙出了什麼。

 

江辭看出了我的心思，把玩著我的手輕笑：「顧總，如果看得滿意，有什麼獎勵？」

 

面對我時，江辭脫去了沉穩儒雅、不苟言笑的外皮，看著我嘴角總是微微揚起。

 

說話的語氣也總是含著笑意，一雙如寒潭的眼也盛滿了星星，閃爍著光。

 

我稀罕這樣的江辭，忍不住想看他能蠱惑人到什麼地步。

 

「江總，你想要什麼？」我不動聲色地反問。

 

他低頭笑了笑，和我五指相扣，偏過頭在我耳邊，聲音蠱惑地輕問：「那，顧總，和我約會好不好？」

 

「好。」我盡力壓住嘴角，看他卸下上位者的姿態，完全願為我俯身的樣子，不自覺地應了。

 

等我被手機的振動拉回神智時，前後座的隔離板已經豎起，人已經被江辭壓在車座上。

 

我臉頰發熱，清了清嗓子，推他：「手機響了，應該是江意的班主任……」

 

現在知道我手機號碼的隻有江辭，還有江意的班主任……

 

江意家長聯系方式沒改到半小時，電話就打來了……

 

想到江意這混小子，我頭又疼了。

 

這麼快他就搞出事情了？

 

江辭把我抱坐起來，下巴靠在我肩上，輕笑了聲說：「江意的脾性很像你，都是為別人惹事。

 

「但也都有分寸，這些年沒惹出什麼大事，不過是小打小鬧。」

 

我輕嘆了一口氣，怎麼蠢小孩就隻遺傳我的脾性，聰明的大腦沒遺傳一點。

 

接通電話，老師也不客套，直截了當地說明情況。

 

江意又逃課翻牆出學校了……

 

嗯……就像江辭說的，江意很像我，就連逃課去的地方都一樣。

 

黑鷹地下拳館……他倒是玩得也瘋。

 

黑鷹地下拳館，海城市最大的一個地下拳館。

 

這裡唯一的規則是沒有規則……

 

沒想到我和江辭再次來這種地方，是因為我們的兒子……

 

和十六年前一樣，這裡人依舊很多，人聲鼎沸。

 

在一陣陣狂熱的叫喊聲中，我看到了之前跟在江意身邊的那幾個孩子正抻著脖子嘶聲叫喊。

 

我微微挑眉，抬腳走過去。

 

恰好臺上的拳鬥進入尾聲，幾個小孩罵罵咧咧地準備轉身坐下，看到我和江辭時，被嚇得站直了身體。

 

「江叔叔，姐……」幾人愣了半晌，乖巧地站好，偷偷地瞥了江辭幾眼，低頭支支吾吾地喊了聲。

 

我看著樂了，幾人活像縮著脖子的鹌鹑。

 

江辭淡淡地應了聲，眯了眯眼掃過他們：「江意在哪？」

 

「在，在，準備室……」幾個小孩估計很怕江辭，說話都結巴了。

 

江辭嗯了聲，拉著我坐下。

 

幾個小孩還規規矩矩地站著，不敢動一點，飛快地看了江辭一眼，小心翼翼地開口：「江叔叔，要不要，我們去把江意帶回來。」

 

江辭看向我，詢問我的意見。

 

我笑了笑：「不用，就讓他玩吧。

 

「他也到了能自己做主，承擔責任的年紀。」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幾個小孩瞪大了眼看我，眼底透出對江意的羨慕。

 

我笑了笑，撐著下巴歪過頭看他們，問：「你們和江意經常來這？」

 

見我明顯是好奇的態度，剛坐下的幾個小孩頓時來了興致，一籮筐的話都倒了出來。

 

「也不是很經常，最近我們都沒怎麼來了。

 

「這次如果不是拳場裡有人搞事，江意也不會來！」

 

說到這他們都異常激動，顯然是為江意抱不平，但都默契地沒說下去。

 

我微微挑眉，彎唇：「哦？什麼事？」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糾結地張口：「姐，這個你還是問江意吧……我們也不好說。」

 

「我想聽聽你們怎麼說？」我掃過他們，眯了眯眼說。

 

幾人猶豫了片刻，一副視S如歸的表情，繪聲繪色地把事情的經過一股腦倒出。

 

我聽著笑了。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過就是江意想退出，拳館不願意放人，多次請人回來不成，用了些下流手段逼江意回來打比賽。

 

