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答應納妃那日，母後與他大吵了一架。

哭著問他是否忘了曾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父皇嘆了口氣：「是，可我守了你那麼多年，還不夠嗎？我是皇帝，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宮裡的人都議論，父皇真是愛慘了母後，登基七年才肯松口納妃。

後來，我聽到有個聲音對母後說：

【攻略皇帝失敗，請接受懲罰：成為女帝。】

當時她的臉色很古怪。

而母後被懲罰後，父皇瘋了。

1

母後不開心。

今天是母後的生辰，父皇沒來。

聽小翠說。

今兒也是雲妃娘娘的生辰。

宮裡正大擺宴席，父皇在陪她呢。

雲妃是前幾個月入宮的。

母後那時正因父皇松口答應選妃之事，和他冷戰。

Advertisement

那段時間，長寧宮大門緊閉。

據說門上還掛了牌「皇帝與狗不得入內」。

以往父皇惹母後不高興，長寧宮也會掛上牌子。

父皇不僅不生氣，還會取了牌子笑嘻嘻進去哄母後。

唯獨這一次沒有。

父皇沒有進長寧宮，黑著臉甩手走了。

當晚，他便進了雲妃的芙華宮。

據說，燭燈燃了整整一夜。

而母後，也一夜未眠。

之後，父皇又連翻七日雲妃的綠頭牌。

不過半月便封了妃，珍寶流水般地往她的芙華宮送，可謂榮寵至極。

但宮裡人依然說，父皇最愛的還是母後。

因為父皇登基七年，在雲妃入宮之前，後宮中一直隻有母後一個女人。

他們說，這不是摯愛，又是什麼？

母後晌午沒用膳。

御膳房做的飯那麼好吃。

這得是有傷心，才會一口飯都不吃啊！

我好著急，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母後好。

「唉。」

我捧著臉，長嘆了一口氣。

「我的天啊，小公主，您怎麼上去的？」

刺破耳膜的尖叫聲傳來。

我低頭，看到牆下一臉驚恐的小翠。

「我……」

我想看看父皇來了沒。

我話還沒出口。

就被小翠一把薅下去了。

「公主，您不可以偷偷爬宮牆，這太危險了！嚇死我了，要是皇後娘娘知道了，她也會生氣的。」

小翠單手叉著腰，表情嚴肅。

她鼓著臉，看上去好生氣。

我仰起頭，雙手合十，誠懇道歉：「小翠姐姐，對不起，下次不敢了。」

小翠忽然沉默了。

她蹲下身給我拍裙擺的泥，然後抱起我，聲音有些哽咽：「公主，您不用這麼懂事的。」

我「啊」了一聲，恍然大悟。

「對哦，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孩子。」

我回抱小翠，得意下令：「下次不可以說我呀，我寶貝著呢。」

小翠破涕為笑，將我往上掂了掂：「是，公主殿下。」

2

我換了粉色的裙子。

帶上我親手捏的泥人。

跑去找母後：「母後，今天要快樂哦。」

母後靠在榻上，绾著發，一縷青絲落在胸前，即使一臉病容，也掩不住驚心動魄的美。

宮中人人稱贊的那位美貌絕倫的雲妃，給母後提鞋都不配。

父皇真是老眼昏花了。

母後輕咳一聲，接過我的泥人，笑得溫柔：「昭昭真乖。」

我本想像以前那樣朝母後撲去，在她懷裡打滾。

可是母後的臉色好蒼白。

我怕母後疼。

隻好放棄，隻挨著她坐。

