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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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書名:如此一生 字數:4016 更新時間:2025-04-07 15:11:21

我是街邊的豆腐女,我的夫君是我用銀子贖回來的。


 


不然,他就要被賣進青樓。


 


我本想與他安穩一生,可腦中卻突然出現一段話本,我才知曉他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按劇情發展,我會被流氓侵犯而亡,他卻將得登大統,忘記發妻,抱得美人歸。


 


於是我決定要先一步丟下他。


 


後來一個雨夜,男人渾身湿透,紅著眼叩我柴門,喚我卿卿。


 


「卿卿,你別不要我,我隻想在你身邊,如此一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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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下,我靜靜坐在一旁,看著縱青川把攤子利落地收起來。


 


賣糖水的大嬸拍了拍我的肩,言語間的贊揚毫不掩飾。


 


「拾椿啊,你這夫君不僅長得好,也還是個體貼的,懂得疼你。」


 


「如今他又是解元,往後的日子光明著呢,你這銀子倒也是花得值了。」


 


我笑了笑:「還成。」


 


街上的人幾乎都知道,縱青川是我在三年前花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


 


那次我的攤子支在紅花樓不遠處,就在街上賣豆腐。


 


紅花樓外邊人來人往,買我豆腐的人也多。


 


一輛馬車轆轆停下,我看見一打扮豔麗的女子從樓裡出來接應。


 


那是花娘,而車上的是紅花樓在人伢子手中新買的J女。


 


她們被繩索綁住,由著花娘一個個查驗。


 


直到最後一個,那竟然是個少年。


 


我想,她應該是想把這少年轉賣給有癖好的富商的。


 


我在人群中,隻見到少年清瘦的身影和半張蒼白的側臉。


 


我看見花娘先眼前一亮,隨即狠狠地皺起了眉,她質問車夫。


 


「他怎麼一直在咳?」


 


「他病了,身上都是傷,一路上都燒著。」


 


我被人一擠,竟恰好到了少年的正前方,陡然與他對視上。


 


他果真有一副連汙穢都掩蓋不住的好皮囊,一雙眼睛木訥呆滯,卻將我看得心髒都緊縮了瞬。


 


花娘氣得來回踱步,她破口大罵。


 


「晦氣!真是晦氣!


 


「怪不得前兒晚上那伢子開的價格低,合著是個病秧子,還得老娘自掏腰包把人治好!」


 


她想不管了,卻又舍不得。


 


到底把人留了下來,用幾口藥吊著。


 


過幾日,我照例給紅花樓送豆腐。


 


離去時我路過後院,竟看見了那俊美少年。


 


他被關在一處鐵籠裡,衣衫被血浸透。


 


守門的小廝正端了碗冒著熱煙的藥汁要灌給他。


 


怕是要將喉嚨都燙壞。


 


我說不清是何情緒,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衝上去阻止,碗壁燙得我手指瑟縮。


 


「你這是做甚?」


 


花娘看見我,不悅地問。


 


「這會燙壞他的。」


 


花娘冷哼一聲:「關你何事?回去賣你的豆腐去,別在這礙眼。」


 


說罷,她又叫那小廝動作快點。


 


我看著那雙漂亮得像是琉璃珠的眼睛,手沒從碗上讓開,抿了抿唇,下定了決心。「花娘,既然你是要賣了他……


 


「不如就將他賣給我吧。」


 


2


 


「拾椿,回家了。」


 


一道清朗的嗓音喚我回神。


 


縱青川站在收好的攤車邊,夕陽落在他身後,身形挺拔,眉眼如畫。


 


「來了。」


 


我和大嬸道了別,起身到他身旁,並肩回了家。


 


夜晚,我和縱青川待在屋中,他在桌邊溫習書本,在為幾個月後的春闱做準備。


 


我手中拿著替他納到一半的新鞋,忍不住望著他側臉愣神。


 


前段日子我發熱,在榻上昏睡了好幾天。


 


期間隱約做了個夢。


 


夢見我的世界不過是個話本子,縱青川是男主,我卻不是女主。


 


夢中說,縱青川會在殿試上見著皇帝,然後皇帝就會發現,縱青川是他流落在外的皇子。


 


後來縱青川住在宮中,忘記我這個發妻,迎娶了丞相府的嫡女。


 


他與嫡女相知相愛,他最後會得登大統,嫡女成了他的皇後。


 


而我,卻在千裡之外的梨花城裡苦苦盼他歸來,最終被流氓侵犯而亡。


 


