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果然就是醋了。」

 

宋晚檸掩唇而笑。

 

「鄭大人卓爾不群，年輕有為，是不可多得的良配，望江小姐珍之重之。切莫因為誤會而錯失這段良緣。」

 

看似敦勸，卻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覺。

 

仿佛退婚就是我不識好歹。

 

但是，這麼好的男人，一心一意地為你，你自己怎麼不要呢？

 

憑她是太子良娣的身份，這話我還不能直接懟出來。

 

「謝宋良娣提點，但臣女與鄭大人八字不合，是臣女沒有那個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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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檸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真正的退婚原因，鄭溫明必然告訴了她。

 

她挑眉道：「江小姐，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無非就是因為遇刺那天，鄭大人先保護我，所以你才要退婚。」

 

「我已經是太子的女人，難道還會和你搶鄭大人？」

 

「江小姐未免太小氣了一些。」

 

我被氣笑了。

 

礙於她的身份，我又重復了一遍：

 

「臣女與鄭大人八字不合，沒有緣分，已經退婚。」

 

宋晚檸卻仿佛自說自話：

 

「江小姐生來富貴，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

 

「和鄭大人的這樁親事，你不懂得珍惜，我多勸無益，便不勸了。」

 

她輕飄飄地斜睨了我一眼。

 

仿佛我是一個不識好歹之人，等著看我追悔莫及。

 

12

 

宋晚檸走遠後，我呼出一口濁氣。

 

忍不住小聲罵了幾句。

 

忽地，旁邊傳來撲哧一聲輕笑。

 

我穩住心神，轉頭看過去。

 

隻見謝子堯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

 

他意有所指地說：「唾手可得的姻緣，隻怕是宋良娣先沒有珍惜。」

 

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兩個人視線對上後，他立刻就移開了目光。

 

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他從前也是這樣純情的嗎？

 

我怎麼沒發現他也挺有趣的。

 

【小謝這點小心思，瞎子都看出來了，嘻嘻嘻～】

 

【他喜歡沅沅那麼久，以前就是藏得太深了，才讓鄭渣男捷足先登。】

 

彈幕說著謝子堯對我的感情。

 

比我以為的還要多。

 

我彎起唇角：「你說得對。」

 

話落，謝子堯瞬間移回視線。

 

四目相接，我在他的眼睛裡仿佛看見了璀璨的煙火。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

 

【謝子堯，快跟江沅表白，小心老婆又被人騙走了！】

 

【小謝耳朵紅了，他就是太害羞。】

 

【也有可能是不自信，害怕說出來被拒絕，江沅以後躲著他，連見都見不到。】

 

我定睛看了看，謝子堯不僅耳朵紅了，臉也紅了，還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敢先開口，也可以是我先說。

 

「謝子堯……」

 

「江沅……」

 

我們同時開口。

 

而後，異口同聲說出「你先說」。

 

兩個人撲哧一笑，氣氛變得輕松愉悅了起來。

 

謝子堯說：「你會笑就好了。」

 

【我的寶，你老公是擔心你被渣男傷害，心裡會難過。】

 

【謝小將軍是超愛，我哭S。】

 

我看到了。

 

他看我的目光，是那麼專注而認真。

 

我想了想，對他說道：「我對鄭溫明並無男女之情。」

 

「他向我提親時，我爹娘認為，鄭溫明雖然出身寒門，但年輕有為，前途錦繡，不失為一個好歸宿，便定下了親事。」

 

「發現他的真實意圖後，我隻慶幸來得及退婚，及時止損。」

 

13

 

謝子堯繼續和我說了會兒話。

 

直到有個小廝來找他，他才離開。

 

他的歡喜與不舍，全都溢滿了周身。

 

糟糕的是，我好像被他的情緒感染。

 

也有些歡喜，有些不舍。

 

【謝子堯以前不敢被老婆發現，現在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青梅竹馬，雙向奔赴，我愛了。】

 

彈幕裡說的話。

 

真好聽。

 

我不由自主地翹起了嘴角。

 

我想，知根知底的人，門當戶對的婚姻，似乎更適合我。

 

我繼續沿著花徑散步。

 

心情愉悅。

 

但是，似乎總有人要來破壞我的好心情。

 

鄭溫明攔在我面前，蹙著眉頭說：「沅沅，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我哂笑道：「鄭大人，我們應該沒什麼好談的。還有，請稱呼我為江小姐。」

 

鄭溫明像是憋著一口氣，好半晌才說：「江小姐，退婚有損名聲，對你和江家都不利，請你再仔細考慮一下。」

 

這世道，確實對女子很苛刻。

 

但正因為如此，我更不允許自己明知是火坑，還要往裡面跳。

 

退婚，或者不婚，做一輩子老姑娘，頂多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對我產生不了真正的傷害。

 