母後給我講故事，講著講著，好像睡著了。

聲音越來越小。

我小心翼翼靠在母後身邊，不敢打擾她休息。

不多會，外間有侍女請安，還有德福公公說話的聲音。

我驚喜萬分，拉母後的衣袖：「母後，別睡了，父皇來了！」

母後沒有理我。

母後最近總是睡得好沉。

怎麼叫也叫不醒。

倒是小翠神色慌張地進了來，抱起我就往外跑。

好像怕被人看到似的。

她把我帶回殿中，囑咐我不要出去。

我連連點頭。

等小翠出去後。

我立刻從床上跳起來。

給自己編頭發，又換了母後給我做的新裙子。

然後悄悄溜出去，繞到母後居住的主殿後面。

父皇肯定是來給母後過生辰的。

我也想參加。

自從雲妃入宮後，每次父皇來找母後，小翠都會一臉緊張地把我抱走。

我覺得，父皇和母後一定有什麼好玩的不帶我。

哼哼，這一次。

總算被我抓住機會了。

一會我要找個時機突然出現，給母後驚喜！

3

我沒聽見歡笑聲。

屋子裡靜悄悄的。

不應該呀。

芙華宮裡不是這樣的。

雲妃和父皇的嬉笑打鬧聲能傳得老遠。

我忍不住扒在窗沿上，戳了個小洞，看到父皇那繡著滄海龍騰圖案的明黃衣擺，貼在桌邊。

然後是他低沉的聲音，還有點委屈：「現在是一下都碰不得你了。」

母後的聲音也淡淡：「你心裡沒數嗎？」

父皇放下茶杯，有些生氣，他啞著嗓子，喊母後的名字：「晚寧，我守了你那麼多年，還不夠嗎？我是皇帝，不可能一輩子隻有你一個女人的。」

母後沒回應，父皇嘆了口氣：「阿寧，我也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母後短促地笑了聲：「從前打天下時，奸臣逼迫你將他女兒收入後院，你硬是頂著壓力，扛過去了，如今四海升平，你卻身不由己了？」

「裴寂，你真讓人惡心。」

母後看父皇的眼神很冷。

在我的記憶裡，母後對父皇都是溫溫柔柔的。

這還是頭一回見她如此。

父皇似乎也接受不了母後不同往日的態度，「你真要這樣鬧下去嗎？」

母後不答話。

父皇憤怒地砸了茶杯，碎片劃破了手，也恍然未覺：

「我日日在芙華宮，沒來找你，你也從不主動來尋我，你都沒想過我，一點也不氣嗎？」

母後咳了幾聲，道：「臣妾不敢。」

父皇急了，他抓母後的手腕：「阿寧，你要我怎麼做，我們才能回到從前那樣？」

父皇的語氣近乎哀求。

母後怔住，呆呆地看著父皇，似被他的態度觸動。

她斂下眼睫，而後輕聲道：「裴寂，你把沈雲嵐送走，好不好？我不喜歡她。」

沈雲嵐，就是雲妃。

雲妃是沈侍郎之女，也算母後的表親。

年少時，她便喜歡追著父皇，說長大後要入宮為妃。

但那時父皇滿心滿眼隻有母後，再加上雲妃比母後和父皇年幼許多。

因此父皇隻把她當妹妹對待，未正眼看過她一眼。

雲妃也倔，及笄後，一直鬧著不願嫁人。

直到前幾個月，在父皇松口納妃之後，雲妃順理成章入宮了。

我見過她來找母後。

侍寢後，她就迫不及待地跑來長寧宮炫耀。

「寧姐姐，沒想到有一天，我們姐妹會共侍一夫呢。」

「皇上他誇我鮮嫩活潑，比姐姐有趣多了。」

母後那時沒說什麼，倒是等她走後，咳疾發作得厲害。

此刻聽了母後的話，父皇沉默了。

良久，他擰著眉道：

「雲妃她年紀小，難免嬌縱些，況且她不爭不搶，隻是想陪在我的身邊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阿寧，她於我而言，不過是妾，你才是我的妻。」

