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商場注冊會員領 LV 小樣的時候,我貪心報了老公的手機號,想多領一份。
導購看了電腦:「女士,這個手機號已經是我們品牌的 VIP 客戶,不能參與活動了。」
「年消費 40 萬以上就可以成為我家 VIP 會員。」
結婚十年,他從來都沒送過什麼奢侈品。
那這四十萬,是花給誰了?
1
回到家時,周子銳的車就停在樓下。
車沒鎖,我想起導購的話,自己上前打開了後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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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果然有個 LV 的袋子,袋子裡裝著全新的包包。
周子銳正好從家裡出來,見後備箱打開,腳步都快了幾分。
等發現我已經拿著袋子了,他步伐一滯,停在原地。
目光對視了片刻,最後是他先開的口:「這是我要送給合作對象的。」
我點點頭:「這種款式,倒是挺好看的。」
他突然笑了,連帶著肩膀也放松了下來,走到我身邊把包包拿過去:「是啊,這種包叫燒麥包,算是比較冷門了。」
他說得很自然,收拾包的動作也很自然。
我一直看著他,看他重新把包放回袋子裡:「你經常送合作對象 LV 包?」
他笑著搖搖頭:「怎麼會,我也是第一次送這麼貴的包。也就是這次的合作對象是個女的,又聽說對方喜歡這種東西,我才投其所好的。」
騙人。
你都消費成 VIP 了。
沉默片刻後,我說:「這個包,我也想要。」
他疑惑地看著我:「你不是從來都不要這些東西的嗎?怎麼忽然虛榮起來了?」
虛榮?
我被他的話刺了一下,賭氣似的伸手去拿袋子:「我覺得好看,就想要了。」
他一把攥住我的胳膊,用力關上後備箱:「別鬧了,你什麼時候這麼不懂事了?這馬上就要跟人家開會了,包要抓緊給人家呢。不然項目黃了你負責?」
我自嘲地笑了笑:「那你把她手機號給我,我親自跟她解釋。」
他頓了一下,然後忽然好脾氣起來:「這個真不能給你。我急著開會,先走了。」
他開著車揚長而去,背影很有落荒而逃的感覺。
我捏了捏拳頭,去路邊叫了輛出租車:「跟上前面的那輛奧迪。」
如果一開始隻是猜測的話,周子銳的反常無疑讓我篤定,他要見的,一定不是什麼生意伙伴。
2
我跟著周子銳到了公司樓下,親眼看著他進了公司。
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出來,於是便上去找他。
辦公室沒人,周子銳不在。
他的辦公室布置得很清新。
水瓶裡的玫瑰、牆上的掛畫、門口的小掛牌......
處處都有另一個女人布置的痕跡。
有什麼東西在我的心口捶打,模糊而沉重的鈍痛蔓延開來。
也就是這時候,我聽見了辦公室門口的腳步聲和說笑聲。
「謝謝老板!我想要這款包好久啦!」
「包給你了,你要怎麼回報我?」
「哎呀,別這樣,你也不怕被人看到~別急呀,先回辦公室再說嘛~」
語氣裡的嬌嗔讓人心涼。
下一秒,門被打開。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門口的兩個人。
周子銳似乎沒想到我會出現,視線交匯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僵直了:
「......阿瑜?你怎麼來了?」
我沒有回答他,注意力還在他身邊的女孩身上。
她懷裡抱著的 LV 包,和我今天在後備廂裡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3
短暫的沉默被打破了。
「周太太好,我是周總的助理石琳琳。」
石琳琳向我眨眨眼,笑著主動過來和我打招呼。
我垂眸打量她。
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眉眼間的嬌媚足夠讓男人心動。
渣男不著痕跡地擋住我的目光:「阿瑜,你看什麼呢?」
我扯扯嘴角:「我不過看她一眼,你就心疼了?」
他被我頂了一句,面色不虞:「你想說什麼?」
胸口酸澀到快要炸開,我指了指石琳琳的懷裡,
「這個包,是我今天看見的那個吧。」
「你不是說要給合作伙伴的嗎?」
周子銳怔了一下,然後說:「沒送出去。」
他的好下屬很體貼地解釋:「老板沒送出去,就給我啦。」
對方撇著嘴,假裝抱怨實則撒嬌:「畢竟給公司當社畜這麼久,天天被壓榨,老板總得給點福利的嘛!」
「不像周太太那麼好命,嫁了個好老公可以享福。我們這種打工人,就隻能靠自己努力啊。」
是這樣的嗎?
