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門撬鎖，變賣不屬於她的資產嗎？

我把她某平臺的賬號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這才發現，短短半年時間蘇筱筱發了大量的帖子。

 

一開始還是擺脫我的開心，各種秀和前夫一家的幸福生活。

 

轉變發生在幾個月前。

 

她退學了。

 

不顧評論區網友們的勸阻，蘇筱筱毅然決然地退了學。

 

【書上的知識學得再深也是沒有意義的S讀書，遠不如實踐來得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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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已經幫我注冊好公司啦，一應事務全權由我負責，相信這會比在學校浪費大好年華對我更有幫助。】

 

這篇帖子之後，連著十幾條都是在秀公司的運營等。

 

可緊接著畫風一轉。

 

蘇筱筱好像突然迷茫了起來。

 

【突然得知了一件讓自己很崩潰的事實該怎麼辦？】

 

評論區一堆追問什麼事的，蘇筱筱閉口不談。

 

算算時間，和蘇筱筱第一次去找我的時間正好對得上。

 

接著是：【爸爸好像沒有我想象得那麼有錢，別墅好像是租的，為什麼？】

 

接下來還有很多提問。

 

最火的一個帖子，是蘇筱筱問：【公司法人寫我的名字，會有什麼影響嗎？】

 

這一條下面網友已經統一變了口風。

 

評論內容整齊劃一，說蘇筱筱被親爸和後媽坑騙了。

 

可蘇筱筱仍舊在負隅頑抗。

 

說自己不會被騙的，還列舉了大量前夫和李柔柔平時對她的好。

 

可她曬出來的奢侈品被人扒出來是假的。

 

隔著屏幕也能感覺到她整個人非常狼狽。

 

我心頭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

 

趕回家時，門已經被撬開了，蘇筱筱和一個中介模樣的男人正在說著什麼。

 

看到我，她一愣，接著竟然出乎我意料地擠出來一個笑容，上前親昵地摟住我的胳膊。

 

「媽，你回來得正好，咱家房本你放哪了，我找遍了都沒找到。」

 

她嘴巴微微噘起，和從前跟我撒嬌要東西的時候一模一樣。

 

隻是從前我對她有求必應。

 

如今。

 

我隻是輕輕抽出自己的胳膊，對那個中介客氣道：「不好意思，這套房子房主是我，我不賣，你走吧。」

 

中介罵罵咧咧地走了。

 

蘇筱筱氣急敗壞卻攔不住人，忽然崩潰了一般拿手指著我。

 

「這是爸爸留給我的房子！你憑什麼霸佔？！」

 

我嘆了口氣，疲憊地看著她：

 

「這是我爸媽當年買給我和你爸的婚房，蘇筱筱，你還不明白嗎，你爸從沒有留過任何東西給你。」

 

不僅如此，離婚的時候，他甚至連我爸媽買給蘇筱筱的小銀鎖都搜刮走了。

 

這一刻，我深深懊悔。

 

我不應該這麼多年害怕毀了蘇筱筱對於父親的幻想、害怕她因此自卑敏感而閉口不提前夫當年做的那些惡心事。

 

如果我從小耳提面命，她如今是不是就不會錯得這麼離譜？

 

蘇筱筱眼神空茫，她身體像是沒了支撐一般，軟在了地上。

 

「怎麼能，怎麼可能？都是騙子，騙子！」

 

我難以自已地感到一陣心疼。

 

可更為強大的理智控制住了我的行為。

 

不過片刻，蘇筱筱卻匍匐著爬過來抱住了我的雙腿。

 

自下而上滿眼乞求看著我。

 

「媽，我知道錯了，媽，爸爸是騙我的，他騙我開公司，騙我當法人，他們幹了違法犯罪的事情，現在窟窿堵不上了要讓我來堵。

 

「可是我還是個孩子啊媽，我實在沒辦法了，要是還不上錢我就要去坐牢啊媽。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12

 

我靜靜看著她滿臉的眼淚。

 

「你說他騙你，你有證據嗎？」

 

從她發的帖子來看，明明她自己歡天喜地，開開心心等著坐享其成當老板呢。

 

可為什麼不想想，世界上哪裡有免費的午餐呢？

 

蘇筱筱緊緊抱住我，就像是抱著一根救命稻草。

 

「他們太狡猾了，李柔柔是個笑面虎，現在出事了她轉頭不認賬了，還把我從他們家趕了出來。

 

「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畢竟是你唯一的女兒，你幫幫我好嗎？」

 

她看起來可憐極了，快二十年了，我從沒在她臉上看過這麼讓人心疼的神情。

 

可我的心頭隻有一片涼意。

 

甚至冷得讓我打了個顫。

 

「所以說，你是後悔了是嗎？」

 

蘇筱筱忙不迭點點頭。

 

我問：「那要是他們沒騙你呢，要是他們真的給你開了公司，真拿你當親生女兒，給你一個特別好的跳板，你還會後悔嗎？」

 

蘇筱筱一愣。

 

我冷淡開口：

 

「你不會，你隻會慶幸自己做了對的選擇，拋開了一無是處的親媽，踢開了阻止你奔向更好人生的絆腳石，走上了人生坦途。

 

「你才不會在意李柔柔是不是破壞了你父母的婚姻，你親爸是不是個拋棄妻女的鳳凰男，他們是不是人渣！

 

「因為你隻在乎你自己，你隻在乎自己是不是過得舒心是不是被人豔羨。

 

「蘇筱筱，是我沒教好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自己沒有生下你。」

 

聽到這話，我以為蘇筱筱會反思，會痛哭。

 

可她卻猛地跳起來，通紅的雙眼惡狠狠瞪著我。

 

「對，就是你沒教好我，要了我卻沒有好好管教我，所以我才會被那對狗男女騙了！！

 