「姐，真不是江意惹事，是拳館老板不講規矩！還幹這種威脅人的下三濫事，拿小姑娘來威脅人！

 

「那小姑娘是個可憐人，父母殘疾，自己還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江意也就幫了小姑娘幾次，說來也沒什麼交情，那拳館老板還就拿小姑娘要挾上了。

 

「江意又是個心腸軟的，路邊貓受點傷他都要管上一管，別說是個小姑娘了。

 

「一群大男人竟然為難人家小姑娘，他們也不害臊！」

 

還沒見過大人世界的無恥卑鄙，被教著要紳士的幾個小孩想不通，義憤填膺。

 

我看著他們輕輕笑了：「嗯，他們挺不要臉的。」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膽，這麼不要臉地欺負我家小孩。

 

我眯了眯眼，正想著要怎麼還回去，看臺上的人忽地沸騰起來。

 

是江意出場了。

 

8

 

看臺上沸騰了幾分鍾，直到江意和他的對手站到臺上才停。

 

江意的對手是身高一米九，一身肌肉的成年拳手。

 

相比於對手，江意 185cm 的身高，加上還沒完全長開的精瘦身板，雖然也有肌肉，但完全不夠看。

 

然而正是這種體型差最能激起看客的獵奇心態和賭性。

 

隨著裁判手中的鍾被敲響，比賽開始，兩人立刻碰上。

 

江意靈活地側身躲過了一擊，反手給了一拳砸在了對方的臉上。

 

拳拳到肉，碰撞出悶響。

 

現場繃緊的空氣靜了片刻，隨後各種聲音響起來。

 

有歡呼的，有叫罵的……

 

「好！打！打他！」

 

「上呀！揍S他丫的！」

 

……

 

臺下的觀眾激動得伸長脖子吼，扯開嗓子喊。

 

臺上的兩人像是籠子裡的困獸，互相撕咬搏鬥，專攻頭部、腹部等身體的弱點，簡單粗暴。

 

「姐，他們打拳的傷就是看著嚴重，其實也就傷在表皮，姐你放寬心啊。」

 

「對對對，姐，這場面雖然看著是兇殘了點，你也不要害怕擔心，打比賽江意就沒有輸過！」

 

比賽才剛開始，幾個小孩擔心我看不了這樣的場面，忐忑地出聲安撫我。

 

「嗯？他沒輸過？現在拳擊的水平都這麼低了？」我注意力都在比賽上，沒察覺到他們的擔憂，面無波瀾地反問。

 

幾個小孩被我問得呆在原地：「啊？姐，你以前也是玩拳擊的？」

 

我淡淡點頭：「嗯。」

 

幾個小孩登時驚愕地張大嘴巴看我，說不出話。

 

看他們齊齊被驚到的樣子，我笑了，從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了紙和筆。

 

一直沒說話，不動聲色的江辭看著我在本子上畫下的一個個正字，帶著笑意溫聲問我：「做什麼？」

 

我笑了笑給他解釋：「記下我們兒子被打的次數，等下還給他。」

 

江辭無奈地笑了下：「你記，打架的事我來，你看著就行。」

 

嗯？！

 

9

 

嗯……江意贏了。

 

贏得有點狼狽，臉上被揍了好幾拳，鼻青臉腫。

 

裁判帶著江意面對觀眾席，舉起他的手宣布贏的時候，全場除了歡呼還有噓聲。

 

我旁邊的幾個小朋友則是激動得跳起來嚷叫。

 

江意的視線掃過觀眾席，看到我和江辭時臉一瞬就僵住了，眼神閃躲不敢看我，神色慌張地下了擂臺。

 

大概是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他這是想跑了。

 

呵，他倒是還知道心虛了。

 

巧了不是，我們在門口撞了個正著。

 

他反應極快地就要關門，被我眼疾手快抬手撐著門攔住了。

 

「呵呵，怎麼，慫了？」我調侃他。

 

他低頭往後退了一步，嘟囔開口：「才沒有。」

 

見他這明顯不想認錯的樣子，我哼了聲，對著他臉上的傷口就是一頓戳。

 

他一頓，猛地抬頭看我，眼眶紅得有了水霧。

 

「這麼疼？都要哭了？」我停下手，有些心疼。

 

「哼，知道疼就行，下次我再看到你來這地方，打斷你的腿！」我敲了敲他的腦門，警告。

 

「知道了。」他偏過頭，聲音沙啞地低聲應了。

 

我滿意地笑了。

 

