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
我原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或者直接拔劍砍了我這個膽大妄為的婦人。
可他隻是沉默地佇立在原地,良久,才開口問道:
「府中有人欺辱你?」
「沒有。」
我輕輕搖了搖頭,「府中並無欺主的奴僕,子安也很敬重我。」
「隻是……」
我抬眼望向神色難測的男人,低聲道:
「夫妻之緣,應恰似鴛鴦,雙飛並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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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
他打斷我,眉間的最後一點柔色也褪去:
「現今群雄逐鹿,我在其中,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千秋霸業並非一朝一夕,我既決心要成就一番事業,便定不會如呂奉先之輩陷於兒女情長,以致於S無葬身之地。」
「溫氏,我娶你,是以為你與其他女子不同。」
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失望,我慢慢掐緊自己的手心。
他誤會我了。
我的意思是,夫妻之緣,應恰似鴛鴦,雙飛並膝;兩方離心,則生嫌隙,怨懟既生,不如別離。
此種情景,再解釋,倒像狡辯。
12
室內一下子沉寂下來,隻剩屋外呼嘯的風聲。
我低頭望著沈梟繡著金色飛蟒的袍角,等待著他的發落。
沈梟手下六州五十三城,豪門世族數不勝數,溫氏在其中並不起眼。
不知道有多少世家貴女擠破了頭要給沈侯做續弦,可這餡餅偏偏掉在溫氏最平庸的女公子身上。
現在,這個無知愚蠢的婦人竟要與沈侯和離。
多麼荒謬。
「你既已下定決心,我便隻有成全。」
沈梟奪過我手中的和離書,大跨步走至桌前,鋪紙、提筆、籤名,一氣呵成,不帶一絲猶豫。
「如你所願。」
他神色冰冷,揮袖將筆擲於地上,轉身便走。
鐵甲錚錚作響,令人心顫。
那兩封信,又不可抗拒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是他親自挑選的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君夫人。
他當真,一點也不掛念我嗎?
「君侯當年出徵為何隻留下兩封絕筆?」
我望向他,聲音出奇的平靜。
他目光沉沉,眉間陰鬱漸顯:
「你要和離,隻是因為我未曾給你留信?」
我輕輕點頭:「對,隻是因為這個。」
屋外寒風肆虐,我聽到沈梟說:
「溫令儀,你是我唯一看錯的人。」
男人踏入風雪之中,再未回頭。
隻留我一人,站在滿屋寂寥中,聽那紙和離書在強風的撥弄下哗哗作響。
13
自那夜之後,沈梟宿在軍營中,再沒回過府。
我沒能立馬搬出侯府。
因為沈梟命我將賬本理清交與他的人。
這個他的人,是指玉菀公主。
這是我第一次同玉菀公主待在一個屋子裡。
一打照面,我與她便挽著手互相行了平禮,嘴裡親親熱熱地喊著「姐姐可安好「」妹妹身體是否康健」。
面上帶著真切的笑意,眼中卻隻含打量。
娘子軍上戰場,向來不動真格,隻看誰嘴皮子利索。
「君夫人賢惠,偌大的侯府在您手上也能井井有條。」
聽著像誇贊,可那聲君夫人,多少帶著幾分嘲諷。
「不敢當,公主獨身一人漂泊在洛京,又能自食其力,才是女子典範。」
她這才真心實意的笑了:
「我一個弱女子算不上什麼典範,隻是多虧君侯關照。」
雖已極力壓制,舉止言語間,卻也不免自得。
我彎彎唇,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與她交代賬目。
賬目我一月一理,此時再換管家之人也不怕麻煩。
不多時,事畢後,我起身送客。
劉玉菀放下茶杯,眉眼含笑:
「溫姐姐已與君侯和離,肩膀上的擔子也是時候放放,就不勞煩你送我了。」
「這侯府的路,我比姐姐要熟識的多。」
說完,她跨出正廳,竟是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我身邊的女使氣極:
「八字還沒一撇,她倒先擺起女主人的款了。」
我飲下一口清茶,並不作聲。
剛嫁進侯府時,我謹小慎微,生怕走錯一步惹得君侯生怒。
故而不敢提及玉菀公主半句。
沈梟為她處處忽略我,我遇事便退,不曾怨懟半分,是以這些年來相處還算和平——
天街為界,我錦繡環繞做尊貴無匹的君夫人,她荊釵布裙做人人贊頌的知君紅顏。
既然她已認定我是輸家,那我也不必再多說什麼。
14.
