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了。
死在一個喚作【拍喜】的習俗之下。
所謂拍喜,便是女子嫁人兩年後還不開懷。
丈夫便要在上元節那天請親友來鞭笞妻子。
打得越狠,越能求子。
那日我蜷著身子被竹條、木棍打得死去活來。
但無論如何哭喊求饒。
那本該帶著瓜子糖果前來制止的秦良都毫無蹤影。
奄奄一息之際,卻見他攙著我那小腹隆起的繼妹柔聲誘哄:
「她不會再礙著我們了,青娘你歡不歡喜?」
1
梨花鎮的上元節也是美的,街上四處挑著花燈,陳家大宅裡也有那頑劣小童穿著新做的衣裳,正捂了耳朵拿香去點地上的爆竹。
我瞧著高興,手上將黑芝麻粉拌入豬油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我的手藝在整個鎮上都是數一數二,這些年憑著一手好廚藝撐起酒樓賺來銀兩,可算是在年前清完了陳家歷年的舊賬。
這心頭大石一去,人也輕松了起來,又趕上今兒過節,自然是要大展身手。
白砂糖碎雪一般,徐徐往上頭一灑,再用糯米粉兒一裹,那圓嘟嘟的浮元子便整整齊齊擺在了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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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秦良嗜甜,該是喜歡的。
我喝了口茶水,正合計著再取些嫩肉去了筋絲錘爛好給秦老太太做些鹹口的,門廊處卻傳來一陣響動。
不及我反應,就有幾個健壯的嬸子鉗住胳膊將我扯了出去,外頭不知何時已聚了好些人,不由分說就湊上前來將我圍成一團。
隨著一柄大掃帚落在身上,數不清的棍子竹條也抽了上來。
他們口中吐沫橫飛著,罵我是不抱窩的母雞,生不出孩子的廢物,那些昔日喚過叔叔伯伯、嬸娘阿嫂的人,都猙獰著臉恨不得打死我。
是拍喜!我悚然一驚。
梨花鎮是有這個習俗的,新婦嫁入夫家兩年肚中還沒動靜的話,夫郎便要邀請親朋好友上門來鞭笞自己的妻子。
打得越狠,罵得越兇,就越容易受孕。
他們說這樣就能讓女子感到羞愧,從而更加努力地懷上孩子。
當然,小兩口感情和睦,想要遲些時候再要子嗣的情況也是有的,隻要夫家不開口,旁人自然也不會來討這個嫌。
是以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明明我和秦良的情況,他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啊。
我驚慌我憤怒我想找他問個清楚,可身後的人還在追打我,徹骨的痛意讓我顧不上思考。
我隻能跑,拼了命地跑。
隻感覺自己像是掙脫繩索的年豬一般,無頭蒼蠅似的在街上流竄。
要跑去哪呢?不知道,我隻知道隻要慢下一步,身後的屠刀立時就能將我抹了脖子。
風聲呼嘯而過,耳邊他們還在喝問:「你能不能懷?要不要生?!」
緊接著一個木棒抡在額角,隨著血珠子滾滾滑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倉皇到顫抖:「生……生!」
生他奶奶個嘴兒!狗娘養的秦良,我拿什麼生去啊!
他明知當日為了救他我的身子受了怎樣的損傷,若我仍是那身形矯健的楚幼宜,孩子怕都會滿屋跑了,哪裡用得到這些雜種來欺辱我!
我心裡發狠,嘴裡卻直發苦。
隨著這看不見盡頭的追打,心頭不祥感覺也愈演愈烈,按這個陣勢,恐怕拍喜是假的,害命才是真的。
2
要知道鎮上這個習俗由來已久,但下手時也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往致命處招呼。
可現在呢,我的腦後額角,還有耳朵邊上,都已火辣辣地捱了不少苦頭。
況且我已跑了大半個鎮子了,那本該提著籃子出來給他們抓瓜子糖果,將人打發走的秦良,卻是遲遲未曾露面。
不能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了,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強烈,我腳下一拐便衝著山路跑去。
我娘家就在一個山坳之外的清水村,阿爹雖對我多有懈怠,但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到底也是他親生的閨女。
況且還有袁氏呢,她是後娘沒錯,待我卻比從她肚裡爬出的那個還親,總不至於真就瞧著讓人將我打死吧。
抱著一線希望,我撐著口氣跑回了家,可我錯了,無論我怎麼拍,那榆木做的門都閉得死緊。
絕望之下唯有袁氏的聲音隔著窗傳來:「幼宜,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你已是夫家的人了,我楚家的手也伸不了那麼長,去管到姑爺家的內院裡。」
她聲音溫婉,還是那般的柔和可親,可對我來說,卻無異於索命的喪鍾。
身後的人原本還有幾分忌憚,見了這種情況,下手就更毒辣了幾分,使足了勁兒地往我腦袋上招呼。
一棍……兩棍……數不清多少下了,我軟軟倒在院裡,隻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疼。
聽到沒了動靜,那扇久叩不開的門,終於也吱呀一聲敞開了。
而我也在這個時候,看見了我等待許久的夫郎秦良。
他小心翼翼攙著個女郎走了出來,那女郎面如桃花腹部高聳,正是我的繼妹楚青芳。
我不笨,電光火石之間所有的疑慮都串成一片。
他不願與我同房,因為他愛著的另有其人。
拍喜人下手狠辣,因為他要掃清我這障礙。
可上門求娶的是他秦家,合過八字後點名要我的也是他秦家,那麼喜歡楚青芳的話,何苦要來害我楚幼宜呢。
我摧心斷腸,爛泥一般軟在地上,可眼睛卻久久不願闔上。
我不甘心吶。
這死不瞑目的樣子想來也是駭人的,隻聽楚青芳啊呀一聲驚叫,隨後便是秦老太太的聲音。
她長嘆一聲,將成親時給我的玉镯兒撸了下去:「幼宜,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秦家氣運和良哥兒的身子,我隻能昧著良心來造這個孽,你要是心裡有怨,就全賴在我身上罷。」
呵,可憐天下父母心,為著她的慈母心,就要來賠上我的性命麼?