母後垂眼，似乎並不意外他的回答。

她拂開父皇的手，冷冷起身。

「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父皇怒了，也站起身，一腳踹翻了凳子。

「姜晚寧，朕都這樣低聲下氣了，你還想如何，全天下，隻有你敢如此對朕！」

父皇竟是不顧母後病重，強硬將她摔在榻上，眼裡帶著滔天怒意。

「朕是皇帝，是你的夫，你今日就是不願，也得願！」

母後的淡定再也維持不住。

她哭著喊著，讓父皇放開她。

可父皇沒有聽。

我急得跺腳，就要衝進去。

眼前一黑。

接著是小翠特意壓低的，氣急敗壞的聲音：「公主，你怎麼跑這來了！」

她想過來拉我。

「小翠姐姐，你沒聽到父皇在打母後嗎，我要去救母後。」

我躲開小翠，一扭身子一溜煙奔向殿前。

這時，外間傳來一抹焦急的，尖銳的呼喊：

「陛下，芙華宮來報，雲妃娘娘有喜了！」

不過一會，父皇便著急地從殿內出來。

他離開得那樣快。

快到沒聽見我喊他的那聲「父皇」。

我好像快要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了。

4

我回頭，看到母後站在我身後，也正望著父皇越來越小的背影。

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母後，你在想什麼呀？」我小聲問她。

母後蹲下身，摸摸我的臉，回我：「母後在想，我的昭昭要不要一起吃桂花酥。」

我覺得母後騙我，她肯定不是在想這件事。

她平時都不讓我吃桂花酥，說太甜。

可母後看著好像很難過。

也許是她也想吃。

因為小翠經常說，難過的時候吃甜的會開心。

於是我點了點頭：「昭昭要吃。」

用過桂花酥後。

我在母後的懷裡睡去。

睡得正迷迷糊糊，好像聽到母後在和一個奇怪的聲音對話。

母後可能怕吵醒我，聲音很輕：「系統，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任務，是不是失敗了。」

系統公式化的聲音：【是。】

母後的聲音再響起，帶著幾分哀求：「如果要抹殺我，可以等昭昭再大一些嗎？」

系統：【很遺憾。】

殿內恢復了安靜。

我悄悄睜開一隻眼睛。

看到母後靠在床頭，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月光。

有亮晶晶從她的眼角滑落。

吧嗒，滴在我的手背上，溫熱的。

母後似乎驟然驚醒。

慌忙看我，見我安安靜靜的，才放下心來，給我掖好被子。

而後摟著我，輕聲哼起哄睡的小曲兒。

5

母後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

小翠去請太醫，怎麼也請不到。

聽說是雲妃娘娘胎息不穩，父皇命所有太醫都去芙華宮待命。

太醫院隻派了位懵懂的學徒過來，走個過場。

宮裡的人慣會捧高踩低。

如今「高」的，是雲妃。

小翠每日都在氣急敗壞地罵雲妃。

母後身邊的大宮女也沒了辦法，隻能去請父皇。

可每次，都被雲妃身邊的人趕走。

那邊的人很不客氣：「皇上在裡面陪著雲妃娘娘呢，這要是驚到未來的小皇子，幾個腦袋都不夠你們掉的！」

這些都是我背著母後，躲在小廚房吃點心時，聽到的。

於是我趁小翠沒注意。

悄悄溜出了長寧宮。

我要去找父皇，讓他給母後請太醫。

我走了好久好久的路，才走到芙華宮。

這會正是午後。

遠遠地我就看到雲妃一行人從宮中走了出來。

看方向是要去御花園散步。

父皇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群擋住了。

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父皇。」我吸了吸鼻子，小跑追了上去。

才到半路就有宮人把我攔住。

我學母後那樣，呵斥她們不許攔我。

可她們不怕，怎麼也不讓我靠近。

那邊雲妃聽到動靜，嬌聲問道：「怎麼了？」

她聽了宮人稟告，揮退了宮人。

而後慢悠悠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我。

小翠說雲妃娘娘是比匈奴還要壞的壞女人。

但是我不怕她。

我抬頭挺腰，也瞪大了眼睛看她。

雲妃笑了，把玩著塗滿鮮豔豆蔻的手：「公主找本宮做什麼？」

我依然瞪著眼睛：「我不是找你，我找父皇。」

「找皇上來本宮這做什麼？」

雲妃哦了一聲，挑了眉：「皇後娘娘這是著急了，都開始拿孩子爭寵了？」

雲妃身邊的宮女聽了，都戲謔地看著我。

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在暗指母後善妒。

我急了：「才不是，我隻是想找父皇，母後生病了。」

雲妃卻不理我，繼續嘲諷母後：

「皇後這就病了？也是，本宮聽說皇後娘娘生公主後傷了身子，已無法再有孕，這江山差點都要毀在皇後的手中。」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太醫說我這胎是個男兒，皇上可高興了，公主，你有皇弟了，開心嗎？」

說著，她得意地挺了挺尚未顯懷的肚子。

「我這還沒生呢，皇後就病了，這要是生了皇子，她會不會氣得直接……」

她頓了頓，滿臉刻薄：「病死呀。」

雲妃一笑，身邊的宮人也跟著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6

「才不會，我才不要弟弟，你才會病死！」我忍不住大喊，反駁她。

雲妃的笑意止住。

她惡狠狠地看著我。

接著伸手，一把拽住我，用尖利的指甲掐我的手：

「你這惡毒的小孩，居然敢詛咒本宮！今天本宮就代替皇後娘娘好好教育你！」

她手上使了勁。

我痛得眼淚直打轉，拼命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