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齊煊的白月光S後第二天,他派人將我接出了冷宮。
此後宮裡所有的榮寵都給了我。
可到底是,太遲了。
1
時隔三年再見到齊煊,他一身血汙,滿目猩紅闖入了我的冷宮。
彼時我正和春溪窩在一床薄薄的棉被裡,相擁取暖。
我尚不及睜眼看向腳步聲來源處,齊煊已一把掀開了我的被褥,將我的肩胛捏得生疼,又急又痛苦道:「希玥S了!」
不知是否是寒氣將我凍住了,我腦海中劃過一片空白,許久後方緩緩道:「陛下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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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齊煊相識十六載,他一直是個錚錚男子,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模樣。
齊煊沉浸在痛苦中,絲毫沒有察覺我的淡漠,而是松了我的肩胛,跌坐在地上,喃喃訴說著對希玥的眷戀和情意。
最後,他同我說:「希玥的喪葬由你操持吧,以皇後的規格。」
可我,才是皇後。
我雖自請入冷宮三年,齊煊廢後的旨意卻遲遲未有下達。
希玥至S,也隻是珍妃罷了。
「好。」
我未多辯駁,輕聲應了他。
倒不是因為他或希玥,全是因春溪已染了小半月風寒,是該請太醫好好瞧瞧了。
我是恨希玥的,可當看到她一襲鳳袍安靜躺在棺木中時,我卻笑不出來。
她輸給了S神,卻贏了我,不是麼?
齊煊不知何時來了我身邊,一夜之後他平靜了許多,可眸中仍難掩痛色。
他輕嘆:「十年前一別,本以為我們仨還有坐在一起飲酒的那一天。」
我沒應聲。
即便希玥不S,也不可能有。
2
我和希玥都是大魏的公主,我是皇後所出,希玥的母妃則是我的親姨娘,莊妃娘娘。
娥皇女英的佳話,一度在大魏盛傳。
是以自小,我和希玥便親如同胞。
希玥較我小了兩歲,她最喜黏我,我也真切疼過她。
初遇齊煊是在御花園,我同他撞了個滿懷,希玥則屁顛屁顛跟在我身後,撞上了我的屁股蛋。
那年,我八歲,齊煊和我同庚。
彼時齊煊已高過我一個頭,我從他懷裡抬起頭的同時,他也後退了一步向我行禮:「希苑公主,冒犯了。」
我從未見過那般好看的人兒,一時間竟呆了去。
尚不待我開口,希玥已揉著她的小腦門輕呼:「呀姐姐,他長得好好看!」
希玥一笑,眉眼便盛滿了星河。
我對齊煊一見傾心,齊煊卻從那時起,心上便有了希玥。
自然,彼時的我並不知道。
我輕輕喝了聲:「玥玥,休要胡鬧。」
希玥卻將唇噘得老高,衝我做了個鬼臉,轉頭看向齊煊時笑意愈加放大:「诶,你是哪個宮裡的太監呀?我讓父皇把你賞給我,這樣你就能陪我玩兒了!」
「希玥!你愈發沒譜了!」
我無奈扶額,伸手將希玥往回拉。眼前的小郎君綾羅加身,玉質金相,怎麼看都不可能會是太監。
「閣下可是齊煊皇子?」
早前我曾聽聞,南楚遣送了一位質子來朝,依著眼前小郎君的模樣氣質,我很快便將他同齊煊對了上。
正如,他張口便喚我「希苑公主」一般。
「齊煊無意冒犯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齊煊又同我告了一歉。
「皇子?」
一旁的希玥聽不懂我的話,拉了拉我的袖子,小聲道:「那是幾皇兄啊?」
在希玥的認知裡,凡是皇宮裡出現的眼生男子,一律當太監處理。而被喚作皇子的,則無疑是父皇所出。
她天真爛漫,較我要簡單許多。
我剛要向齊煊告歉,卻見他眼裡劃過笑意,向希玥作了一揖:「在下南楚齊煊,非是大魏子民。」
「南楚?」
「是的,南楚!」
提起母國時,齊煊眼裡有光,那是他回去的希望。
3
齊煊是南楚十三皇子,其母妃隻是排名最末的嫔妾,母家並無任何權勢可依。
在南楚,他並無可見出頭日。
是以質子,是他自請得來的。
我不知他同我父皇達成了何協議,雖為質子,他卻享受了和太子齊平的待遇。
一樣可在國子監學習,也一樣可以自由進出宮廷。
在眾多皇子裡,他和太子最為交好。
而太子,是我的一母同胞。
我平素便愛帶希玥往皇兄宮裡打秋風,和齊煊的初見便是要去往皇兄宮裡的路上。
得知齊煊常找皇兄借閱兵書後,我去得就更頻繁了些。
皇兄資質平平,對行兵治國並無興趣,倒是我,在這方面能同齊煊說上些話。
聽了我治國的論道,齊煊看向我的眼神裡由訝異轉為驚嘆,並將我視為良友。
然他卻不知,我對此並無天賦亦無興趣,不過是為了同他說上話,挑燈夜讀的成果罷了。
希玥卻無須刻意,我和齊煊論辯時,她或是支著腦袋在旁小憩,或是敲著銀箸催著用膳。
在我們面前,她永遠是小孩模樣。
齊煊每每同我論辯得認真且嚴肅,卻在視線移到希玥身上時,才鍍上了一層柔光,嘴角也噙著笑意。
這些,自然被我捕捉了到,然我卻未曾多想。
希玥天真爛漫,惹人喜愛,便是我看到她亦不禁開懷。
齊煊如此,不也很應該麼?