殷紅血淚滾滾而落,我,也想娘了。
可被我孺慕了這麼些年的袁氏,她到底也不是我的娘,楚青芳才是她的親姑娘。
3
前一刻我被打得腦漿崩裂,再睜眼時人卻已挎著竹籃站在了小院裡。
後娘袁氏正掛著笑捧我呢:「啊呀還是我們幼宜貼心能幫上忙,不像青芳,病病歪歪隻會拖後腿。」
啊,是這一天啊。
這一天因著青芳稱病,我挎了籃子替她街頭叫賣,陰差陽錯救了秦良這個天魔星,就此注定了橫屍街頭的宿命。
事兒是這樣的,那袁氏向來面熱心冷,時常讓我做了小食去貼補家用。
原本說得好好的,我手藝好青芳腦子活,這活就分開,東西我來做,青芳就負責賣。
可這丫頭躲懶,每每要出去時就撫著心口推說身子不舒服,十次裡面能有八次是我去的。
今兒又是這樣,沒走兩步就蹙著眉頭喘了起來,阿爹見了心疼,奪了籃子就塞到了我手裡。
我還說不出個不字。
那袁氏與阿爹成親不久就懷了孕,害喜時直吐酸水什麼都吃不下。
她進門後一直待我體貼,我自幼喪母,從未感受過這種柔情,自然也拿她當個主心骨,見她難受成這樣,便自告奮勇做了道翡翠涼果給她。
袁氏果然食欲大振,可當夜,她便小產了。
呻吟了半夜,生下個不足月的楚青芳,雖看著跟常人無二,長大後卻落了個心口悶的怪毛病。
「那就是先天不足!涼果那麼寒涼的東西給你小娘吃,害得你妹妹落了病根子,你這討債鬼,攪家精!」
青芳一揉心口阿爹就拿指頭戳我,每每這時袁氏就會將我護在懷裡:「沒事的呀,她那時又不知事,我一個大人還能跟孩子過不去?」
她笑得溫婉:「況且咱們幼宜也知道心疼人,辛辛苦苦做了吃的補貼家用,你也該疼疼她才是。」
阿爹不冷不熱:「半大的姑娘誰不會上灶臺,青芳生著病不也被你安排了叫賣的活計?就你心腸熱處處替她找補,小娘當得比親娘還親,幼宜可得多敬著些你。」
我深以為然,因著愧疚和感激幹得更加起勁,像頭推磨的老驢似的恨不得一個汗珠摔八瓣。
隻是如今想來,她嘴一碰就成了阿爹心裡不偏袒親生子的好後娘,可到頭來做東西的是我,叫賣的也是我。
一天忙得腳不沾地,好容易掙下的幾個銅子兒,也都是盡數進了她的口袋。
真聰明啊,顯得我跟頭傻驢似的。
可今兒個,我這傻驢還就撂挑子了。
我把籃子往桌上一撂,捋了一把額間碎發:「娘,我得換個新衣裳去才成!」
「你是去賣東西又不是走親戚,不年不節出什麼風頭,怕不是要當顯眼精!」阿爹搓著麻繩橫了我一眼。
袁氏也狐疑地望過來,我笑道:「娘,你待我好,我不瞞你,前些日子我賣東西時聽到秦家的丫鬟嚼舌根,說是要給少爺尋個好姻緣呢。」
楚青芳本以為我要說什麼好事,聽了這話譏诮道:「秦家?那可是鎮上出了名的富戶,跟你八竿子打不著的,你個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故作狡黠地眨了眨眼:「這事兒旁人不知道,我跟人家混得好她才偷摸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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