我深深地看著周子銳,見他無奈地勾了勾嘴角。
那是一種包容式的寵溺。
這樣的撒嬌和寵溺,哪裡是什麼卑微打工人對無情資本家的控訴。
兩個人好像被一個巨大的粉色泡泡包裹著,旁人插不進去,更融不進去。
我聽見周子銳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
「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出去把包收好吧。」
他目光溫柔地看著石琳琳離開,再回頭看我時,眼神裡隻有淡漠和敷衍。
「說吧,你來是想幹什麼的?」
4
辦公室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我問他:「那個包,既然沒送出去,你為什麼不拿給我?」
「我是不是跟你說了,我也想要?」
他沉默了一下:「我當時沒想到。」
「再說,你從前一向很懂事的,不會伸手要東西的。」
他還在狡辯。
不僅狡辯,還要怪我不懂事。
心口緊得發沉,像被麻繩擰住心髒,窒息地悶痛。
我不想跟周子銳兜圈子了。
「根本就沒有這個所謂的合作伙伴吧?你一開始就打算送給你的好助理的,不是嗎?」
周子銳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你什麼意思?你懷疑我?」
「那你為什麼要把包給她?你為什麼不給我?」
他冷冰冰地反問我:「不是你說你不喜歡奢侈品的嗎?現在這麼無理取鬧,是給誰擺臉子呢?」
喉頭湧起一股苦澀的潮水,我深呼吸一口氣,捏著拳頭不讓自己抖得太厲害:
「周子銳,我為什麼說我不喜歡奢侈品,你不記得了嗎?」
婚後第二年,周子銳談下來幾個項目,開始在這個行業裡有了立足之地。
在當年的行業年會酒宴上,我作為他的太太陪同出席。
其他夫人拎著的,都是動輒六位數起的包包。
而拎著幾百塊包包的我,和會場裡的所有女伴都顯得格格不入。
周遭若有若無的鄙夷視線漫不經心地投過來,就連周子銳都感受到了。
他愧疚極了:「阿瑜,回去我們就去商場,她們有的,我也給你買。」
他事業剛見效,每一分錢都有用處。
我不願意讓他把錢花在這種攀比上。
我擺擺手:「不用買,我也不是多喜歡的。」
「可是我賺錢本來就是想讓你過好日子的。」
我瞪著他,假裝兇巴巴地:「省下來的錢還不是給我的?還是說你想給別的女人?」
他悶聲笑,深情地看著我:「我才不會呢。」
可人怎麼就變了呢?
眼眶湿熱酸脹,淚水不受控地流下來,我顫抖著嘴唇,厲聲質問他:「我為什麼說不喜歡奢侈品,你不清楚嗎?」
「在專櫃消費成 VIP,需要至少四十萬,可我一件包都沒收到過!」
「這麼多年,你甚至連花都沒送過!」
他忽然很生氣,像被踩到痛處一樣,拎起桌子上的水瓶狠狠擲到地上。
玻璃瓶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水珠、玻璃碎片四下崩裂。
我猝不及防被嚇到,下意識地叫出聲,全身也跟著抖了一下。
他看著我驚慌的樣子,神情嘲弄地譏諷我:「你看看你現在矯情的樣兒!」
「你什麼時候這麼愛慕虛榮的?為了這麼點兒東西在這裡跟我鬧,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滾回去,別在這兒給我丟人現眼!」
5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哭。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惡語相加。
我忍不住回想剛認識時扥他。
我們是在食堂勤工儉學的時候認識的。
他長得好看,每次我打飯都會多給他打一勺不會抖的肉菜。
時間長了,大家就開始起哄。
後來輪到他打飯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餐盤裡也是滿滿的肉菜。
我抬頭看他,他口罩遮著臉,可遮不住羞紅了的耳朵。
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的我是不幸的,而單親家庭的周子銳,也是悲慘的。
我們就這麼走到了一起。
相戀十二年,結婚十年。
我們從一無所有走到現在。
可我沒想到周子銳有一天也會衝我發火變臉。
他暴起摔東西的樣子,和記憶裡酗酒後就打砸東西的父親的形象重疊在一起,陌生又可怕。
我就這麼流著淚回到家,換鞋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小腿不知道什麼時候崩進了玻璃碎片,傷口處的血珠早已幹涸,隻留下兩串長長的血跡,像淚痕一樣。
碎片扎在肉裡不好取,我給周子銳發短信,告訴他我的小腿受傷了。
他回得很快,隻有三個字:「知道了。」
什麼叫知道了?
