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隻看見有時在教室門外遙遙看向我的喬允和，在操場做體操時目光頻頻掃向我的喬允和。

我都裝作看不見。

 

他們都沉得住氣嗎？我不知道，但我沉得住氣。

 

7

 

周五的第一節課是英語課，讓人昏昏欲睡。

 

下課鈴清脆的響聲打破困倦的氛圍，英語老師喊了聲李欣悅：「課代表，作業收齊了吧？跟我把作業拿去辦公室。」

 

李欣悅應了聲，捧起窗邊的一摞本子，跟在英語老師身後走出教室。

 

片刻之後，一個不速之客邁入教室。

 

鬱清宇走入教室的那一瞬間，大半學生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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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早上的事情經過三天的發酵，整個年級的學生大概都知道了，不過一會兒，屋外就駐足了不少看戲的學生。

 

但我並沒多看他一眼，埋頭寫著自己的數學練習冊。

 

鬱清宇掃視整個教室，最後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緊接著，一雙昂貴的球鞋在我面前站定，面前蓋下一片陰影。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好像剛有所感，懵懂地抬起頭。

 

剛一抬頭，就撞進一個盛滿笑意的眼眸裡。

 

沒有雜質，明亮亮的，宛如一潭清水。

 

我適時露出驚豔的表情，於此，鬱清宇的笑容更甚。

 

不得不說，他這皮囊實屬上品。皮膚白嫩，眼睛明澈透亮，鼻骨挺翹，眉型和臉型更是挑不出一點毛病。

 

隻可惜，薄唇又薄情。

 

「同學，很高興認識你。」

 

出乎意料地，他伸出手，笑容變得腼腆。

 

還真有幾分懂事學生的樣子。

 

但是沒等我有什麼反應，周遭便傳起細碎的低語聲。

 

我大差不差能猜出來他們議論什麼，畢竟不認識就表白這件事，就算發生在他這種紈绔子弟身上，也多少有點荒誕。

 

我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他的手，沒有伸手，隻是淡淡道：「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就是想為周一早上的事情向你道歉。」他面露歉意，聲音溫柔得好似能滴出水來，「今天早上的事情我聽說了，是我朋友的惡作劇，希望沒有對你造成困擾。」

 

我看著他，表情沒什麼波動，緊接著，他向我鞠了一躬：「對不起。」

 

緊接著，從外衣兜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盒子，露出一個成色和做工都極好的紫水晶手鏈：「這個，就當作賠禮了。」

 

周遭的議論聲更多了，都沒想到光是一個道歉，鬱清宇出手就如此闊綽。

 

「抱歉，我不能要。」

 

許是早就料到我的回答，他連忙解釋：「我其實周一那天就聽說了這件事，隻是當時沒想好如何向你道歉，昨天我去了趟慈善拍賣，看見了這個手鏈，聽說你很喜歡紫色，我就……拍下來想送給你，當賠禮。」

 

短短幾句話，好似歉意滿滿，總覺得添了些許別樣的情愫。

 

我聽著他這番話，眉眼舒緩，嘴角彎出淺淺的弧度：「那我也不能收，畢竟，竟然是你朋友的惡作劇，也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嗎？」

 

這場戲沒有維持多久，在下節課的上課鈴打響之前，鬱清宇走出教室，我也沒收他的東西。

 

但他離開前問我：「我們能交個朋友嗎？」

 

我答應了。

 

8

 

第二節課一下課，李欣悅就徑直衝到我的桌前：「我上節課下課回來的時候在走廊看見鬱清宇了，他是不是來找你了？」

 

「嗯呢，」我看著她眼裡閃爍的興奮，點了點頭，「他說那事是他朋友的玩笑，來道歉。」

 

「光道歉？」

 

「那倒沒有，他帶來一個紫水晶手鏈，說要當賠禮，但我沒收。」

 

李欣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紫水晶手鏈……」

 

「怎麼了？」

 

「沒事，」李欣悅笑笑：「筱筱，你不是最喜歡紫色了嗎？他這會不會還是有別的心思呢？」

 

「別的心思？難不成他有求於我？」我蹙眉想了想，嚴肅道，「不能啊，他那麼有錢有勢，要什麼得不到？

 

「難不成我是什麼豪門走失在外的真千金？」

 

李欣悅咳嗽兩聲，打斷了我的幻想：「我說的不是那種，是……類似喜歡的心思。」

 

我瞬間泄了氣，聳了聳肩道：「不會的，他一個富家少爺，什麼樣的女生沒見過，怎麼會對我這種人有心思？」

 

「怎麼不可能？」李欣悅雙手按在我的書桌上，上身前傾，「你也不想想，那小說裡的富家公子不都喜歡乖乖女嗎？鬱清宇喜歡你，多正常。」

 

我依舊油鹽不進：「你都說了，那是小說，現實裡怎麼可能嘛。」

 

9

 

誰能想到那天說的當朋友，鬱清宇真當真了。

 

但這個朋友當得，著實不是很正常。

 

高中的女生關系好的話，大多喜歡黏在一起，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一起上廁所。

 

我站在女廁所門口，轉過身，看著面前滿臉純良的鬱清宇。

 

「其實……我覺得朋友間應該有點邊境感。」

 

鬱清宇眨著那雙漂亮的鳳眼，微笑道：「但我看你和你朋友，就是這樣的。」

 

我扶額，輕笑：「那有沒有可能，我和她們一個性別呢？」

 

聞言，他微微側身，倚靠在走廊的瓷磚牆邊，雙手交疊，眉眼如畫：「那我在這裡等你。」

 

好小子，你還真打算進來啊？

 

我點了點頭，轉回身時控制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10

 

上廁所，衝廁所，洗爪一氣呵成。

 

