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桂花落,與君訣 字數:4436 更新時間:2025-04-22 15:25:20

得知寧昭要娶妻時,我如釋重負,念了聲阿彌陀佛。


 


他笑:「怎麼,等不及想當我的姨娘?」


 


十四歲那年委身於寧昭時,他許諾:「等我娶了妻,必收你做姨娘。」


 


他覺得我出身低賤,許個姨娘已是抬舉。


 


可他不知道,我已經給自己找好了婆家。


 


他成親那天,我也出嫁。


 


1


 


深秋月末,書房窗前,桂樹枝下,寧昭提筆練字,我站在一旁,向他匯報婚禮的籌辦情況。


 

Advertisement


寧府本是寧昭娘管家,這些年她心力不濟,寧昭便讓我替她「暫管」,說等來日他娶了妻,再將中饋交還。


 


這一「暫」,就是五年。


 


上月中,寧昭跟柳尚書家的小姐定了親,我這管家娘子,也快管到頭了。


 


這賬報著報著,忍不住就走了神。


 


直到寧昭伸手把我拉過去,坐在他膝上,笑著咬我耳朵:「想什麼呢,出好大神。」


 


說著話,手如靈蛇般探進我衣襟,在腰間熟稔地揉捏。


 


我不自在地掙扎,輕叱他:「說正事呢。」


 


他嗤笑,一把將我掀翻在桌上,欺身而上:「什麼正事,真當自己是管家娘子?在這寧府裡,伺候我才是你的頭等正事!」


 


罷了。


 


我自暴自棄地想,又不是第一次。


 


正胡天胡地著,耳邊突然聽到丫鬟們的嬉笑聲,由遠及近。


 


有人在朝書房走過來了!窗子還開著!


 


我急得要伸手關窗,卻被寧昭捉著手緊緊按住,一雙桃花眼看著我笑:「讓人看見又如何?侯府裡誰人不知你我之間這點子香豔風月。」


 


說完,在我腮上輕咬一口,模糊道:「……更刺激,不是麼?」


 


丫鬟們聲音漸近,急得我一腳踹上他的膝蓋,趁他踉跄後退,爬起來伸長手啪地關上了窗。


 


震落了一樹桂花。


 


轉過身,寧昭慢條斯理地理著衣襟,嘲笑我:「以往比這更孟浪的也不是沒有過,你不一向配合得很,怎麼今天裝起貞節烈女來。」


 


我以手抿鬢整理儀容,岔開話題:「那桌子得找木匠來新打一張。」


 


寧昭問:「為何?用得好好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他:「不牢靠了,方才四條腿晃得厲害,摔了我不要緊,若摔了侯夫人,可怎麼得了。」


 


寧昭大笑:「你放心,柳小姐是名門閨秀,清白好人家的女兒,不像你。哪會由得我胡來,怕是在床上也要穿得裡三層外三層呢。」


 


是啊,清白好人家的女兒,是不會任由夫君孟浪,書房繡房地胡來的。


 


不像我,十四歲就曉得爬男人床了,不懂禮義廉恥,就像寧昭娘罵我的那樣——


 


「根子裡就是壞的,婊子生的小婊子」。


 


我點點頭:「也是,她是你媒妁之言、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妻。」


 


一個男人,自是會尊重他發妻的臉面,不會與她幕天席地,將房中風月攪得人盡皆知。


 


說穿了,我不過是寧昭一手養大的,金絲雀。


 


?


 


我娘是寧昭爹的第七房姨娘。


 


她曾是「凝香閣」的花魁,我是她不小心搞出來,卻又舍不得打掉的一條人命。


 


我八歲那年,娘被寧昭爹贖身,帶著我這個拖油瓶進了寧府。


 


我娘貌美又溫柔小意,很得寧昭爹的寵,寧昭娘恨毒了我娘,寧昭爹一S,她就要把我娘發賣。


 


當夜,我爬上了寧昭的床。


 


寧昭那年十七,他爹S後,他成了新任永安侯,寧府真正的當家人,能救我娘的,隻有他。


 


人前的永安侯世子寧昭,是端方君子,松竹般少年,對我這個便宜繼妹,一向冷冷淡淡。


 


但我在青樓待過八年,最懂得看男人眼睛後藏著的那一團欲火。


 


我早就從寧昭假裝不經意瞟我的眼神裡,看到了那團火。


 


一夜被翻紅浪,月光照在床前地上,卻是兩件素白喪服纏作一處。


 


什麼端方君子,也不過是色中餓鬼,親爹屍骨未寒,就跟繼妹搞上。


 


寧昭掐著我的脖子吃吃笑:「嫻兒這般銷魂蝕骨,令人食髓知味,我哪裡舍得放手,等日後我娶了妻,必將你收房做姨娘。」


 


我叫阮嫻。


 


嫻,莊重也。


 


一個生在青樓,婊子養的女兒,卻取了個這樣的名兒。


 


真好笑。


 


?


