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最後八十一天 字數:4029 更新時間:2025-04-21 13:48:11

晚飯的時候,我媽接到一通電話。


 


「是吳茗茗的母親嗎?你女兒出了車禍,請你現在馬上到人民醫……」


 


「切。」


 


她滿臉不屑地掛掉了電話,看向正在旁邊啃雞腿的我。


 


「現在怎麼還有這麼低級的騙法?」


 


其實他沒騙你。


 


我心裡想。


 


1


 

Advertisement


幾分鍾後,又一通陌生電話打進來。


 


「您好,我們這邊是交警大隊。吳茗茗出車禍去世了,家屬盡快來人民醫……」


 


「有完沒完啊!」


 


我媽大吼,掛斷。


 


「呸呸呸!真晦氣!」


 


她看我滿嘴的油,扯出張紙巾幫我擦了擦。


 


再有陌生電話打來時,她都一律拒接。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房子裡面很安靜。


 


媽媽隨手摁開電視讓它響。


 


然後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新聞裡正在播報一起車禍。


 


市一中的一個高三生放學後穿馬路被撞了。


 


當場S亡。


 


我媽手一頓。


 


畫面裡,厚厚的馬賽克擋住了那個學生血肉模糊的臉。


 


「這孩子……唉,可惜了。不知道是你們哪個班的?」


 


她似乎忘記了剛才的兩通電話。


 


又或者她確信那是詐騙電話吧。


 


畢竟她的女兒剛陪她吃完晚飯,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媽媽的電話再次響起來。


 


這次是班主任打來的。


 


他讓我媽趕緊去人民醫院認人,說孩子在那裡躺了兩三個小時了。


 


「可是老師,茗茗現在在家呀!」


 


「你們怎麼都說那是她?」


 


因為我口袋裡的校園卡吧。


 


我想。


 


「警察說從那孩子口袋裡找到了吳茗茗的校園卡。」班主任說。


 


我媽舉著手機走過來:


 


「茗茗,你的校園卡呢?」


 


我摸了摸口袋。


 


「好像丟了。」


 


我媽松了口氣。


 


「老師啊,是茗茗的校園卡丟了。可能被那個同學撿到了吧。」


 


2


 


我媽最終還是去了醫院。


 


我和她一起去的。


 


太平間裡,警察掀開白布。


 


露出一張被碾得稀爛的臉。


 


我媽嚇得下意識地向後倒退幾步。


 


她老遠看了看那身校服,又去看鞋。


 


那雙鞋也爛了,擺在屍體一旁。


 


是警察從馬路上撿回來的。


 


「茗茗,你也有這麼雙板鞋。」


 


「嗯,這款鞋蠻火的,有好多同學穿。」


 


我媽拍拍我的肩膀,轉頭對警察說:


 


「雖然這孩子身形和我家茗茗差不多,可您看——我家閨女這不是好好的?」


 


警察看著我們母女倆,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是我們弄錯了。


 


「但是這張校園卡,還要暫時留在我們這裡。」


 


警察又問了我幾句話,就讓我們走了。


 


第二天,我還是照常去上學。


 


同學們都跑過來圍觀我。


 


因為昨天晚上他們都聽說我S了。


 


我同桌丹丹是腫著眼睛來上學的。


 


她看見我,抱著我又哭了一遍。


 


「吳茗茗,你個S鬼,讓人家難過S了!」


 


丹丹尖著嗓子罵,旁邊的同學也笑得直流淚。


 


我被丹丹用雙臂捆在懷裡,快喘不過氣。


 


活著真好啊。


 


可是,我在這世上沒多少時間了。


 


3


 


我本來已經S了。


 


我本來不該S的。


 


昨晚放學後,我正在路邊等紅燈。


 


這時一隻貓從路對面晃晃悠悠地走到馬路中間。


 


它就那麼蹲坐在那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住了。


 


眼看著一輛卡車就要衝過來。


 


我熱血一湧,跑上去一腳把貓踢到了綠化帶裡。


 


自己卻摔倒,被卷到車底。


 


頭直接被車輪碾成了二維平面。


 


我站在那兒,愣愣地看著那個碎頭。


 


這時候來了兩個人。


 


白衣服那個說:


 