可若是跳了火坑，輕則鬱鬱寡歡，身心俱疲，重則被N待，甚至有可能被害S在後宅裡。

 

書裡，我就是個跳火坑的結局。

 

此刻，鄭溫明正眼巴巴盼著我跳進去。

 

我冷嗤道：「鄭大人是擔心我退婚後的名聲，還是擔心你失去我家這條船？」

 

鄭溫明露出失望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說：「你怎麼可以這樣看我？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如實回答：「是的。」

 

他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看吧，我實話實說，他還接受不了，兩隻眼睛像是要冒火一樣。

 

鄭溫明說：「你從小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不知道流言蜚語能SS人。江大人與江夫人處處為你著想，你也應該多替他們考慮。」

 

我被氣笑了。

 

他居然用我爹娘作為道德高地來譴責我。

 

再好的脾氣，我也忍不了。

 

「鄭大人是說我不孝嗎？」

 

「我要是不跟你退婚，被你害慘，甚至連累爹娘，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我最大的孝心，就是我會保護好自己，不讓爹娘為我擔心。」

 

「不像你，為了一個宋良娣，不惜費盡心思求娶你不愛的女子。」

 

「甚至在背後默默地支持她，向別的男人獻媚，為別的男人爭風吃醋。」

 

「鄭大人是否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他們生你養你，供你讀書，就是為了讓你去幫一個女人爭寵奪權，甚至要犧牲無辜之人嗎？」

 

「鄭大人是不是把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裡？」

 

我聲聲反問，句句嘲諷。

 

鄭溫明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臉色時青時白。

 

我冷笑了一聲，轉頭就走。

 

書裡的深情男配，如果為了女主終身不娶，不禍害其他女人，我還能贊他一句痴情。

 

可他偏偏想禍害我，想利用我和江家去扶持宋晚檸，那他就是個賤人了。

 

14

 

謝子堯疾步往這邊走過來。

 

我們在水榭附近碰見。

 

他說：「剛才是太子殿下傳召，我跪安後就立刻回來尋你了。」

 

看見他，我的心情好了許多。

 

我隨口一問：「太子召你去做什麼？」

 

謝子堯很自然地說：「太子要給我保媒，我回話說已有中意的姑娘，想自己求娶。」

 

說到最後，他就緊張地看了我一眼。

 

被我發現後，又立刻移開視線。

 

看似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生怕我沒有發現。

 

我微微側頭，揚起一抹淺笑。

 

「那就祝你馬到成功，一切順利。我等著喝一杯喜酒。」

 

謝子堯的神色慌亂了一瞬，小聲嘀咕：「合卺酒。」

 

我聽見了。

 

饒是我臉皮再厚，也禁不住臉紅心跳。

 

【哎喲喂，謝小將軍已經在盼著洞房花燭夜了。】

 

【江沅也臉紅了，你們快成親吧。】

 

【我給你們把民政局搬來了。】

 

15

 

我和謝子堯先後回到席上。

 

我娘推了一杯茶到我面前。

 

「放涼了會兒，剛剛好，不燙。」

 

「謝謝娘。」

 

我娘溫柔地笑了笑，摸摸我的頭，說：「我女兒凡事隨心自在，便好。」

 

我眉眼彎彎地對娘撒嬌，卻看見她眼底透出幾分藏不住的憂愁。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後給我的貼身侍女紅纓遞了個眼神。

 

散席時，紅纓向我稟報，宋知意在我娘面前說三道四，讓我娘當眾沒了臉面。

 

宋知意是侍郎之女，宋晚檸是宋侍郎的旁支侄女。

 

宋晚檸成為太子良娣後，從前看不起她的宋知意反過來變成了她的小跟班。

 

很明顯，宋知意的行為，是宋晚檸授意的。

 

我試著向彈幕求證，故意自言自語：「應該是宋晚檸指使宋知意的吧？」

 

【寶，宋知意看上了你的謝小將軍，宋晚檸就讓太子保媒，拉攏謝家。】

 

【哈哈哈，謝小將軍心裡隻有沅沅，肯定拒絕宋知意。】

 

【還不是因為宋晚檸故意對宋知意說，遇刺那天，謝子堯和江沅舉止親密，謝子堯的心上人是江沅。】

 

【宋晚檸還說，江沅腳踩兩隻船，看謝子堯更有前途，就和鄭溫明退婚。】

 

我明白了。

 

16

 

太子妃喜歡聽戲。

 

書裡有一段劇情，太子妃請了個戲班去東宮唱戲。

 

不承想，有刺客混進了戲班。

 

宋晚檸為太子擋了一劍，幸好胸口有一塊玉牌擋住，才沒有傷及肺腑，撿回了性命。

 

自此男女主的感情突飛猛進，從有些好感快進到生S不離。

 

而太子妃驚嚇過度，流掉了孩子。

 