 


2


 


柳夫人來了,說是來討論婚禮事宜。


 


我整理好彩禮單,去客廳見她。


 


路過回廊時,一群佣人正聚在那裡,喂錦鯉,說闲話。


 


「她以為爬了主子床就鐵定能當姨娘,要我看,這夢做早了!我聽說,那柳家夫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不見得吧,柳夫人再霸道,也不能叫侯爺單守著她女兒不納妾吧?」


 


「皇城根下多的是災民賣女兒,十兩銀子一個,哪個不比婊子養的身家清白?」


 


罵我「婊子養的」,是趙二家的。


 


她原是寧昭娘的陪嫁丫鬟。


 


當年,寧昭娘原本是想把我娘賣給喪妻的鳏夫。


 


她雖恨我娘,但出身官家小姐,畢竟想象力有限。


 


趙二家的卻上趕著聯絡了三等娼館的老鸨,想討寧昭娘的歡心。


 


為的是給她兒子討恩典,好釋了奴籍放出去考科舉。


 


後來寧昭做主留下了我和我娘,趙二家的兒子卻依舊在寧府為奴。


 


趙二家以為是我跟寧昭吹了枕頭風。


 


實在是冤枉我。


 


我也是直到挨了趙二家的罵,才知道這事。


 


當天晚上伺候寧昭時,我分外盡心,紅著臉感謝他替我出氣。


 


他愣了片刻,玩味地笑:「你以為我是為你?那姓趙的小子自恃通文墨,以為能靠科舉飛出寧府做鳳凰,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一日為奴終生下賤。」


 


原來如此,他隻是享受折斷別人翅膀的感覺罷了。


 


在他這個上等人眼裡,我跟姓趙的小子沒區別,他哪裡會專門為了我整治姓趙的。


 


我隔著肚皮冷了心,卻還是乖巧地倚進他懷裡:「雖如此,也是出了我的一口惡氣,還是要多謝你。」


 


他捏一把我的臉,滿意道:「算你本分。本侯就欣賞你這點子本分。」


 


金絲雀的本分是什麼?聽話,會討好,不僭越,不奢求。


 


不是我自誇,這點我很合格。


 


?


 


剛進客廳,就看見寧昭正陪著柳夫人說笑。


 


柳夫人從袖子裡拿出個香包遞給寧昭:「這是瑛兒給侯爺繡的,不是老身自誇,小女的針黹活兒在京城貴女裡不是第一也是第二。」


 


寧昭接過香囊,道一聲謝,正要收進袖子裡,柳夫人道:「不系上嗎?」


 


寧昭低頭看一眼腰間,那裡已經系著一個香包。


 


是我送給他的。


 


我這個人,長於算賬管家,對針黹女紅卻是一竅不通,這個香包,是為答謝寧昭做的,他親自指定的:「正因你最不擅長做女紅,做個香包給我,才能表達你的心意不是嗎?」


 


寧昭這人性情惡劣,最喜歡強人所難。


 


隻不過對外裝得很好,隻在面對我時,才把惡劣傾瀉得一覽無餘。


 


為做這個香包,我手指頭挨了千百針,香包沁進了點滴血,寧昭笑著說做得真醜,鴛鴦繡得活像鴨子,卻還是一戴六年沒摘過。


 


柳夫人笑著催促:「我看你腰間這個已經舊了,怎麼,不舍得?也是,舊物雖粗劣,戴久了也難舍。」


 


寧昭餘光瞟我一眼,淡淡一笑:「一個舊香包,什麼舍得不舍得。」


 


說著就動手解。


 


卻不知是何時被打了S結,費了半天勁也沒解開。


 


我殷勤地從荷包裡取出小金剪刀遞上去:「實在解不開,索性剪斷吧。」


 


