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姐率先打破尷尬,哈哈哈笑個不停,跳下椅子跑到桌子邊,和桌子差不多高的小人,夠著趴在桌邊,清脆地建議:
「哥哥哥哥,就寫『田園漸發生,三陽啟泰;草木鹹萌動,四序先春』如何?」
夫人滿臉贊許地看著小姐:「我兒真是聰慧!橫批就提『萬象更新』吧!」
爺爺奶奶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但看著小姐出口成章的樣子,都連聲誇贊。
少爺臉紅著重新蘸墨:「阿眠真是聰明,比哥哥強多了!」接著一鼓作氣寫完了春聯。
原來少爺不是一無是處,真的是寫得一手好漂亮的字!隸書寫成的春聯貼在院門外,哪怕是不認字的人都能從那筆畫間感受到寬博古樸,氣韻流暢。
看著第一次貼上春聯的屋子,熱鬧的人,奶奶鍋鏟霸氣地一揮:「都是好孩子,今天中午湊合一口,晚上奶奶整一桌硬菜!」
14
大家在廚房忙著年夜飯,小姐帶著小黃狗在院裡院外的亂竄,帶動著歡快氣氛,少爺時不時往廚房轉一圈,出來嘴裡總塞著不同的吃食,臥房的簾子掀起來別到了一旁,夫人坐在炕上繡著花,看著煙火的場景,滿意地笑。
鍋裡的酸菜白肉已經開了,嫩黃的酸菜和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交纏,倒入臘八後殺年豬灌的血腸接著燉上片刻。我學著奶奶的樣子手起刀落把大鵝剁塊,在蔥姜辣椒爆香的另一口鍋中翻炒,注水等開鍋加入奶奶今年新曬的豆角,再燉煮半個時辰。湊了湊鍋底的火,接過張嬤嬤和好的玉米面兒,取一坨在掌心,雙手團幾下做成餅子貼在鍋邊。小黃狗守著打盹的爐子裡燉著大骨頭和刺芽。
奶奶在廚房西邊砌好的新炕上,把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和成一大團,取了大案板支在炕桌上,把金黃的面團反復揉搓成不沾盆的狀態,分成四小塊,再取一小塊在案板上搓成長條,再分成一個一個小小的面劑子。爺爺取過面劑子,用手掌根一壓,搟面杖前後左右轉著推動,一個圓圓的餃子皮兒就好了。我拿著餃子皮,放入一筷頭拌好的餃子餡兒,雙手一合,虎口處使勁一壓,餃子就包好了。
一抬頭,旁邊圍著少爺小姐,還有被搶走炕桌的夫人。
他們對我們默契又迅速的包餃子工程大為贊嘆,紛紛躍躍欲試。在他們加入後,明顯拖慢了包餃子的進度,還出現了好幾個四不像的餃子。
屋中大人正在對少爺小姐包的餃子進行胡亂吹捧時,姑姑婆家的劉家爺爺送了一條大魚過來,是他家在查幹湖冬捕隊裡當差的三小子帶回來的。
我提著魚進廚房,爺爺客氣地迎接劉爺爺進屋坐坐,奶奶讓爺爺拿些煮好的血腸給他帶回去,劉爺爺推辭半天,最後支支吾吾地竟然說想要一副門口貼的那春聯。
家中紅紙不多了,裁小一點勉強也能寫上一副,少爺又裹著他的白毛大氅出來了,後面跟著蹦蹦跳跳的小姐。劉爺爺哪見過這樣好看的小孩,瞪大了眼睛看著少爺寫完了對聯,還剩一點紅紙,張嬤嬤裁成了小方紙,小姐寫了很多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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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和他家孫子差不多大的小姐提筆寫字,劉爺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防止劉爺爺家對聯貼錯,爺爺帶著少爺、小姐去他家看著貼。聽說能出門玩,小姐高興地沖進臥房,戴上貓貓頭的帽子,穿上英叔送她的鬥篷,拽著爺爺的手就往外走。
少爺折回廚房,有點怯怯地問我:「小雨,你也一起去嗎?」
我從灶臺後抬起頭,說:「不去啦,你們快去快回,我給奶奶打下手。」
他輕輕「哦」了一聲,磨蹭地出門去。我想了想,停下掰白菜葉,把灶臺裡清灰埋著的番薯扒出來,使勁吹幹凈草木灰。