「哎?怎麼是個人啊!」


 


黑衣服皺著眉頭說:


 


「壞了!錯了!來了個替S鬼!」


 


他有點生氣,對著我說:


 


「我們二人乃是前來收那黑貓的惡靈,你湊什麼熱鬧!」


 


我很委屈。


 


我哪裡分得清什麼惡靈、善靈。


 


在我眼裡,那就是一隻可憐的貓。


 


我做了好事,賠了命。


 


竟還要被責怪。


 


白衣服倒挺善良的。


 


他和顏悅色地對我說:


 


「妹妹,你本不該是這個壽數。如今你替那貓S,陰差陽錯撞破命輪,也算我二人的失職。


 


「可你這頭顱碎成這樣,總歸無法復活了。不如就隨我二人一同回去,脫離人間這苦海,早入輪回,如何?」


 


他還允諾,保我下輩子投胎做個長命百歲的富二代。


 


我沒吱聲。


 


我知道,隻要我答應了,我這輩子就真到頭了。


 


可我還沒活夠。


 


我還有個暗戀的男生。


 


我還得高考,去上大學。


 


我還得給我媽養老。


 


於是我搖搖頭:「我不走。」


 


既然是他倆的失職,他倆就得對我負責到底。


 


4


 


我S不松口,和他倆僵持著。


 


直到我的屍體被拉走。


 


直到路面被清理幹淨。


 


直到圍觀人群都散了。


 


我們仨還飄在馬路中央。


 


白衣服最後讓步了。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支毛筆,給我畫了一張皮。


 


他說,這張皮最多隻能維持九九八十一天。


 


在此期間,我得找到一個自願把身體讓給我用的人。


 


如此我方可借屍還魂,繼續享受陽間壽數。


 


否則,八十一天後,我無論如何得跟他們走。


 


我爭取不到更好的條件,隻好答應了。


 


臨走前,他們囑咐我三點:


 


千萬不要跟別人說今天的事!


 


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稱體重!


 


如果受傷了,千萬不要讓別人看到!


 


披上那張皮,我雙腳落地,還是那個吳茗茗。


 


那天回家後,我在玄關把白色帆布鞋換下來,塞到鞋櫃最裡面。


 


趁媽媽在廚房,我偷偷地站到體重秤上。


 


嚯,7.1 千克。


 


怪不得不能給別人看。


 


原來我隻剩下這副皮的重量。


 


我趕忙從秤上下來。


 


家裡的金毛嘟嘟沒有像往常一樣跑來蹭我。


 


它坐在客廳一角,警惕地觀察著我。


 


喉嚨裡還不時發出「嗚嗚」的低吼。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敢過去撫摸它。


 


媽媽端著兩盤菜走出來:


 


「茗茗,今天回來得有點晚啊。」


 


「哦,刷了會兒題才走的。」


 


啃著我媽做的雞腿,不爭氣的淚馬上要掉出來。


 


好險,差點吃不到這頓飯了。


 


我開始在心裡默算。


 


如果找不到供我還魂的身體,那就隻剩八十一天了。


 


早晚各一頓,我媽做的飯我還能吃一百六十二頓。


 


可就算找到身體,我也會從此變成另外一個人。


 


到時候,我怎麼和她解釋?


 


她還會願意給一個陌生人做飯吃嗎?


 


「媽,這雞腿不夠入味啊。」


 


我去廚房拿了一顆洋蔥回來。


 


一邊剝。


 


一邊吃。


 


一邊流淚。


 


好在那些不斷打進來的電話分散了我媽的注意力。


 


她沒有發現我是真的在哭。


 


吃完飯,我陪她去了醫院太平間。


 


嗯,還好頭碎成那樣。


 


親媽來了都認不出來。


 


我媽是個護士,在醫院裡見多了生老病S。


 


要是換成別人,非得吐一地。


 


回家的路上,她摟著我的肩膀,一路沉默不語。


 


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後怕。


 


怕躺在那裡的真的是我。


 


5


 


周末到了,媽媽在醫院值班。


 


為了找借口去醫院,我特意做了飯給她送過去。


 


她很開心地接過去,大口地吃著。


 


又催我趕緊回家復習。


 