夢醒時,我還未理清思緒,倒先看見了因照顧我而累得趴在榻邊沉睡的縱青川。


 


一時心情復雜。


 


當初救下縱青川時,他說他曾是遠方一富庶人家的小少爺,因家道中落,才落得這般不堪境地。


 


我不知道這個夢是否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流落民間的皇子。


 


也更不曉得縱青川,會不會真的是那般負心的人。


 


3


 


「拾椿?」


 


縱青川再次喚我回神,他不知何時走到我面前,看著我,眼裡滿是擔憂。


 


「這幾日你總愣神,可是還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再去看個大夫?」


 


我搖搖頭:「我沒事。」


 


不過在想如何能將他在我心中的存在降低罷了。


 


畢竟三年裡,我是真真切切將他放在我心尖上的。


 


我抬手摸上他的臉龐,輕聲問他。


 


「夫君,你愛我嗎?」


 


聽見我這般喚他,他一下紅了耳朵。


 


因為平日裡我一般都喊他青川,隻有在那事時,才會喊他夫君。


 


他半天未說話。


 


他是個十分內斂的人,許多話都喜歡憋在心裡,隻會用泛紅的耳朵回答我。


 


以往我都會一笑而過,但今天,我卻要追問他。


 


「夫君,你愛我嗎?」


 


我緊緊盯著他的眸子,看見了他輕顫的黑睫,他的耳朵因為羞澀,愈發地紅潤。


 


「卿卿……」


 


他耐不住,熾熱的唇急切地湊上來。


 


我輕嘆了聲,手臂摟上他的脖頸。


 


他的聲音零碎,卻隻是一個勁地喚我。


 


「卿卿……」


 


衣衫輕褪,瀟瀟夜雨落了一宿。


 


半夢半醒間,我想,罷了,總歸還有些時間,趁他還愛我,我得回了本才是。


 


4


 


日子仍舊過著,見我身子好了,縱青川也就不陪著我一塊賣豆腐了。


 


春闱臨近,他要忙著讀書,但出攤收攤時都會陪著我。


 


街坊鄰裡的人瞧見,都要誇上我們一句恩愛。


 


縱青川每次都會悄悄紅了耳朵,而我就會笑。


 


笑著笑著就忍不住想,若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如果夢是假的就好了。


 


這樣我們或許真的會一直恩愛到老。


 


二月初一是我的生辰。


 


縱青川給我送了一支極漂亮的白玉簪。


 


「你哪來的銀子買它?」


 


我欣喜著讓他給我戴上,拿出銅鏡觀賞。


 


鏡中人杏眼桃腮,白玉簪與之相配得緊。


 


別的不說,縱青川的眼光倒是很好的。


 


他淡淡彎著唇,有些不好意思。


 


「前些日子替人抄書寫信攢下的。」


 


我笑著踮腳吻上他唇角。


 


「多謝夫君,夫君有心了。」


 


縱青川又默默地紅了耳朵。


 


5


 


兩日後,縱青川就要啟程趕往上京參加春闱。


 


我替他收拾好行囊。


 


「給你裝了些厚衣服,還有我替你新納的鞋。


 


「你常看的書、路上的幹糧也裝上了。


 


「荷包裡有些盤纏,不多,可能要你剩著些用了。」


 


我絮絮叨叨地叮囑,縱青川就跟在我身邊,一言不發。


 


「縱青川,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睨了他一眼,險些被氣笑了。


 


「聽到了。」


 


他垂著眼瞧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從身後環抱住我,頭埋在我肩頸。


 


「卿卿,你等等我,等我中榜了,我一定會接你到上京,讓你過上好日子。」


 


他的聲音悶悶傳入我耳中,我難得沉默了。


 


我知道縱青川一定會中,甚至會到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


 


可到那時,我定然不會是他的身邊人。


 


不出意外的話,經此一別,我們不會再見。


 


我最終什麼都沒應,隻安撫地拍了拍他環在我腰間的手。


 


「去吧。」


 


縱青川還是走了,走時一步三回頭。


 


我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和他說了句。


 


「再見。」


 


我的心上人,再也不見。


 


6


 


縱青川走後,我依舊賣著豆腐,等著攢些錢就搬走。


 


不過豆腐便宜,於是我又加了些別樣的小吃。


 


我的手藝好,回頭客也多,賺錢的法子就是薄利多銷。


 


日子過得很快,我聽到了春闱放榜的消息。


 


縱青川奪了會元。


 


彼時我正賣著豆腐,是一個老主顧告訴我的。


 