——
齊煊在大魏為質了六年,臨回南楚時,他前來同我作別。
他說,我是他在大魏的第一個朋友。
他雖未明說,我卻知道,他同我皇兄交好,不過是因皇兄時為太子。
隻有我,才與他真正說得上話。
他邀我他日做客南楚,希玥卻在旁鬧了開,她抓著齊煊的衣襟,不甘人後道:「那我呢?煊哥哥,你怎的不邀請我?」
「好——屆時我親自來接你。」
齊煊笑了,抬手摸了摸希玥的腦袋,允下重逢的承諾。
4
齊煊走後的大魏並不安寧,父皇日漸衰老,雖早早立下太子,然心懷鬼胎的皇子卻不在少數。
父皇膝下有皇子十四人,其他皇兄於我而言,比生人更甚了幾分。
我真正認下的兄長,唯有太子寧澍和與希玥同出一母的寧桓二人而已。
然而寧桓卻害S了我的同胞兄長。
初時,母後和我並不知真相,隻當皇兄是染急症身亡。待皇兄發喪過後,母後便力保寧桓坐上了太子之位。
而後不到半年,母後因思兒過度撒手人寰。
次日,一直侍奉在母後身邊的明殊也懸梁身亡。
至此,我方覺察了不對勁。
皇兄病故後,母後身子雖時好時壞,卻也不至於撐不過半年。
而明殊更是,她曾答應母後,便是母後走了,她也會盡心照顧我。
她向來最是忠心,也最是疼我,又如何會自尋短見?
母後的喪葬是莊妃所料理,後位自然也歸了她。
皇兄和母後接連去世,受益的是莊妃母子。
我雖未有證據,卻無法不懷疑。
也不是,希玥對我的態度便是證據,隻是這證據隻有我一人信的。
——
接連變故後,希玥一夕之間同我疏離了許多,不再是我身後的小尾巴,甚至於遠見到我時也會繞著走。
她不來見我,我便前去尋她。
面對我的詢問,希玥卻言辭閃爍,顧左右而言他。若是被我問急了,她便紅了眼眶,哽咽著訴說對母後的哀思。
而在我尋她的次日,自小便服侍在她身邊的宮女茵蘭被發現溺斃於蓮花池中。
是S人滅口麼?我無法不多想。
次日,太監小卯子找上了我。
我知道的,他同茵蘭暗生了情愫。
小卯子雙眼尚紅腫著,他將一小節竹子遞給了我,竹子內裡卻非中空。那裡邊藏著的,是茵蘭留下的一紙書信。
「茵蘭說,哪日若她遭遇不測,便讓奴才將這封信呈遞給公主。」
那信上所寫下的,是莊妃的種種惡行。
其中,也有希玥的參與。
與我所疑不差,皇兄和母後皆是被莊妃所謀害。
希玥雖不知其母的計劃,然母後所喝下的每一口慢性毒藥,皆是她不明就裡送去的。
皇宮內數她最單純,也是她的單純,送母後斷了魂。
此後希玥雖知這一切皆是莊妃所謀劃,她卻礙於母女親情掩了聲。
我知希玥本性不壞,卻無法不怪她。
我恨莊妃,恨所有她的嫡親骨肉。
——
在眾多心有不甘的皇子裡,我挑中了五皇兄寧珩。放眼朝堂,也隻有他母妃所背靠的母家可與鎮國公府相抗衡。
而鎮國公,是我的外公。
我知逝者已矣,唯今莊妃和外公互為依靠,外公斷不可能為了母後同莊妃反目的。
是以,我向五皇兄投了誠。
寧桓在儲君上坐了整一百八十天,便被拉下了臺,其中不乏我的推波助瀾。
畢竟這些年同齊煊一道研習兵法,我自也學到些長處。
我以同樣的手段送走了莊妃和寧桓,卻留下了希玥。
我恨她,也知她罪不至S。
但終究,我和她姐妹情斷在那場宮變裡了。
5
齊煊下書求親時,五皇兄已登了基。
皇兄親送我至長門亭外,臨別時他將一玉佩贈予了我,那是塊上好的和田玉。
他說,這是他所能贈予我最好的東西。
我本以為他指的是玉,後來才明了,他是另有所指——
——
迎親隊伍迤逦行了半月方至南楚皇城,在父皇幫扶下,齊煊早成了太子。
而我,則會是他的太子妃。
按照南楚禮儀,新人未完婚前不得相見。
然而皇城門剛開,我便瞧見齊煊如青松翠柏般屹立於隊伍前方。
下一瞬,他緩步向我的馬車而來。
闊別四載,齊煊常入我夢境。
於我夢境裡,他便是這般噙著笑意,緩緩走向我。
而今現實終與夢境重合,我心下百感交集又不勝歡喜。
我撩開車簾下了馬,亦向他奔赴而去。
然在見到我時,齊煊腳步卻猛頓了住,他眼裡似有什麼東西碎了。
我也終於看清,他手上所提的,是徐記甜點。
而我,並不喜甜。
6
我斂了笑意,壓下歡喜,淺淺道了聲:「齊煊,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齊煊目光沉沉看著我,我低垂下眸,將視線落在他拿著甜點泛白的指節上。
「南楚的甜點,嘗嘗。」
察覺到我的目光所及,齊煊方將手裡的甜點遞了上前。
我淡笑著搖頭:「希玥才喜歡這些。」
「是麼,一別多年,倒將你們的喜好記反了。」
齊煊撒了個拙劣的謊。
「所以,你並不心悅我。」
我說得肯定,卻難掩心傷。
齊煊靜默了片刻,再開言時很是鄭重:「我會待你好。」
「好。」
我輕輕點頭。
他未問及希玥,我亦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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