高考隻剩不到兩個月,她很緊張。


 


我離開她值班的樓層,去了其他科室的住院部。


 


我要去找人。


 


找白無常說的——那個願意把身體讓給我的人。


 


那時候我能想到的地方隻有醫院。


 


那裡有瀕臨S亡的人,說不定恰好也同意在S後把身體給我。


 


我來到樓下的消化科病房區。


 


樓層很安靜,我卻心亂如麻。


 


這事太難了。


 


對我來說比高考難。


 


比考清華北大都難。


 


可我一定得成功。


 


即使十八歲以後得活在別人的軀殼裡。


 


我也要活著。


 


我不能留我媽一個人在世上。


 


姥姥姥爺已經走了,她也沒什麼兄弟姐妹。


 


至於爸爸,更是從沒在我記憶中出現過。


 


我媽隻剩我了。


 


我在病房外徘徊。


 


很多病人看起來都很年輕,大部分人在輸液,有的人還插著管子。


 


但並沒有看起來快要S去的人。


 


我又連續換了好幾個樓層。


 


直到兩個保安把我攔住,問我在找什麼。


 


我撒謊了。


 


我說在找自己的姐姐。


 


她得了絕症,但我忘了是哪一個科室。


 


胖胖的保安隔著窗戶指了指不遠處的另一棟樓。


 


我進去了才知道,那裡住的都是腫瘤患者。


 


他們臉上大多沒什麼笑容。


 


經過一間間病房,呼鈴聲、病人或家屬的喊聲不絕於耳。


 


那一刻,我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傻。


 


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我隻想著要找具身體,卻忽略了以後的事。


 


我怎麼可以繼承一個病人的身體呢?


 


那樣豈不是成了我媽下半輩子的負擔?


 


我一口氣跑出醫院大樓。


 


這裡不行。


 


我需要一具年輕、健康的身體。


 


6


 


從醫院回來之後,我每天都在想著該去哪裡尋找目標。


 


我去過巷子邊上圍觀小混混們打群架。


 


去過天橋下尋覓那些曾經瞥見的流浪兒。


 


但都未能得償所願。


 


我期盼著有那麼一個人。


 


她年輕、健康,最好和我長得有點像。


 


因為某些原因,她即將不幸去世。


 


但她臨終前,願意把身體交給我。


 


這是我的白日夢,也是我的心魔。


 


我恨自己對別人抱有這樣的詛咒。


 


卻又強烈地發誓要讓自己活下去。


 


我經常在課堂上走神。


 


晚上躺在床上也在徹夜輾轉。


 


可我始終想不出辦法。


 


直到十天後。


 


我們學校初中部有一個女生跳樓自S了。


 


這已經是今年學校第二起事故。


 


同學們都在紛紛感慨和惋惜。


 


而我的第一反應,竟是覺得自己錯失了一次機會。


 


早就聽說如今初中生的心理健康岌岌可危。


 


原來真的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電視上說,大部分要自S的人在動手前都是有跡可循的。


 


比如會說一些悲觀絕望的話。


 


比如試圖跟別人討論合適的S法。


 


如果我能早點認識那個女生,或許就能……


 


想到這裡,我恨不得去和所有初中生做朋友。


 


反正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那天起,我每天都會去初中部轉悠。


 


得知我是本校學姐,很多初三生都願意和我聊一聊,問一問高三是什麼樣子。


 


慢慢地我發現,原來她們有那麼多心事。


 


不能對父母老師說。


 


不能讓同齡人知道。


 


混熟了以後,我反而是為數不多可以傾訴的人。


 


和初中生的交往大大地擠壓了我的復習時間。


 


模擬考試我的總成績隻有六百零二。


 


比之前下滑了四十分。


 


我媽對此很焦慮,她提醒我:


 


「茗茗,你的目標大學至少得六百五十分,隻剩一個多月了,千萬不能松懈啊!」


 


我表面點點頭,內心卻已經把高考排到了第二位。


 


媽媽,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得活下去啊。


 


7


 


一天課間,我從洗手間回教室,老遠就看到一個人。


 


她正站在我們班門口,朝裡面顧盼。


 


「言小雨?」我試探性地叫她。


 


她轉過身,跑過來緊緊地拉住我的袖口。


 


