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原本是要護她一生的。

可她為情所困，為色所迷，甘願跟隨沈圖南回了沈家。

 

她從中州帶回沈家的萬貫家財，如今早已被沈夫人吞入私囊中。

 

這便是她說的，她無路可走。

 

沈家侵佔了她所有的財產，她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嫁給沈圖南。

 

7

 

自那日後，喬玉婉對我的敵意消散了許多，至少不在明面上跟隨沈夫人找我的不自在。

 

沈秋白吃了崔鬱開的藥，病情好轉了許多。

 

以防不測，崔鬱在侯府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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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著沈秋白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碰巧遇見剛從學堂裡回來的沈圖南。

 

自從我和沈秋白的婚事成了定局以後，沈夫人便將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沈圖南的學業上。

 

每日天不亮，沈圖南就被喊起念書。

 

幾日下來，他往日從容闲散的姿態少了些許，到多了許多厭世的憤恨。

 

他目光落在我為沈秋白摘掉頭發落葉的手指上，臉色有些難看。

 

「你還有心情在這裡和他風花雪月。」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斥責你兄長錯信奸佞，導致賑災銀兩被貪汙，我早就說過，你家功高震住，偏你父兄還不知收斂，我幾次與你退婚，你都不允，甚至千方百計嫁給這個短命鬼。」

 

「你是想著你江家滿門抄斬，你作為外嫁女能苟活不被連累吧。」

 

他重重地笑了一聲，

 

「你休想，屆時侯府不會留你寡居，你這輩子隻能在莊子裡了此殘生。」

 

我看也未看他一眼，「那的確是很不幸的結局。」

 

我附身湊到沈秋白臉側，笑意吟吟地問他，

 

「夫君可要長命百歲才是，我可不想做寡婦。」

 

沈秋白含笑道，「自然。」

 

我推著他翩然離去，徒留沈圖南一人氣急敗壞。

 

8

 

喬玉婉忽然找上了我。

 

「有一局殘棋不解，想與嫂嫂對弈，或許能窺見關卡。」

 

我命人在院子裡擺出棋盤，與她相對而坐。

 

平心而論，盡管她做了許多我不認可甚至是無端招惹我的事情，可一想到她戰S的父兄，我始終無法真的憎惡她。

 

更多的是一種哀其不爭吧。

 

院子裡的人都退了出去，隻有沈秋白在書房看書。

 

棋下到一半，她忽然問我，「沈圖南不會娶我，是嗎？」

 

這一聲很輕，她的聲腔都在顫抖，落下的棋子卻還是穩的。

 

「有些問題，在你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答案。」

 

她低下頭，

 

「姐姐，我做了許多錯事，我的人生，就像是這盤棋，我走錯了第一步，第二步，一直到如今無法挽回的這一步，可我隻能一直走下去，哪怕是S在這條路上，我也不能回頭。」

 

「我的名聲，我喬家的錢財，我父母留下的名聲，都被沈家佔盡了便宜，他們趴在我的身上吸我的血吃我的肉，如今是我父兄戰S的第七年，京城平靜了七年，他們早已經忘記了我父兄的功勞，隻有你們江家記得。」

 

「沈圖南，我要嫁。掌家權，我不會放手。世子之位，我也要為我以後的子嗣搶奪。姐姐，若你要和我爭，即使是我S，我也不會放手。」

 

她說到這裡時，柔弱溫馴的面孔迸發出決絕的狠意。

 

到此刻，我才在她身上，看見了一絲喬家人的血性。

 

我滿意地將手中的棋子丟入棋奁裡，

 

「沈圖南，你嫁。掌家權，你拿。世子之位，給你。阿婉，我永遠不會與你爭這些，你隻管去搶奪屬於你自己的一切，江家永遠都會為你伸手，因為，你是喬家女。」

 

她咬唇，逼退淚水，幾乎是倉皇而逃，「謝謝。」

 

待她走後，我嘆了口氣，卻異樣地發現，面前的S棋，在最後一步，被喬玉婉下活了。

 

9

 

沈秋白從書房出來，棋盤被我們各自收拾好，各自執棋，開始廝S。

 