「孟娘子,你家那位真是厲害啊,相信不久後的殿試定能取個好成績,你的好日子可在後頭啊!」


 


「是啊,縱兄才華橫溢,定能奪魁,屆時若三元及第,封了官,也是光宗耀祖,前途無量啊!」


 


不少人聽見了,也紛紛給我送上祝賀。


 


我一一受了,揮手說今日的豆腐小吃都半價。


 


眾人有一陣歡呼。


 


不出所料,一個月後,縱青川金榜題名,成了探花郎,一時間名揚天下。


 


沒多久,上京的傳言也傳來了。


 


說,探花郎是皇帝流落在民間的親兒子,陛下為了彌補他,不僅給他榮華富貴,還要給他與丞相府的嫡女賜婚呢。


 


還有說,探花郎才貌過人,今後不可估量。


 


……


 


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我早早給自己做了準備,可在聽到賜婚一事時,我的心還是不受控地瑟縮了下。


 


畢竟也算是真心相愛了三年,放下總歸是件不易的事。


 


我默默在和離書上籤了字,寄去了上京。


 


我的縱青川,我的夫君,終究不再是了啊。


 


7


 


我搬家了,去了離上京臨近的一處地方——宜州。


 


其實我本意並非如此,我原想搬去的是臨蘇,那離上京很遠。


 


這樣我就可以脫離前緣,更好地開始新生活。


 


奈何剛收拾好行囊,我就收到姑母來信,說她病重,喚我去宜州。


 


父母雙亡那年我不過十三,姑母也得了消息。


 


她本想接我過去撫養,但後又思及她不過是知府的一房不大受寵的妾室,若是我過去了她恐怕也無法照料我,便隻好作罷。


 


隻在之後不時地託些銀子給我,讓我好安身。


 


姑母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搬家之前我給她去了一封信告知。


 


沒承想她竟已病重,這事打亂了我所有計劃。


 


但我總不能不去看她。


 


於是去往臨蘇的車道掉了頭,改往宜州。


 


車馬行了五天,終於到達。


 


來不及修整,我就直奔著知府家去。


 


待守門的小廝通傳過後,就有一個穿著青綠色羅裙的丫鬟帶我入府。


 


她是姑母身邊的丫鬟,喚雀青。


 


知府府很大,修葺得規矩漂亮。


 


但我心思並不在那小院精致的流觴曲水上,而是著急地問雀青。


 


「姑母身子如何了?」


 


「前日老爺帶了根老山參回來,夫人服藥過後睡了一覺,大夫說已無大礙,隻是身子仍虧虛著,好好養段日子便可痊愈。


 


「今日姑娘來了,想必夫人定會開心起來,身子也會好得快些。」


 


聽見她這麼說,我一直提著的心算是落了地。


 


8


 


走過彎折的回廊,最後停在了一間屋門前,雀青喊道。


 


「夫人,孟姑娘來了。」


 


「快進來。」


 


一道虛弱又欣喜的女聲傳來。


 


推開門,我就看見一婦人從屏風後邊走出。


 


面容素淨淡雅,隱隱有幾分病態,卻也是個端莊漂亮的人。


 


「我瞧瞧,是拾椿嗎?」


 


「姑母!」


 


我忙跑上去扶住她的手,因多年未見,我激動得險些落淚。


 


「姑母身子未愈,坐著等我便好了。」


 


我扶著她落座,抬頭對上她的眼。


 


「我們拾椿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姑母笑著,眼裡也隱約閃著淚光。


 


「是拾椿不好,一直沒來見姑母。


 


「但姑母還是同我記憶中那般漂亮。」


 


我與姑母笑著聊了許久。


 


「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來,問,「青川呢?怎麼沒跟著你一起來?你總在信中說他如何如何好,成親這麼久了,姑母還沒見過他呢。」


 


我神色一滯,張了張口,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我模樣,姑母細細的眉毛蹙著,小心翼翼地詢問我。


 


「可是吵架了?」


 


我望著她,忍不住心中酸澀。


 


我搖搖頭,再開口時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姑母,我與他已經和離了……


 


「他是……縱青川。」


 


9


 


宜州也算是在天子腳下,不僅繁華程度不差於上京,消息也是靈通得緊。


 


放榜過後,誰人不知那示面遊街、才華橫溢的探花郎縱青川,是陛下流落民間的親兒子,是如今身份尊貴的二皇子。


 


姑母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擔憂地看了我半晌,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下人通傳。


 


「夫人,小公子下學回來了。」


 


接著一道稚嫩的嗓音也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