「學姐,我在找你。」


 


言小雨是我之前在初中部認識的女孩。


 


她成績好,性格溫和,在班裡當學習委員。


 


「有什麼事嗎?」


 


言小雨拉我到走廊窗邊。


 


「學姐,我想求你幫我做件事。


 


「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寄給我姐姐?」


 


她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打開給我看。


 


裡面有一條嶄新的金項鏈,封在防氧化膜裡。


 


項鏈下面壓著一張折疊的信紙。


 


「我用攢的零花錢買的。」


 


小雨合上盒子,腼腆地笑了笑。


 


我看著她,心裡突然有了某種預感,眼皮開始「突突」地跳。


 


「你怎麼不讓爸媽寄呀?」


 


我沒有接她的盒子。


 


她嘆了口氣:


 


「爸媽肯定會罵我亂花錢,心思不在學習上。」


 


她的姐姐當年高考失利,父母便把所有寶都押在她身上。


 


她不能做一點跟學習無關的事。


 


包括跟那個「狗屁不是」的姐姐保持聯系。


 


在她父母眼裡都純屬浪費時間。


 


我問她為什麼要送姐姐項鏈。


 


她沉默了很久,撩起校服露了一下左臂,又迅速地收回去。


 


隻那一瞥,我看見一道道的紫紅痕交織在皮膚上,像個蛛網。


 


「月考沒考好,跌到了年級第十名,我爸打的。」


 


她說完苦笑了一下。


 


「學姐,我太累了。


 


「這些年我攢了八千塊錢,是我全部的遺產了,但我聽說快遞不能郵錢。

熱門推薦

他的美男計

他的美男計

"為了嚇退相親對象,我用錢難為他。 我磨了磨手指睥睨他:「彩禮 88 萬不多吧?」 他淡定地摸出一張卡遞過來:「100 萬。」 我咽了咽口水:「3 克拉鑽戒不過分吧?」 他淡定地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遞過來:「如果不喜歡粉色,我再準備一個。」 我拿水杯的手有些抖了:「婚房加名字,你不介意吧?」 他又拿出一個不動產證和一份轉讓合同:「如果覺得房子小了,我們一起去再選一套。」 我打電話給我媽:「媽,我遇到愛情詐騙犯了。」"

蓄謀已久

蓄謀已久

"住男友家第一晚,我進錯了房間。 半夜,有人爬上我的床。 睡衣被撩起。 「沈奕,別鬧。」 我迷迷糊糊蘇醒,以為是男友。 他像是沒聽見,熾熱的吻盡數落在我的脖頸。 男友跟平日裡純情青澀的模樣,判若兩人。 聞到空氣裡淡淡的酒味,我明白過來。 酒壯慫人膽。 我沒再拒絕,主動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哥,你在房裡嗎?」 突然,門外沈奕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我頓時怔住。 如果沈奕在外面,那裡面的人是誰?!"

知知為知知

知知為知知

"貧困生被人表白那天,有人問賀逾川。 「追了你這麼久,你就什麼感覺都沒有?」 「林茉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就是家裡窮點兒,但你又不缺錢。」 賀逾川嗤笑一聲,「關我屁事。」 然後,轉身砸了我 20 歲的生日宴。 他說,「宋予知,沒必要吧。我又不喜歡她,你至於找人來禍禍她嗎?」 我坦然地搖了搖頭。 不至於。 所以在他和貧困生高調官宣的那天。 我火速找了八個小奶狗。"

奔赴向你

奔赴向你

霸凌過我男朋友的高中校花姜禾結婚時寸 裡明右跳海白殺了 我整理遺物時,看到他電腦裡有一個隱藏的文件夾。

等你分手很久了

等你分手很久了

梧桐村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校園裏地勢稍低的地方已經被泥水淹沒了。 羅校長把所有老師喊到一起開會,讓大家組織學生集中待在教室,除了吃飯上廁所以外,不讓隨便走動。 樓迦剛跟同事安排好自己班的學生,教導主任劉梧國拿著把破傘冒雨跑了過來:“小樓老師!”

給愛自由後,老婆後悔了

給愛自由後,老婆後悔了

深夜,她踩著高跟鞋推開家門,濃烈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老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