這番薯真是好東西,爺爺說:「這是朝廷專門管園藝的範大人派人來推廣種植的,藤子可以喂豬和家禽,果實生吃是甜的,蒸烤煎炸皆宜,實在沒得吃把嫩葉揪下來清炒也比苦菜更好入口,產量又高,在災年救了很多人的命。
對花草樹木和土地有天賦,踏實經營所長,也能像範大人一樣造福別人。」
胡思亂想間我追上少爺,把番薯塞進他的手裡,讓他一會兒也給小姐一個,他嘴角往下撇,眼睛盯著我,我好像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慌張,安慰他說:「別怕,少爺,姑姑在家是當家的,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看著他趕上爺爺,我才放心回去。
天快擦黑,飯菜剛擺上桌,院門被推開,小姐第一個沖進屋,一邊大喊著「好香啊好餓呀!」一邊手上搖著撥浪鼓。少爺跟在後面手上提著盞兔子燈。爺爺笑瞇瞇地進屋關上門。
張嬤嬤接過小姐和少爺的鬥篷,笑著問是哪兒來的小玩意,最後進屋的爺爺剛要開口,小姐搶著說:「撥浪鼓和嘎拉哈是劉爺爺家的孫子阿布給我的。」說著掏出幾個豬頭制成的嘎拉哈,那是我們小時候為數不多的消遣玩意兒。
她把嘎拉哈獻寶一樣捧給眾人看了一圈,站在少爺旁邊大聲說:「我的是阿布給我的,哥哥的嘛……」她拉長了語調:「是劉家奶奶搶來給他的,阿布都哭了,還是我答應教他寫字才把他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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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了萬重山,日子又翻過了一年。
踩在院中厚厚的積雪上,遠處的山林,近處的房子,都是被白雪覆蓋,富貴貧賤,快樂和哀愁都被雪統一成一樣的色彩,隻有村中家家戶戶的院子立起了高高的燈籠桿。
望著在一片白茫茫中搖晃的燈籠,我深深呼出口氣,終於過年了,過完年就是新的一年,雪化了,舊年的悲傷,不甘,困惑,害怕都會隨著草出土,樹發芽,被春風吹散,在新的一年裡,人也會新生吧。
大家吃完了飯,團團拜年說著吉祥話。眾人圍坐在炕上說著風俗趣事,等著新年到來。
夫人和張嬤嬤和爺爺一人做了頂帽子,奶奶捧著繡著福壽紋繡花的帽子翻來覆去地看,不禁咋舌:「村長夫人的帽子,哦不是,城裡春風酒樓的掌櫃也沒我這老婆子的帽子好。」
少爺說此番落難又匆忙,沒什麼可以孝敬,拉著小姐給爺爺奶奶,夫人和張嬤嬤磕了三個頭,坐回炕上,給小姐一本小冊子:「阿眠,今年哥哥是沒錢給你置辦禮物了,你是個聰明的,但這裡學校都沒有,這裡是幾篇經典啟蒙文章,阿娘口述,哥哥錄下的。」小姐開心地接過,摟著小黃狗:
「小黃小黃,以後你和我一起學。我當女狀元,你當狀元狗!」
屋子裡一片歡聲笑語,屋外的夜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爆竹聲,又吃完了餃子,我去廚房拿緩好的凍梨和柿子,看著廚房存放食物的大缸下去了大半,嘆了口氣,心中惆悵:「過完年,得想想如何養活這一大家子了。」
思索著有什麼營生可以幹,一起身就撞在少爺身上,他被我撞得往後趔趄,我趕忙去扶他:「少爺你怎麼在這兒?」
他撫著胸口站定,從手捂裡拿出一個墨龍鑲珠的玉佩塞在我手裡:「小雨,新春快樂。」轉身大步回去,我也跟上。
把軟化的凍梨咬破個口子,使勁一嗦,清甜冰涼的汁液讓人從頭到腳地舒爽。
我清醒了許多:「春耕還早,過完年我去姑姑家學做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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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就去找了姑姑說學做豆腐的事,她爽快地應了下來。