他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待她，很是不同，不似你睚眦必報锱铢必較的性子。」

 

我笑的有些無奈，卻也真心，「殿下說笑了，她到底也隻是一個小姑娘，人這一生有許多錯會犯，她會回頭能改，已經勝過很多人了。」

 

「是因為喬觀月，你才對她多有忍讓憐憫嗎？」

 

我握著棋子的手一緊，笑的有些勉強。

 

沈秋白卻並不放過我，他明明笑意溫潤，晦暗深沉的眼神卻咄咄逼人。

 

「也是為了給喬觀月報仇，你才選擇與我合作的，是嗎？」

 

我嘴角最後一絲笑意停滯。

 

半晌後，我輕笑了聲，直視他威逼我的眼眸。

 

「是，殿下都猜對了。」

 

他冷笑著丟了手中的棋子，「沒意思，不下了。」

 

10

 

我和喬觀月算不上青梅竹馬。

 

我父親是威北大將軍，鎮守西北。

 

喬將軍是我父親的副將。

 

江家的基業，自古是從沙場博得的。

 

到我這一代，父親卻不想讓我進軍營，反而將我拘在上京，要我學著如何做一個高門貴女。

 

我不想學，在聽見祖父和母親的談話後，得知喬將軍要從京城押送一批糧草去西北，我潛入糧草裡，跟著喬將軍的軍隊，一路去往西北。

 

喬將軍發現我後，哭笑不得，將我丟給喬觀月，要他在這一路保護我。

 

小時候的喬觀月性子木訥，不欲多言，說的總比做得多。

 

一天的時間，他幾乎都在練武。

 

這一路走了兩個月，我幾乎每日和喬觀月待在一起。

 

一開始我嫌棄他呆笨，是個莽夫，就知道練武，都不知道陪我說話。

 

直到路上遇見匪寇，他飛身躍到我跟前，紅纓槍快如閃電，頃刻間取數人性命。

 

到軍營裡後，父親先是罵了我一通，後面無可奈何，就讓我跟著喬觀月練武。

 

我就這樣，跟在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身後，一天一天長大。

 

我忘了自己追在他身後多久，問過多少次，「喬觀月，你喜不喜歡我呀。」

 

他總是沉默，轉過頭，擦他那柄槍，耳尖卻紅的厲害。

 

他S的時候，我在上京照顧病重的母親，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我趕到平南關的時候，那裡已經從戰場變成了亂葬崗。

 

我找不到喬觀月。

 

屍體太多了，我沉默地陪著父親火化這些將士的屍首。

 

可我找不到喬觀月。

 

我找不到他。

 

我在被血水泡臭的坑裡看見飄浮而起的穗子，被血染透。

 

一起扯上來的，還有一隻已經腐爛見骨的手掌。

 

斷手緊緊地握緊了穗子，即使到現在，我也掰不開。

 

那是很多年前，我偷偷將喬觀月寶貝的紅纓槍上的穗子換上了我做的。

 

可沒一會兒，就被他發現了。

 

他取下了我給他做的，又重新換上了新的。

 

我以為他丟掉了。

 

原來，他一直有好好留著。

 

喬觀月。

 

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

 

11

 

春闱結果出來後，沈夫人氣暈了過去。

 

沈秋白不僅得了魁首，他所寫的策論更是在民間廣為流傳，其中關於鹽稅這一段引起老百姓的巨烈推崇。

 

「專主於便民者，民便而國亦利。專主於利國者，民不便而利歸中飽，國乃愈貧。」

 

一時之間，坊間學子對他推崇備至。

 

殿試後，陛下考校他對稅收的見解。

 

他不卑不亢道，「善賦民者，譬植柳，薪其枝葉而培其本根。不善賦民者，譬剪韭乎，日剪一畦，不罄不止。」

 

陛下興而撫掌，定他為狀元。

 

他的美名愈發傳揚。

 

這些，自然少不了江家的推波助瀾。

 

晚間，他同我說，「太子邀我去東宮講學。」

 

我握書的手一緊，恨意幾乎噴薄而出。

 

平南關一戰，損失慘重，喬家人盡數殉國。

 

而促使此戰如此惡劣的始作俑者就是當今太子。

 