沈侯和離的消息一經放出,民間便沸騰起來。
說起來也好笑,並無幾人嘲我不識好歹,更多的竟是誇我大度識事,懂得給玉菀公主讓位,促成一樁好姻緣。
不過,這些流言蜚語,我向來不是太在意。
雪停後的晴朗日,我在廊下漫不經心地翻著書,任由思緒飛至九霄雲外。
斂州那邊得知我和離,要派幾位堂兄來接我歸家,被我回信婉拒。
現今雖支持女子和離,可耐不住我嫁的是沈侯。
沈侯冷硬,戰場上狠戾果斷,令多少人聞風喪膽。
我若回了溫氏,其他溫氏女郎的婚嫁便會越發困難。
所以,我打算回滕州外祖家,自己另謀生路。
我的計劃是明日離開,可前不久被他父親派去遊學的沈凜卻來信讓我等他歸家。
我有些猶豫。
既已和離,走的利索幹淨自然最好。
可子安向來最是敬重我,沈梟外出的這些年,府中有他為我撐腰,麻煩不知少了多少。
我捻著書頁,抬眼望向琉璃般的暖陽。
想起那孩子平靜淡漠的雙眼。
罷了……也不缺這一兩日。
15.
沈凜還未回來,一直待在軍營中的沈梟卻先一步回了府。
夜間時,我坐在窗邊翻一本詩集,忽聽院外傳來十分雜亂的腳步聲。
我早就搬離主院,暫住的院子離主院也不算太遠。
幾乎沒費力,便聽見玉菀公主招呼下人的聲音。
「君侯在我那裡喝多了酒,快去煮些醒酒湯來。」
這話,多半是喊給我聽的。
我垂下眼,輕輕翻過一頁書。
忽而,那人低沉模糊的嗓音傳進我的耳朵。
「夫人呢?還未歸家嗎?」
須臾間,萬籟俱寂,無人敢作答。
他事務繁忙,又喝多了酒,忘了我們已經和離。
我看著微晃的燭光,恍惚想起,每次沈梟自外歸來,都要先問過我的行蹤。
若是我在外未回,他是一定要親自去接我的。
「君侯忘了,溫姐姐已與您和離了。」
劉玉菀適時提醒。
外面沉默半晌,不多時,隻響起一道大門關合的聲音。
在外看熱鬧的女使回來,氣到三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歹也是公主,就這麼跟著進了男人的屋子,真不害臊。」
我猛地回神,把冰涼的指尖縮進披著的外裳中,輕笑:
「可那是沈侯的屋子,誰敢嚼舌根呢?」
屋內侍奉的人皆擔憂的看著我,其中不乏憐憫。
我微微勾了勾唇,語氣輕快地道:
「包袱收拾好了的話,我們明日便啟程去滕州吧,聽聞那裡冬日雪景最是好看呢。」
眾人皆應是。
我轉身朝窗,望著窗外零星飄落的雪沫,內心苦笑。
逃竄的還真是狼狽啊。
16.
第二日一早,我本想趁著沈梟離府後離開,卻不想沈凜竟提前了兩天趕回洛京。
耀陽照雪,少年公子風塵僕僕,雙頰與鼻尖被凍得通紅,一身青衣似雪山青松,站在院中與我遙遙相望,眼中神情復雜。
良久,才彎腰行揖禮。
隻是這次,他喊的是「見過溫六娘子」。
嗓音竟隱約帶著顫抖。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沒有繼母身份的加持,我還不夠受沈侯世子的禮。
於是便側身躲開,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那少年穩穩託住手臂。
「喊了您這麼多年母親,子安不敢受您的禮。」
語氣依舊尊敬無比,隻是那雙攥著我的手,溫度卻異常灼人。
雪似的人兒,身體的溫度竟如火一般。
我向來畏寒,手腳四季冰涼,被燙的微微一縮。
好在沈凜是個知分寸的人,隻一息,便松開了手,退至兩步外,與我保持適當的距離。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在身份與地位變得懸殊後,便是最簡單的慰問,也顯得像奉承了。
沈凜大約察覺到氣氛的不同尋常,便率先朝屋內走去,「從前不覺得家裡的飯菜可口,這幾日不知怎麼的,竟格外想念。」
說話間,他已經邁進了屋子。
我來不及組織語言,追進去時,就見他站在冷清的屋舍中,滿身落寞,臉色寂寥。
望向我時,眸內竟有淚光閃爍。
17.