寧昭抬頭看我一眼,接過剪刀,咔嚓一剪子。


 


香包從腰間滑下,落在地上,撲出一捧幹桂花。


 


寧昭自娘胎裡有哮症,桂花能緩解哮症,故而他的書房外也種著桂花樹,我香包做得時,正是桂花綻放的季節,便摘了花曬幹,塞進香包裡,好讓他哮症發作時能聞一聞,舒服些。


 


那時,我心裡對他是真有些恩情在的。


 


隻是這麼多年磨磋來去,也不剩下什麼了。


 


柳夫人站起身,一腳踩在香包上:「時候不早了,老身也要告辭了。」


 


走到門口,卻又回轉過身,問我:「嫻姑娘也年歲不小了吧?看你生得一副好模樣,又會管家,我看著心裡也喜歡,這京城裡多的是青年才俊,你若不嫌棄,我為你尋門好親事。」


 


電光石火間,我全明白了。


 


她今日這一番做作,原是衝我來的。


 


她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我和寧昭的苟且,今日上門,是在替女兒打掃屋子清理舊人呢。


 


寧昭眉頭一皺:「不勞柳夫人費心,她已有了人家。」


 


柳夫人顯然以為這不過權宜之話,追問:「是嗎?哪戶人家這麼有福?」


 


寧昭不耐煩:「嫻兒早已是我的人,等柳小姐過了門,我自會把她開臉收房。」


 


柳夫人愣住了。


 


她大約沒想到,寧昭竟然這麼不要臉,當眾承認自己和繼妹的苟且。


 


我卻笑著安慰她:「夫人莫聽侯爺胡說,他逗你呢,我是早已有了人家,連婚期也定了,但不是跟他。」


 


寧昭也愣住了,片刻,追問:「婚期什麼時候?跟誰?」


 


他眼裡含著笑,顯然不信,以為我是在和他打情罵俏,做戲給柳夫人看。


 


我看著他,靜靜答:「婚期是您和柳小姐大婚那天,跟王姓秀才。」


 


3


 


深夜,寧昭翻窗進我臥房。


 


有門不走,偏要翻窗,寧昭說,偷情麼,就是要翻窗才夠刺激。


 


我正在燈下繡香包,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寧昭走過來,一手將我扯進懷裡,一手去拿香包,笑吟吟說:「就知道你白天是在演戲。」


 


他不相信我要嫁給別人。


 


他以為香包是繡給他的。


 


我劈手奪過香包,正色道:「你別來沾手,這是繡給我夫君的。」


 


寧昭嗤一聲:「你的夫君不就是我。」


 


我從他懷裡掙出來,拉開抽屜,拿出一張紅箋子扔給他。


 


「鳳頭銀釵一支、玉镯一對、雲錦一匹,梨花白、女兒紅各六壇……」


 


那是王姓秀才聘我的彩禮單,東拼西湊地隻寫了一張紙,比起寧昭娶柳小姐那張展開來長三闊四的單子,自然是寒酸得多。


 


卻一樣是明媒正娶。


 


寧昭的臉綠了,卻還勉強笑著:「阮嫻,你做戲的道具挺全啊。我知道,你覺得當個普通姨娘委屈,這麼著,抬你做貴妾,這下總滿意了吧?」


 


我疲憊地揉一下眉心:「侯爺,我夫君姓王,單名一個澹字,字滄海,今年二十有三,家住綠水巷,現在太學裡讀書。您不信可以去查。」


 


話出口如潑水,我喋喋地說下去:「我和他都父母雙亡,雖無父母之命,卻也有媒妁之言,三書六聘,問風水先生擇的婚期。


 


「我不是侯府親姑奶奶,不用侯府給嫁妝,這幾年我也攢了些銀子,夠給自己置辦身鳳冠霞帔、買兩畝薄地當嫁妝的。


 


「嫁人前我會搬出去,在外面賃處院子,從那裡出門。


 


「您放心,您和柳小姐的婚事,我會盡心盡力操持到底。


 


「等夫人進了門,我把中饋與她交割清楚就離開,從此侯爺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和夫君不來高攀侯府這門親,侯爺也不必捏著鼻子認我們。設若我夫君以後能科舉高中,侯府想認我這個便宜姑奶奶,我也樂得。」


 


我每多說一句,寧昭的臉就多黑一分。


 


等我閉了嘴,他咬牙切齒地問:「那我跟你這六年算什麼?」


 


算什麼?