我寫了一出戲，捧紅了一個過氣的角兒。

 

柳老板需要翻紅的機會。

 

我需要用柳老板引出太子妃。

 

太子妃在閨中時，曾經多次溜出府去聽柳老板的戲。

 

像無數的追星女孩一樣。

 

果然，太子妃極為低調地來到了月華班。

 

隻為聽柳老板唱戲。

 

柳老板替我將太子妃請到了後臺。

 

而後讓我們單獨說話。

 

太子妃美眸半眯：「江小姐大費周章地將本宮請來，讓本宮猜猜，所為何事？」

 

她的態度，有點生氣，但不多。

 

我輕彎眉眼，也不著急。

 

她輕輕嗤笑道：「是為了宋晚檸和宋知意吧？」

 

我點頭：「太子妃明察。」

 

「本宮是太子妃，儲君正妃。太子殿下不論有幾個宋晚檸，都影響不了本宮的地位。」

 

太子妃微微挑眉：「江沅，你打算用什麼來說服本宮？」

 

我也把眉毛往上一挑：「宋侍郎有五個女兒，除了年齡最小的宋知意尚且待字閨中，另外四個都高嫁權貴之家。」

 

「許多人家，都高嫁女兒，不足為慮。」

 

她緊緊地盯著我。

 

我不緊不慢地繼續說：「宋侍郎旁支的姑娘們，即便嫁入寒門，那也是才華出眾的士子，或者已嶄露頭角的武官。」

 

宋家的事情，太子妃必定知道。

 

出身低微的宋晚檸，已經在無形中對她構成了威脅。

 

她需要一個契機，也需要一把刀。

 

而現在，就有一個契機。

 

我要做的，就是遞上這把刀。

 

17

 

太子妃請月華班到東宮唱戲。

 

書裡，她隻是請東宮的主子們聽戲。

 

而這次，太子妃廣發請帖。

 

那天，東宮權貴雲集。

 

戲班做著準備工作，許多人在戲臺前後進進出出。

 

我走近些，靠近後臺，但不進去。

 

謝子堯出現，試探性地問：「想去後臺看看嗎？」

 

「嗯。」

 

我隻帶著紅纓不敢進去，但有謝子堯在身邊，我就不怕了。

 

我們走進後臺。

 

鄭溫明後腳就跟了進來。

 

他目光復雜地看著我們，好像真對我有感情一樣。

 

他說：「江小姐，戲班魚龍混雜，你不應該來後臺。」

 

我故意友好一笑：「無妨，有謝小將軍在我身邊呢。」

 

頓時，鄭溫明僵住了臉上的表情。

 

謝子堯心花怒放，向我保證：「沅沅，你別擔心，我保護你。」

 

他脫口而出喊我沅沅。

 

我彎了彎唇角，默許他的親昵稱呼。

 

至於鄭溫明，臉有多黑，與我何幹。

 

我伸手去拿一把道具刀。

 

戲班裡有人眼疾手快地搶先把道具刀拿起，賠著笑臉作著揖說：「小姐金貴，可千萬別磕碰著了。」

 

我指著旁邊的箱子問：「這個箱子裡的刀劍全是道具嗎？」

 

那人把手裡的道具刀放在箱子上，把箱子往旁邊推了推。

 

目測箱子的重量，絕對不是道具。

 

謝子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對我說：「我們出去吧。」

 

「好。」

 

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我不走這一趟，不讓人看見我過來，作證時總不能說我覺醒了劇情吧？

 

謝子堯看著我走向我娘身邊，然後急匆匆地就走了。

 

我娘拉著我小聲說：「人多眼雜，人言可畏。」

 

我點點頭，察覺到了一道強烈的目光。

 

抬眸看去，隻見宋知意眼神兇狠地瞪著我。

 

我朝她揚起一個笑容。

 

看我多友好。

 

18

 

刺客混進戲班行刺。

 

他們剛冒出來，就被埋伏好的東宮侍衛給擋住了。

 

御林軍及時趕到，將刺客全部控制住。

 

這場行刺，被扼S在萌芽之時。

 

甚至連混亂都沒制造出來。

 

太子握住了太子妃的手，大加贊賞：「太子妃有勇有謀，娶妻娶賢，孤之幸事。」

 

太子妃露出幾分羞赧，謙讓道：「是殿下明察秋毫。」

 

眾人稱頌太子與太子妃。

 

看得宋晚檸暗自攥著手帕。

 

今日這出戲，才真正開始。

 

早在東宮請月華班唱戲之前，太子妃就向太子諫言，西山行獵遇刺，不知是否有漏網之魚，不如設一局，請君入瓮。

 

從太子妃派人去月華班下帖子開始，太子就派人日夜盯著他們了。

 

那些刺客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太子派大理寺徹查今日的行刺之事。

 

我，被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