我嚇得不輕。
沈凜長相肖似母親,性格卻更效仿父親多一些。
穩重自持,溫和清潤,自是君子無雙。
像這樣似孩童般委屈,以前從未有過。
「還不快去廚房準備些世子愛吃的送來。」
我忙吩咐下人傳膳看茶,又親自取下他肩上的大麾。
下人皆在外忙碌,屋內隻剩我與他二人。
甫一落座,他就忽然蹲下身抓住我的手。
「世子,這於禮不合。」
我一驚,忙用力掙開。
卻又被沈凜執拗地握住。
「您從前對我好,全是因為他麼?」
清俊的少年仰頭望著我,眼內滿是懇求與哀憐。
從前與他相處時察覺到的異樣依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一個驚駭的念頭慢慢浮現。
固然內心無比驚慌,我還是強壓著驚濤駭浪,鎮定地站起身,笑道:
「今日我就要離府,從前世子願意給我三分薄面,我一直記在心裡。願以後世子能平安順遂,安樂無憂。」
我垂眼行了一禮,轉身欲退。
卻被攥住手腕壓在牆上。
風掀起帳幔,將我與他圍在一方天地之間。
呼吸交纏中,我窺見他眼底極深的欲望。
「母親,看看我吧。」
他低喃著湊近我,呼吸噴灑在我脖頸處,異常灼熱。
「……別……子安。」
我難耐地扭過頭,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沒有半分力氣,自身體深處湧出一陣空虛。
「溫令儀…別丟下我…」
他哀求著輕吻我的側頸,手掌已經探入,握住了我的腰肢。
肌膚相貼,似火與冰的碰撞,讓我腦子裡擠出一絲清明。
就在這一瞬間裡,我知道,我和沈凜中了別人的計。
18.
「子安!沈凜!清醒一些!」
我試圖推開他,卻無濟於事。
沈凜泄氣似地咬上我的嘴唇,在我還未察覺到痛時便松開,旋即憐愛地舔舐輕吻。
我的腦子在這纏綿的吻中更加混沌,甚至不自覺地去迎合,輕喘著低泣。
風掀起紗幔,在急促的喘息和逐漸升溫的空氣中,我朦朦朧朧瞧見面前少年與他父親有七分相似的臉。
男人的那句話再次響在耳畔。
「溫令儀,你是我唯一看錯的人。」
倏爾,如一道驚雷劈下,情欲瞬間消散了個幹淨。
「子安!你清醒些!我們中計了!」
我拼盡全力掙扎,試圖喚醒陷進情欲中的少年。
門外卻忽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世子和夫人的關系當真是好,回來後不曾見過君侯,倒是直接朝這裡來了。」
劉玉菀含笑的聲音響起。
隨即便是沈梟淺淡的嗓音:
「溫氏心善,待子安如親兒,子安親近她很正常。」
「君侯,子安大了,這樣與夫人親近,怕是……」
「侯府之事我心中自有丈量。」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聲聲,夾雜著耳邊沈凜越來越急促的喘息,仿佛砸在我心上。
「沈凜!」
「卿卿……」
情迷意亂的少年隻睜開淚盈盈的雙目,半是委屈半是急切地摟緊我,將臉埋進我的胸口處。
同時,沈梟就要將門推開。
19.
那一瞬間,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硬生生推開了比我身量高出許多的沈凜。
由於用力過猛,我摔在地上,幾乎半身赤裸。
恰好,沈梟在此時推門而入。
我慌亂地攬住衣物,試圖遮住自己的軀體。
卻聊勝於無。
他駐足在門前,高大的身影將地上的我籠罩起來,似烏雲遮天。
我垂著頭,隻止不住地顫抖,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
無地自容,難堪到極致。
沈梟會怎麼想我呢?
不知羞恥,勾引繼子的女人。
S了我也難解心頭之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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