 


算你見色起意,算我賣身求榮,算我們是一對狗男女。


 


要不然呢?


 


心裡雖這樣想,我嘴上還是委婉:「算一場雲煙。侯爺的大恩大德,我永遠銘記於心。」


 


寧昭冷笑:「我娘說得對,婊子的女兒也是婊子,哪來的真心。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你一直在哄我。」


 


寧昭這人矯情,歡好到濃處,總愛掐著後脖頸問我愛不愛他。


 


這六年來,床笫間,我少說也敷衍了百八十句愛他。


 


我恭順作答:「哄侯爺,也是我的本分——侯爺不是說,最欣賞我這點本分?」


 


寧昭氣結,翻窗離去。


 


臨走,還踹了一腳桌子,把沒繡完的香包踹到了地上。


 


?


 


4


 


寧昭走後,我獨自在窗前坐了半天。


 


寧昭說我從來沒愛過他,這話倒也冤枉了我。


 


我這個「會討好、不僭越、不奢求」的合格金絲雀,也有過不合格的時候。


 


是那年我娘病重時,我擔心娘會S,每日當著娘的面隻笑容滿面地挑吉祥話說,背過她熬藥時,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寧昭來廚房尋我,我還嘴硬,隻說是藥草和爐火燻眼睛。


 


寧昭嘆一口氣,將我攬進懷裡,我一個激靈,推開他:「別在這裡,別這時候,我娘還等著喝藥。」


 


那年我十五歲,才和他攪和上一年,還沒代他娘管家,不用找他匯報家事。


 


平日裡他也不找我,每找我時,必是為那檔子事。


 


寧昭被我推得倒在柴堆上,啼笑皆非:「你當我是頭禽獸?」


 


說著,走過來,重新抱住我,按著我的後腦勺,把我臉埋進他懷裡:「喏,借你副胸膛,想哭就哭吧。」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哽咽著說:「寧昭,我娘要是真的S了,我該怎麼辦。」


 


寧昭沒有回答,半天,悠悠地說:「你還有我呢。」


 


風爐上草藥咕嘟,灶頭放著一碟甜棗,是為給我娘喝藥時過嘴的。


 


我的心就像一鍋苦澀的草藥湯,寧昭那句「你還有我呢」,就如同一顆甜棗。


 

熱門推薦

腹黑寶寶:爹地要聽話

腹黑寶寶:爹地要聽話

六年前,她被丈夫設計誤惹了腹黑冷漠、不近女色的霸道總裁蘇良煦,還意外有了寶寶,為避難她隻好遠走國外,卻沒想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六年後,她不再是當初那個懦弱可欺的顧景雲,本想重新開始生活,卻不想被渣男告婚內出軌,要求淨身出戶,還意外多了個腹黑萌寶來助陣,更是找上爹地蘇良煦來助陣……看大boss如何實力寵妻,惡懲渣男!

真千金愛上假千金

真千金愛上假千金

"我是假千金。 真千金回來後,我的團寵劇本被徹底撕爛。 我天生病弱,被所有人嬌慣寵愛。 直到健康明媚的夏琳出現。 未婚夫開始嫌棄我的蒼白易碎,果斷和我分手退婚。 父母惡心我是鳩佔鵲巢的假貨,也不願再給我花錢治病。 我麻木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卻意外被夏琳堵到房間。 「真可憐,他們都不要你了,你連藥都吃不起。」"

永失桔梗

永失桔梗

"男朋友的追求者好像重生了。 自打她落水被救後總是可憐兮兮地追在男友身後。 一開始陸星淮很討厭她。"

要吃麥麥嗎

要吃麥麥嗎

"情人節,男朋友放我鴿子去外面鬼混。 電話裡給出的理由是好兄弟車禍住院,他得去照顧。 撂下電話,我繼續給桌對面的男人——那個此刻本該重傷住院的“好兄弟”夾菜。 “他又不回來了?”他問。 “嗯。” “那我今晚能不走了嗎?”"

我娘是我爹的外室

我娘是我爹的外室

"我娘是我爹的外室,我爹將我們養在城外莊子。 十歲那年,我娘被抓住與下人私通,當場杖責而亡。"

綿綿寄相思

綿綿寄相思

我是攝政王府的傻子王妃。我要紅杏出 牆,移情別戀了!因為,攝政王他冷落 我,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