他曾御駕親徵，在戰場上如有神助，幾戰幾勝，陛下因此格外喜愛他，覺得他肖似自己年輕時。

 

卻並不知道，太子早與蠻族達成協議，蠻族不過是假意退讓。

 

作為回報，太子要給他們豐厚的兵器和戰馬。

 

喬家在平南關殊S搏鬥時，從倉庫裡拿出的都是生鏽的兵器，甚至是一堆石頭。

 

就連平南關的地圖防線，也早已經流露出去。

 

有這樣為了繼承皇位不擇手段的儲君，大楚何愁不亡。

 

12

 

有了沈秋白作為太子的幕僚，三皇子一脈逐漸被打壓。

 

太子的地位越發穩固，他高興不已，越發相信沈秋白。

 

卻不知道，這是即將索他性命的劊子手。

 

沈侯爺按照一早與我家約定的，上書為沈秋白請封世子之位。

 

無論沈夫人如何勸阻都沒有用。

 

對沈侯爺來說，兩個都是他的孩子，如今明顯是沈秋白更加有前途，他自然會好好扶持這個兒子。

 

喬玉婉有些沉不住氣來找我。

 

「你說過，世子之位，你不會要。」

 

我看向她，「阿婉，你該信我。」

 

她略微思索片刻道，「好。」

 

失去世子之位的沈圖南，並沒有因此氣綏。

 

他自然而然的站在了三皇子一隊。

 

沈夫人也在開始為他的婚事奔走。

 

我漫不經心地為喬玉婉下了一劑催化劑，

 

「玉婉是喬家遺孤，母親準備如何安置，總不可能讓她做妾吧。」

 

沈夫人皮笑肉不笑，「自然不會，我早已經為她找好了婚事，是我娘家的侄兒。」

 

我幾乎是冷笑了，「母親娘親的侄兒，可是那位因為賭錢打S妻子的潑皮。」

 

她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喬玉婉捏緊了拳頭，眼眸一瞬陰沉下來。

 

有了三皇子的扶持，沈圖南很快去了兵部任職，和沈秋白打擂臺。

 

沈圖南議親並不順，好幾家原本同意的高門，沒幾天都來退婚了。

 

喬玉婉有孕的消息傳出來後，沈夫人幾乎是勃然大怒，破口大罵。

 

最後怒消了，她冷靜後，咬牙笑道，「你如此不要臉，那便做妾吧。」

 

喬玉婉輕蔑地回之一笑，

 

「我喬家滿門忠烈，要我做妾？你且試試御史臺的文書會不會放過沈家。」

 

沈夫人氣紅了眼睛，卻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清楚明白，喬玉婉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喬玉婉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如今我也該喊你一聲母親了，當初你看中我父母留下的遺產，將我留在沈家，是你告訴我，日後我是要嫁給沈圖南為妻的，所以我的錢財都是他的。」

 

「如今我的錢財都充了沈家的庫房，你反悔了，厭惡我了，想把我嫁出去，最好讓你的混賬侄兒把我折磨致S，你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我就算是S，也會拉著你們沈家人去御前，好好算算這筆帳。」

 

喬玉婉如願嫁給了沈圖南，沈夫人在他們大婚當日，塞給沈圖南兩個貌美的通房。

 

新婚夜，沈圖南宿在了小妾房中。

 

喬玉婉沒有哭鬧也沒有發脾氣，甚至是在第二日主動提起將她們扶為小妾。

 

沈圖南看不上喬玉婉的家世，覺得她配不上自己，卻到底還有這些年的情分在，待她也算說得過去。

 

直到他醉酒那日碰到我與沈秋白逛完燈會回來，他紅著眼拉住我的衣袖，氣憤地指著沈秋白。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你要選他，你是不是故意氣我的，雲裳。」

 

我笑笑，「當然不是，多虧了你私奔這一遭，到省去了我許多麻煩。」

 

他愕然道，「你不想嫁我？」

 

我輕笑道，「我從未想過要嫁給你。」

 

如今的結局，是我求之不得。

 

更是我籌謀所得。

 

13

 

一夜之間，太子和三皇子京城的商鋪都遭受到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