傻兒子還是長大了，以前我這麼教育他的時候，他還是軟糯糯的一隻，隻會嗷嗷哭撒嬌，往我懷裡蹭。

 

這邊我才剛教育完兒子，拳館老板帶著人來了。

 

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呦，這麼多人？既然都來了，就都留下來吧。」一膀大腰粗的男人抽著煙，笑眯眯地說。

 

「你什麼意思？」江意沉了臉，攥緊了拳頭，表情陰冷地盯著他。

 

「什麼意思？江意，這裡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想退出，打滿 50 場。不然……你就不要想著還能好好地走出去。

 

「他們，和那個小姑娘也是……」

 

嗯哼，他們這威脅人的話還是一套一套的，一點都沒變。

 

「靠！你們說話不算數？！」

 

「你特麼的不是說江意再回來打這一場就可以走？！」

 

「我們就看誰走不出這裡！」

 

幾個小孩被氣得不輕，也不慫，當面撸起袖子就準備幹。

 

「我勸你們冷靜點，江意，你覺得呢？」老板呵笑了一聲。

 

其中的意味很明顯。

 

江意眼底露出了狠意，看了我一眼後深吸一口氣忍了下去。

 

他這是為了我打算妥協了。

 

孩子長大了，知道審時度勢，隱忍了。

 

我欣慰地笑了。

 

但有我在，怎麼可能讓他受委屈。

 

我拍了拍他握緊的手，綁起頭發，對他們幾個小孩說：「站遠點。」

 

別說，剛看完江意打拳，我手痒了。

 

江辭知道我要做什麼，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脫下了西裝外套，松了松領口站在我旁邊。

 

「如果不行了就躲在我背後。」他說。

 

我挑眉上下掃了他一眼，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你這老身板，如果不行了，也可以躲在我後面。」

 

他嘴角勾起抹笑，別有深意地垂眸朝我破了的唇角處看了一眼。

 

！！

 

我臉紅耳熱地瞪了他一眼。

 

江意這時才反應過來，不安地拉住我：「你要幹嗎？」

 

我笑了笑，敲了敲他腦門：「給你出氣。」

 

他急了，眉頭皺成了一團，剛要說話就被其他幾個亮著眼，滿臉興奮的小孩攔住：「江意，姐，哦不，你媽會拳擊，不用擔心。」

 

他將信將疑地不肯動，倔驢似的就要站在前面：「那也不行。」

 

江辭看了他一眼：「站一邊去，你媽還不需要你護著。」

 

「乖，聽話。

 

「不然揍你。」我眯了眯眼說。

 

10

 

老板挺好的，一直等我們說完廢話。

 

「我勸你們想清楚，就憑你們，是走不出……」他蹺著腿，坐在堵著門的椅子上，看蝼蟻似的掃過我們，輕蔑地說。

 

「砰！」

 

嗯……我沒等他說完，直接抄起一張凳子扔了過去。

 

嘖嘖，就是有點可惜，凳子砸到了地上。

 

「上吧，不用留手，打殘扔到後巷去。」老板被激怒，摁滅了煙，淡淡開口。

 

我笑了笑：「試試。」

 

話音才落，幾個大漢就已經圍攻了上來。

 

嗯……江意在臺上的對手也在裡面。

 

我和江辭默契地把後背交給對方。

 

現在打手的水平下降得挺厲害的，反應速度不夠快，出手動作不夠幹淨利索，不懂得人體結構……

 

隻懂得莽衝，不用腦子。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得虧我是身穿，不然老骨頭都不經造……

 

想到這，我用餘光看向江辭。

 

這男人打架還和以前一樣，出手幹淨，招招落在疼點。

 

快四十的人了，老骨頭還挺經得起折騰。

 

幾分鍾後。

 

打手全倒在地上哀號。

 

「唔……」

 

「啊啊……」

 

坐在椅子上的老板嘴唇哆嗦著，煙也不抽了，呆滯地看向我們。

 

我笑了笑，拖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幫他扶好煙，問：「江意能走了嗎？」

 

11

 

我和江辭帶著幾個小朋友離開了。

 

翻窗走的。

 

因為老板不同意，還想叫人進來，我一棍把他敲暈後帶人溜了。

 

「姐姐姐，你就是我們的神！你那左勾拳右踢腿太帥了！」

 

「是呀姐，你那動作比我家網還絲滑！姐，我單方面宣布你以後就是我的偶像了！」

 

「姐你都不知道，我們看你和江叔叔打架的時候內心的震撼，差點都跪下了！」

 

「太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