每天跟在姑父後面,將頭夜浸泡好的大豆連著水用石磨碾碎,再用粗布過濾兩三遍,倒進大鍋中煮沸。到了點鹵環節,這個關鍵的精細活,都要姑姑親自上陣,她一邊將鹵水慢慢加入,一邊用長柄大勺沿著一個方向不停攪動,當鍋中有芝麻大的豆花出現的時候就停止攪動。蓋上鍋蓋,等半個時辰後將鍋裡的半凝固的豆花全部盛到兜布中輕輕搖晃,倒出一部分豆腐水,再連著兜布放進四方長木條釘成的模具中,在上面壓上木板石塊,剩下的就交給時間。
姑姑留我吃午飯,我沒答應,提著壓豆腐前盛出的豆花就往家去。早上天剛亮我出門時,少爺裹著被子趴在側屋炕上的床邊喊我:「小雨,你今天能早點回來嗎?」
天回暖,開化了。貓冬的村民也都出來串門活動了。隻半天的時間,我和姑姑家門口的對聯,和我家有兩個小美人的事比春風跑得還快,家家戶戶都知道了。
我家院門口,趙家嬸子和我本家三奶正挽著手出來,看到我眼中意味深長地笑著打招呼:「小雨啊,從你姑家回來?」
我悶聲「嗯」點了點頭,擦身過後聽到她們在身後:「這鋸嘴葫蘆命真好,找著這麼俊的小女婿。」
「好什麼呀,沒爹沒娘的災星。你看他那女婿,咱們說說半天話,手就沒伸出來過,大姑娘似的。她那未來婆婆聽說是她奶娘家,嫁去南邊的親戚,家裡落難了,還有個那麼小的小姑子鬼靈精的。
這哪兒是上門女婿,這是拖家帶口來逃難的。」
「還是嬸子明白人,也是,落難的鳳凰也難伺候,這也就是面兒上光,啥也不是……」
我「嘭」一下摔上院門,把迎出來的小黃狗嚇了一跳。
我把豆花拿到廚房,在側屋玩兒的小姐和少爺跟進來,小姐噘著嘴跟我告狀:「上午家裡又來了好多人,把她臉都捏紅了,害得她今天上午的大字都沒寫。」
我揉了揉她的頭,蹲下來說:「那小姐明日跟我去姑姑家,帶上紙筆,正好阿布吵著找你玩兒。」
少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也要去。」
奶奶把二人趕出廚房,我跟她說了在門口聽到的話,奶奶氣得火冒三丈就要沖出去撕爛三奶和趙嬸子的嘴。
我趕忙拉住她:「以後別說上門女婿的事兒了,本來也就是玩笑話,少爺臉皮兒薄。夫人喜歡安靜,以後就別把人往夫人那屋帶。」以為奶奶會氣著連我一起罵,但她隻是坐在灶臺口,深呼吸了幾口,應了好。
我小心地把雪白軟嫩的豆花舀進碗中。拿了個小個頭的酸蘿卜切成丁,把出門前泡好的木耳和黃花菜洗幹凈切絲。放少許鹽和醬油,再淋上香油。把澆頭調好,舀一勺碼在豆花上,熱氣騰騰的鮮香撲鼻。
在打了幾個雞蛋,攪散攪勻,倒入熱油鍋中,金燦燦的雞蛋液撲騰著凝固起來,翻面戳碎,加入蔥白翻炒,再加入一勺大醬翻炒均勻盛出來,配上小菜和切紅腸,端上飯桌開始吃午飯。
原以為夫人是不吃豆花,後來才知道夫人是吃甜豆花,可惜家裡沒糖,今天從姑姑家要了點紅糖,中午給夫人單獨做了碗甜豆花。
她驚喜又感動,非要分給我們嘗嘗,入口即化,就像曾經在府裡吃過的豆乳酪。
我細細品著嘴裡的甜,試探著問夫人:「南方的豆腐還能怎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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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冬也有盡,三月底的時候冰雪消融,遠山近野還是灰蒙蒙的一片,毫無春天的訊息。
小姐脫下來厚重的棉衣,穿著夾棉的褙子,忙不迭地把她剛洗好曬幹的貓貓頭帽子往頭上套,抱怨著:「娘,不是說春風溫柔嘛,你看我的臉,這比冬天還猛烈的風哪裡溫柔了。」
夫人和王嬤嬤收拾著行李,又過了小半年,好不容易開春了,終於又能去看老爺了,這次除了進城探望老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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