「你要對我負責，你得幫我還債，你必須幫我！！！」

 

這個人沒救了。

 

我腦海裡隻有這一句話。

 

蘇筱筱所說的債，是一筆天文數字。

 

她甚至不知道這些債務是怎麼產生的。

 

就算是有心，我也根本還不起。

 

更何況，我根本無心替她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在這個時候摔一個大跟頭，對她來說未免不是好事。

 

13

 

我帶著她去派出所報案。

 

蘇筱筱在民警詢問時仍舊大吵大鬧，被罵了一頓後，老實多了。

 

從警局出來已經是傍晚。

 

不知道是不是被警察罵醒了。

 

蘇筱筱沉默了很久，忽然說：

 

「你走沒多久，我就發現爸爸其實每個月隻給我幾百塊的撫養費。」

 

我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我並不在意她知不知道。

 

蘇筱筱自顧自說：「可是我不S心，我總覺得，那畢竟是我爸，不會騙我的。」

 

我嗤笑了一聲：「所以，你媽就會害你？」

 

沒什麼話好說，我把錢包裡所有的錢抽出來給了蘇筱筱。

 

「找個地方住下，好好配合警方調查，完事了回去讀書，我言盡於此。」

 

她早過了 18 歲生日了，是一個能承擔社會責任的成年人。

 

她也理應為自己的每一個選擇承擔起相應的代價。

 

隻是轉過身的時候，我眼前浮現出這十幾年來相依為命的種種，到底是紅了眼眶。

 

我以為這件事會就此告一段落。

 

修好家裡的門，換了更牢固的鎖之後，我計劃回老家去。

 

卻忽然被警方傳喚——蘇筱筱用一把細長的水果刀捅了李柔柔。

 

她被捕了。

 

14

 

我見到蘇筱筱的時候，幾乎要認不出這是我養了近二十年的女兒。

 

她一頭短發，神情兇狠。

 

看到我的時候，她神情有幾分恍惚，然後毫無預兆地笑了起來，笑得咬牙切齒。

 

「媽，我給你報仇了，那個小三，我讓她付出了代價！」

 

我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辦案的警察說，蘇筱筱身上不止這一樁案子。

 

她擔任法人的兩家公司，都涉嫌非法經營。

 

一旦證據確鑿, 蘇筱筱將面臨數罪並罰的處境，判個十多年, 可能都是少的。

 

我腳下一軟, 幾乎站不穩。

 

從警局出來後， 我在路邊站了很久很久。

 

十多年來, 我第一次主動聯系了前夫蘇正強。

 

「我要你以家屬的身份, 給蘇筱筱出具諒解書。」

 

「憑什麼？」

 

「就憑，她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孩子, 你們老蘇家唯一的血脈。」

 

蘇正強和她媽對於傳宗接代有一種近乎病態的追求。

 

當年蘇筱筱出生後，看到是個女孩, 他媽當即甩臉離開了醫院。

 

隻有我在期待這個女兒的到來。

 

後來致使蘇正強和李柔柔的奸情擺到明面上的催化劑，也是李柔柔懷了身孕, 查了是男孩。

 

這個男孩是前夫的命根子。

 

所以聽到我這樣說，他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趙雲嵐你瘋了吧，老子有兒子需要那個臭丫頭當我蘇家的血脈？」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笑了。

 

「蘇正強, 我要是跟你說, 你兒子不是你親生的, 是李柔柔跟別的男人生的呢？」

 

蘇正強這個人自私自負，又一向自詡聰明。

 

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到, 在他眼裡愚蠢、任他哄騙的城裡女孩趙雲嵐, 在他出軌之初就露出了馬腳。

 

可是那時候的我沒有聲張, 也沒有大吵大鬧。

 

我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隻是利用蘇正強那段時間的愧疚之情, 讓他吃了許許多多藥性相克的藥膳。

 

那是小時候姥姥教給我的一些方子。

 

我還記得姥姥當年的原話。

 

「男人啊, 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他們比狐狸還狡猾, 所以我們女人要學千千萬萬種法子保護自己。」

 

我辜負了姥姥的囑託，沒能保護好自己。

 

可好在，我讓蘇正強付出了代價。

 

那些藥膳作用有限。

 

害不了蘇正強的命。

 

但是，可以讓他這輩子也別想再有孩子。

 

這對一心盼兒子的蘇正強來說，大概比S還難受。

 

得知李柔柔懷孕後, 我就知道，蘇正強真正的報應來了。

 

我說出了當年的真相，蘇正強大喊著他不相信。

 

可我知道, 他一定會去做親子鑑定。

 

隻要他去做了, 自然也就信了。

 

15

 

一個月後，我見到了從看守所出來的蘇筱筱。

 

蘇正強給她出具了諒解書, 同時自己承擔了公司的罪行，順便也沒有放過李柔柔。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看來兒子的事情對蘇正強的打擊前所未有的大。

 

他對唯一的親生骨肉的情感，也遠比我想得更加復雜。

 

蘇筱筱從前寫滿不屑桀骜的眉眼如今徹底沉寂了下去。

 

看向我時, 甚至有些怯生生的意味。

 

「爸爸肯定不會心甘情願撈我出來的, 媽，我知道，肯定是你幫了我, 謝謝您。」

 

蘇筱筱感激地看著我。

 

可我跟她商量好的上大學每月的生活費分明是 5000 塊啊。

 

「我「」蘇筱筱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我不欠你什麼了。蘇筱筱，你好自為之，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蘇筱筱從迷惑到驚愕再到滿臉痛苦，不過短短一瞬。

 

我沒再看她, 轉身離開。

 

這座城市，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身後，蘇筱筱聲嘶力竭。

 

「媽——

 

「對不起！」

 

我頭也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