走出衛生間，迎面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喬允和正穿著那肥大泛白的校服外套，尾部有些幹枯的頭發隨意地用細頭繩綁著，垂在纖細蒼白的脖頸後。

 

目光隨意一掃，就能看見她渾身上下的窮苦氣，因為缺乏營養而瘦弱的身體，縫縫補補的校服，裝飾貼紙隻留下一個邊的小白鞋。

 

但被她抵在牆角的人，渾身上下是與她截然不同的貴氣。

 

喬允和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聲音輕小，但是別樣急促。

 

我聽了會兒，沒聽明白幾句。

 

鬱清宇倒沒有我這番好奇，隻是雙手插兜，若無其事地望著別處，沒看她，自然也沒回答她任何話。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沒聽清，還是壓根不在意。

 

八卦沒聽清，我索性也不聽了。

 

見他們倆都沒注意到我，我轉身就回了洗手間，打算再待會兒。

 

11

 

鬱清宇對喬允和的態度算得上徹底無視，像對空氣。

 

但幾天前，準確來說是上周，還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鬱清宇剛把喬允和追到手，無微不至，早上去班級送飯，晚上送她回家，一旦喬允和有什麼需要的東西，他總能第一時間把最好的送到她面前，其中不乏上萬的手機和平板。

 

三班體育課，他會翹課陪在她身邊。他這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少爺，還連夜做了一個手鏈，送給心上人。

 

鬱清宇為了她不去酒吧夜店，連不離手的煙都停了下來。

 

喬允和對他的所作所為很是感動，抱著他哭了半節體育課。

 

我那時就坐在窗邊，淡淡地看著他們相擁。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

 

挺荒謬的。

 

這些若有若無的小事都配擺到明面上、成為他用情至深的證明了？

 

就隨手帶了家裡保姆做的飯，晚上回家順路一起走，時不時花點無關痛痒的小錢，用玻璃珠子做的手鏈，都能讓人感動了？

 

不出我所料，鬱清宇追了她一周，之後他倆剛談了一周戀愛，鬱清宇就毫不猶豫地把她踹了。

 

在別人看來，他這是膩了。

 

但在我看來，鬱清宇壓根沒把她當回事。

 

周一那天晚上的對話，證明我是對的。

 

鬱清宇就是將感情當作遊戲的那類人。

 

12

 

「程筱筱？」

 

廁所外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男聲，我思緒收回，轉身走出廁所。

 

鬱清宇看見我，原本凝結的臉色舒緩下來，笑道：「我還以為你跑了呢。」

 

「沒有，」我迎面對向他的目光，「壞肚子了而已。」

 

鬱清宇彎著眉毛，想抬手摸摸我的發頂，但還是半路收回。

 

他的眉眼裡滿是擔憂：「那怎麼樣？用不用買點藥吃？」

 

我幹脆利落地搖頭：「不用，已經沒事了。」

 

「那我們去食堂？今天有你喜歡的麻婆豆腐。」

 

我點點頭，回道：「走吧。」

 

剛壞肚子你就勸我吃辣，好一個借刀S人。

 

「你平時不跟你朋友吃飯嗎？」

 

「跟吶，」我帶頭走在前面，「誰先到誰佔座，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鬱清宇就跟在我身後，喋喋不休的話像珠子一樣往外蹦。

 

直到走進食堂，他才安靜了些。

 

我們一同走入食堂，周邊多少有些議論聲。

 

我微微側過頭，問道：「你不跟你朋友去吃飯嗎？」

 

隱臺詞很簡單：你怎麼還不滾？

 

但我不能說，因為我現在是個普通乖乖女。

 

「你不是我朋友嗎？」他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語氣誠懇真摯。

 

好罵。

 

13

 

很快，我的目光捕捉到了不斷揮手的李欣悅，她的身旁正坐著孟雨。

 

我抬腳走了過去。

 

剛落座，鬱清宇就很自然地坐在我身邊。

 

不知道的，估計都以為我被他拿下了。

 

李欣悅的目光在我們二人之間穿梭，最後小心翼翼地問上一句：「你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朋友。

 

「我在追她。」

 

我看了眼身邊微笑著的鬱清宇，蹙了蹙眉：「你剛才不是說我是你朋友嗎？」

 

「朋友之間不可以進行追求嗎？」

 

我看著他這副自信的樣子，也展露微笑：「但我隻喜歡純友誼。」

 

「那你就沒談過戀愛？」鬱清宇拄著頭看我，目光溫柔。

 

「沒有。」我站起身，打算去取餐盤打飯。

 

鬱清宇也跟著我起身，別有一番窮追不舍的派頭：「為什麼？你這麼漂亮，追你的人不少吧？」

 

「都是朋友，」我也不管他，自顧自地往餐區走，走著走著，我側過身，「更何況，喜歡一個人，總不能隻因為她漂亮吧？」

 

轉過身後，鬱清宇緊隨在我身後輕笑了聲，緊接著身體微微前傾，用隻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道：

 

「程筱筱，我對你是一見鍾情，但我現在更想要作為你的朋友，從頭一點點了解你。」

 

鬱清宇這個人，能追到各種類型的女生，一定離不開他絕佳的變通能力。

 

追喬允和時，他說：「我最初並未過多關注你，但是你的堅毅不屈真的很吸引我，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天真的姑娘，我希望以後你能允許我來保護你。」

 

追交際花學姐時，他說：「你很陽光，性格也開朗活潑，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會感覺很開心。

 

「但是我總覺得在你活潑的外表下，還有一顆細膩的心。我很喜歡你，所以我不舍得你遷就他人，委屈自己。」

 

追同樣有錢的，就說自己感同身受。

 

追喜歡小動物的，就說有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