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完那麼一大堆，他腦海中卻隻縈繞著一句話。

“醫生當時弄錯了我和蘇染姐的體檢單，其實我沒有慢性白血病，得慢性白血病的人也不是我。”

後面陸蔓宛在說什麼，安小然在解釋什麼，他也已然神色恍惚，什麼都聽不下去，腦子像是炸開一樣，滿腦子都是，也隻剩下這句話如同瘋了一般循環播放。

之前打到蘇染手機上的那個骨髓移植的電話再次被他想起。

原來，那壓根不是什麼詐騙電話。

而是……真的！

仿佛沒想到陸晨的關注點在這裡，安小然怔了一瞬，而後才不知所措的摳了摳手指，“……陸晨，按理來說是這樣。”

“不過，都三年過去了，蘇染姐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表現，而且安家家大業大，她朋友又很多，還有一個做醫生的發小，找到能移植的骨髓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頓了頓她又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陸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你是在擔心蘇染姐嗎？”

這話一出，陸晨還沒說話，陸蔓宛便立刻道：“小然姐！你在說什麼？”

“我哥那麼恨蘇染，他恨死了她，她破壞了你和我哥，我們全家都恨不得她能早點去死，又怎麼會擔心她有沒有得白血病，我隻盼著她能早點去死最好！”

“哥，你說是不是？”

“這下小然姐也回來了，你也終於可以和蘇染那個惡毒的女人離婚了吧？”

“哥？”

陸晨薄唇緊繃沒說話，突然，他猛地站起身來，扔下一句：“我還有事要處理”後，便快速朝外走去。

陸蔓宛，安小然，陸母全都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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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蘇染也不知道。

安小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不欣喜若狂就算了，怎麼也該待在那和她訴上兩天兩夜的衷腸才對。

這突然跑路是怎麼回事？

蘇染搞不懂，直到他在車上，開始不停撥打天之港的電話，問蘇染有沒有從山裡採風回來，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又把之前那個醫院的電話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並且撥打過去，一遍又一遍急切的詢問“蘇染有沒有去過醫院”，“她有沒有接受骨髓移植”之類的話語。

在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陸晨直接調轉車頭，直到，最後將車輛停在市中心醫院門口。

他直接停了車，連車門都來不及關，便快步朝謝凌琛的辦公室走去，

可剛一進去，就罕見的吃了個閉門羹。

謝凌琛正在手術，沒辦法見客。

聞言，陸晨竟也沒有立刻離開，反倒是直接坐在了辦公室，一副要等謝凌琛手術結束的樣子。

很難想象，陸晨一個如此清冷矜貴，向來隻有別人等他，從不會等別人的人，竟就這樣坐在醫院冷冰冰的長椅上，足足等了五六個小時。

直到察覺到時間實在太晚了，他才走出去看了一眼手術室，這才發現，手術室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熄滅了。

他皺了皺眉，隨手抓住一個護士，問：“謝凌琛呢？”

護士一愣，“謝醫生嗎？他兩個小時前就下班了，好像是為了躲什麼人，還是急匆匆從後門走的。”

陸晨攥緊了拳。

等護士走後，陸晨才掏出懷裡的手機，開始給謝凌琛打電話，但每打一個，謝凌琛就拒接一個，直到打到第十個的時候，他才發現他被拉黑了。

陸晨太陽穴突突直跳，臉色登時難看得厲害，隱忍了好一會，才又從懷裡掏出蘇染的手機，再次撥打謝凌琛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接通了。

“謝凌琛！”白白坐在冷冰冰的凳子上等了五六個小時，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接，陸晨想罵人的心情溢於言表，但此刻，再多的情緒仿佛都被壓住，他喉頭滾動幾下，才聲音沙啞的道，“蘇染的慢性白血病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來醫院做骨髓移植！”

謝凌琛在電話那頭冷笑一聲，“陸晨，你現在才來問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晚了？蘇染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聽說安小然回來了，你給我管好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可以了，蘇染的事情，都有我來打理。”

“我是她的丈夫，她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打理！”

“你不是。”謝凌琛冷道，“陸晨，你已經不是了！”

第9章 出局

陸晨呼吸微促，好半會才道：“你什麼意思？”

“陸晨，你素來自詡聰明，我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你卻還要問我是什麼意思？”謝凌琛語氣中帶著一種酣暢的痛快，“你知道嗎？蘇染確診為慢性白血病的那一天，做的第一個決定，便是要和你離婚。”

“我不管這個傻姑娘到底是因為得了病怕拖累你，還是在被你折磨得這三年裡終於看清了你，看清了你們陸家的真面目，總之，對於你，她已經徹底死心，打算放下了。”

“陸晨，她白血病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我已經為她找好了骨髓，術後蘇染所有的一切也都有我來照顧打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回家，陪你那念了許久，才終於失而復得的白月光安小然，然後，等蘇染手術結束後，我會給你寄一份她已經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你們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陸晨攥緊了手機，仿佛連骨節都在咯咯作響，“……她人呢？我要見她！”

“不必了。”謝凌琛直接道，“她永遠也不會見你了，這些年，她已經見得夠多了！”