我很怕疼,輕易不敢受傷。
他作為始作俑者,甚至都沒有問一下我傷得怎麼樣。
臉上有點涼,伸手一摸,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滿是淚水。
我邊哭邊用镊子夾玻璃,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幾次都無法聚焦傷口。
小腿被镊子戳得再次鮮血淋漓,就像被扎過的心口,血水順著小腿汩汩流淌。
周子銳從前不是這麼無情的。
畢業那年,我們沒有錢,在地下室住了幾個月。
地下室裡潮湿陰冷,可我們互相依偎在一起,就比什麼暖氣空調都暖和。
冬天的夜晚很冷,我的腳總是冰得發寒。
他就會把我的腳捂在自己懷裡,用自己的體溫給我暖熱。
他會在半夜醒來給我蓋被子,輕輕地撫過我的臉頰,在我耳邊呢喃說愛我。
他對我好,所以我也會對他好。
我會將他的家人視作自己的親人。
婚後第五年,周子銳的媽媽生病臥床。
爐子裡成日煎著藥,臥床的痛苦折磨著周媽媽,她總想有人能體會到她的痛苦。
於是她開始要求我和她一起喝藥,否則就寧肯絕食。
周子銳不想失去媽媽,他慘白著臉求我:「阿瑜,你陪媽媽喝一點好不好?」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何況周媽媽從前對我也很好。
我皺著眉,一碗碗地陪周媽媽喝藥。
一直到她去世。
葬禮那天,周子銳窩在我的懷裡號啕痛哭。
我抱著他,一遍遍地重復:「你還有我,我在,我一直在。」
我們就這樣一路扶持著走過十年婚姻。
那時我全心全意地信賴他,從來不曾質疑他的真心。
隻因為我相信他會一直對我好。
沒想到他現在卻變了嘴臉。
我處理完傷口,沉沉睡去。
再睜眼時,已經是黃昏。
衛生間傳來聲音,裡周子銳在裡面洗澡。
我從他的衣服裡找出手機,很輕易地就解了鎖。
他的手機密碼是我的生日,十多年來從沒改過。
我們互相扶持,彼此信任。因而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查他的手機。
聊天界面很幹淨,通訊錄裡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備注昵稱。
然後我打開賬單記錄,很自然地通過大額轉賬往來確定了石琳琳的 ID。
光是這個月,他就給對方轉了三萬塊。
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有種果然如此的疲憊和悶痛。
衛生間的水聲停了,我快速記下微信號,匆匆將手機放回原處。
周子銳洗完澡出來,正在擦頭發。
見我起來了,下意識避開我的目光,
他低頭看著我腿上的傷口,眉心皺擰起來:「怎麼傷得這麼重?不行,我還是得帶你去醫院,」
我扭頭不理他。
「這麼大了還鬧小孩子脾氣?」
他笑了聲,忽然把我攔腰抱起來:「沒事,你不想動,我就抱你去。」
他下颌的曲線特別好看,從前我最喜歡窩在他的懷裡,在這個角度看他。
「阿瑜,怎麼老是看我?」
「你不懂,丈夫長得帥,是妻子的驕傲。」
可是從前的驕傲蕩然無存了。
我聽著他胸口的心跳,隻覺得酸澀。
我的丈夫,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了。
值班的是個很厲害的醫生,很快給我開了藥。
就在我們道謝準備離開時,他看著我的臉,另外遞給我一張單子,建議我包扎完去做個體檢。
「也許是我多想了,但還是建議查一查。」
包扎的時候,渣男借口去繳費和詢問醫生情況離開了。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他重新回來,手裡拿著一個 LV 的袋子。
我茫然接過,聽到他不自然地開口,
「你不是說你也想要個包嗎,今天是我態度不好,這是賠禮道歉的。」
我打開包包翻看一眼,瞳孔縮了一下:「這是你買的?」
他咳嗽了一下。
「是啊,我新買的,你受傷了嘛,雖然我不是故意的......」
他剩下的話沒再說出口,因為我將包裡的東西丟到他面前。
「如果是你新買的包,裡面怎麼會有支用過的口紅?」
6
那是一支開了封的口紅,管身的磨損程度證實了已經被用過一段時日了。
周子銳的臉色變了又變,他解釋說,「阿瑜,我買的就是絕版的包。這種限量絕版的包隻有二手的,估計是她們裝包的時候忘記檢查了。」
我諷刺他:「周總什麼時候居然也會買別人用過的包了?」
他有點生氣:「我好不容易給你買的,你就這麼嫌棄?」
傷口的疼痛讓我忍不住龇牙咧嘴,我想我忍著疼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誰知道這是你買的還是從哪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那裡撿的。」
他憤然起身:「我真是多餘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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