“就算要離婚，她也必須親自出面！她的所有東西還在我這，還有各種財產分配，她……”

“財產她不要了，至於其他的東西……”謝凌琛聲音冰冷刺骨，“陸晨啊陸晨，你到底是有多不在意，竟然連自己的妻子早就將所有東西都搬離了你們的婚房都沒發現，竟然還在這兒說，所有東西都還在你那？”

“陸晨，我和蘇染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不是遇見你，她這一輩子，鋪在前面的，一定都是布滿鮮花的康莊大道，她一定會有更加燦爛，美好，快樂的人生，而絕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你們陸家活生生掐滅了所有的光！”

“需要告訴你，堂堂安家大小姐，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存在？從小到大每天跟在她身後的追求者有多少嗎？”

“陸晨，如果早知道是今日結果，當初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讓自己隻躲在後面偷偷喜歡她，而是應該豁出一切去搶婚。我已經錯過她一次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自己錯過。”

“陸晨，夠久了，你也該出局了。”

“……”

陸晨掛完電話後，便立馬驅車前往天之港。

摁了指紋鎖進門之後，女佣給他打招呼他都沒理，一路直奔臥室，猛地拉開衣櫃。

果不其然，衣櫃已經全部空了！

玄關處的鞋子也全部空了。

還有一些她非得帶著他去夾娃娃給她夾回來的玩偶，也已經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爺，您在找什麼？”

見他一副不太對勁的樣子，家裡的女佣終於忍不住上前。

陸晨臉色難看得厲害，但看了一眼女佣，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上次說，蘇染外出採風的時候，帶了很多東西？”

女佣怔了一下，這下才很快反應過來，回道：“是的少爺，少夫人當時好像在房裡收拾了很久，不僅派我們扔了很多東西，臨走的時候還帶了一個大箱子，弄得好像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一樣。”

陸晨額頭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哪是弄得好像不會再回來一樣。

她就是不會回來了！

謝凌琛說的竟都是真的！

蘇染……

八年來都跟在他身後，一直說“我喜歡你，陸晨”，“陸晨，我會喜歡你一輩子”的蘇染，這次竟是真的準備離開他。

陸晨說不清現在是什麼感受，隻覺得身體裡像是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又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無端壓抑得慌。

他強壓住心底那抹不適的感受，咬牙切齒的道：“她有沒有說過去哪裡採風？”

“沒有。”女佣搖了搖頭，“少爺，少夫人不會跟我們說這些的，但她好像每次外出之前，都會打電話跟您說，她這次沒有跟您說過嗎？”

當然沒有。

她本就是存著離開的心，又怎麼還會告訴他她的去向。

難怪，她連手機都沒有帶走。

看樣子，根本是抱著以這次外出採風為借口收拾行李離開，等採風完後，便直接在謝凌琛的安排下移植骨髓，順便辦好離婚手續，從此便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理智告訴他，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纏了他那麼多人終於離開，他應該歡天喜地，甚至得立馬開瓶酒慶祝才對，但是這種情緒，竟一點都沒在他腦海裡出現。

他現在滿腦子想著的，反而是……

陸晨臉色難看得厲害，還沒來得及思考，手卻已經從懷裡掏出手機，撥打了特助的號碼。

“查一下蘇染現在在哪座山採風，現在，立刻，馬上！”

蘇染最近總有種感覺，她好像很快就會魂飛魄散了。

換而言之也就是，她很快就要離開陸晨了。

雖然直到現在，她也一直還被綁在了陸晨身邊，哪兒也去不了，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很明顯的感受到，她的魂魄已經開始一點點，慢慢、慢慢變得輕飄飄的，很快就要接近於透明狀態。

是啊。

都這麼久了。

她的屍體也應該要找到了。

很久以前，她總覺得，人應該會有下輩子，所以這輩子沒做完的事情，沒完成的願望，下輩子一定要完成它。

但隻有當她死後，她才發現，人應該是不會有下輩子的。

否則，她應該一開始便會去陰曹地府，喝孟婆湯，走輪回路。

可是沒有，都沒有。

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魂會散，魄也會散，等到屍體火化，也就是魂飛魄散的那一日，你這個人，便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蹤跡。

蘇染突然有些傷感。

因為她上輩子，沒有做的事情，沒有完成的遺憾，實在是太多了。

可以說，她上輩子絕大部分的時間，幾乎都是在圍著陸晨打轉。

卻沒去做那些，蘇染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過，她也並不後悔。

雖然，直到她死之前，陸晨也沒能喜歡上她，結婚的這三年，更是對她沒有過一絲好臉色，但是，她卻並不恨他。

他隻是不喜歡她，並沒有什麼錯。

喜歡他，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一廂情願，就要願賭服輸。

隻是，如果能再重來一次，她不會再選擇這樣的生活了。

她會早點看清陸晨永遠不會喜歡上她的這個事實，早點放手，讓彼此都能夠得到幸福。

興許是已經死了，所以生前很多想不通，執著偏執的事情，仿佛都在頃刻間成為過眼雲煙，終於讓她茅塞頓開了。

好在現在，一切都回到原位了。

安小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