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義憤填膺聽得我想笑。

我爸不過是被林茉坑得太慘，生怕我這個大女兒也不想管他了。

房子可以說是他和我媽一輩子的心血，我大二的時候家裡才還完了房貸。

「先想辦法找人吧。報警，如實說明林茉做了什麼，有警察介入解決會更快一些。」

我心裡卻沉重：「林茉突然賣房拿走這麼大一筆錢，你們最好期待她不是在外面欠了巨額負債。」

父母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11

當天我就去警局報了案，處了警察局後我拿著我媽記下來的電話給過來看房的中介打過去，請他出來聊聊。

但我沒想到中介居然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性，叫袁蓓。

聽完我說的前因後果，她沉思了一會：「您家裡的情況我會報給公司請求後續的處理，但是您妹妹已經籤了買賣合同，錢我們是沒有辦法現退的，您能理解嗎？」

我知道袁蓓已經足夠講理，但還是心梗。

「你們安規辦事，我沒有意見。」

袁蓓在走之前有些同情地看著我：「林小姐，你妹妹當時幾乎是沒有猶豫就把房子買了，她看上去急需用錢。而且也拿到了您家裡父母的委託授權書和身份證戶口本。」

她在「急需」兩個字上加重了聲音。

我心裡一沉。

就連一個中介都能發現林茉的不正常，我越來越肯定，她一定是又欠了什麼東西在外面。不然也不會偽造了爸媽的籤名授權和偷了戶口本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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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林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消失了快二十天，所有社交平臺都把家裡人屏蔽了。

我爸還在住院，我媽申請陪護躲著不想回家。

原因無他，我報案的事兒被周圍的鄰居都看在眼裡，我們家徹底出了名，成為茶餘飯後的笑料。

「林家那個小的，看著聽話又嘴甜，結果居然不聲不響把家裡房子賣咯，哎呦你說這……」

「老林真的是拎不清，年紀一大人都糊塗了，教出了這麼個白眼狼。」

「他家老大心也狠，據說找到妹妹就要告到法院去！」

……

七嘴八舌，無非是笑話我家蠢得讓個黃毛丫頭騙得團團轉。

我媽偶爾回家一趟被那些異樣的眼光看得渾身難受。

私底下哭，邊哭邊埋怨我：「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天天戳我脊梁骨，你沒事做什麼這麼高調。」

我把手裡買的菜一扔。

「行啊，你不想丟人，你去把林茉找回來！」

「媽，一點風言風語，你大度點別往心裡去不就好了？他們嘴碎咱家隻愛老幺的時候你也沒這麼激動啊？」

我媽不說話了，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現在還任勞任怨給你們擦屁股的人是我，您要是有點良心就去把我爸照顧好了，省的林茉還沒找到自己氣傻了！」

我並不跟她客氣。

大概是老天都覺我的遭遇太冤種，報警後第十天，我接到了警察局的通知。

當時和林茉一起來我家的那個「男朋友」被他們抓獲了。

12

趕到警局的時候警察已經審問完他的信息了。

我看著皺緊了眉頭。

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林茉之前談過的人！

我還沒被她屏蔽的時候林茉在朋友圈發過自己網戀對象的擦邊照，和審問室裡垂頭喪氣的人完全不一樣。

警察證實了我的想法。

「這個人一個影視城裡的龍套演員，在一個三無影視公司名下。據他所說林茉女士也是籤在他們公司的。」

我媽陪著我一起來，聽完警察同志的解釋瞪大眼睛，聲音顫顫巍巍：「演員……？」

警察點點頭：「是的，他承認了自己是被林茉拉過來演習，為了欺騙你們借此盜走房產證和個人證件，連你們的授權委託賣房書都是他籤字的。」

與此同時審訊室裡的對話通過話筒和廣播傳到了我耳邊。

龍套說：「……公司除了籤約素人，還會向新籤的員工放貸。我欠了大概五萬，林茉一進來就申請了一筆巨款。」

「經紀人看她有信心讓自己紅，就給她放貸了，結果她沒紅起來，還倒欠了幾十萬。公司要她去陪酒她不肯，在酒會上把一個大老板惹毛了，就、就又要她賠償損失。」

我媽已經停的快暈過去了，但我隻是冷漠得像個路人。

「……後來，林茉說、說自己有辦法搞錢，讓我跟她演場戲，成功了不僅自己欠的可以換上，我的她也幫忙還了。」

審問的警察嚴肅地說：「你不知道她欺騙房產證倒賣的行為是違法的嗎？你作為從犯同樣要追責！」

龍套看起來快哭了：「我真不知道啊！她根本沒說自己要賣房子還錢！林茉拿到證後就跟我分手了，我不知道她去幹了什麼啊！」

審訊室外，我媽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坐在長凳上被一邊的警察安撫。

「報應……都是報應啊……」

她臉色灰敗，又哭又笑：「當時看到她突然有錢的時候就該警惕啊……都是我們的報應啊！」

我挺直了背，垂下眼簾。

13

有了同伙的證詞和線索尋找林茉的進度快了很多。

我媽不敢把林茉賣房的真相告訴我爸，求我瞞著他，至少等到出院了再說。

我不置可否，但也沒有多嘴。

A 市那邊的朋友發消息告訴我有個不錯的機會，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我想了想：「快了吧，到時候還要去法院一趟，辛苦你幫我留意了。」

「這有什麼，我剛來 A 市的時候你也幫了我不少。但我說實話啊希希，你別把自己陷進去，你妹的問題還是要你爸媽自己面對。」

「嗯，我明白。」

不用別人提醒我也知道，回家不過是因為我還有點人該有的道德，我我爸媽還有赡養義務，但是這件事後，我不會再管他們了。

在老家停留的第二個月我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是林茉。

手機裡的聲音帶著哭腔：「姐，你救救我吧！求你了！他們不是人啊，他們要把我賣了！」

我心裡一緊：「你現在在哪？」

林茉哭著說了個地方。

我松了口氣，還活著就好！

林茉一邊哭一邊訴苦。

說自己被人騙錢，明明還完了欠款他們還想動手動腳，覺得自己和家裡不來往就打主意要把她買到東南亞做小姐。

「拿著賣房子的錢換別人高利貸，林茉你還有臉跟說我你倒霉？」

她不說話了。

我忍不住想到了小時候的林茉。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這麼虛榮自私，長得漂亮可愛，天天說自己未來要當大明星，要讓所有人都記住自己。

現在她的心願達成了，的確是被人記住了。

知道我家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看清了林茉的嘴臉，以至於這麼大的事兒，沒有一個親戚願意上門問問。

我讓林茉給我一個具體的地址，反手就把信息報給警察局。

順便還多說了一句疑似有跨國拐賣婦女的團伙。

警察局的同志們一下子精神高漲，十分積極出警。

等林茉被帶回家後已經過去了五天。

剩下一部分警察在配合當地警方搜查人口拐賣分子。

我爸已經出院，家被賣了，隻能塞錢暫住鄰居家裡。

我和我媽則是來到警局，看到了林茉。

她樣子十分狼狽，像是被餓了十幾天，臉頰凹陷，頭發枯燥，一雙眼睛沒有神採。

看到一直沉默的媽媽後扯著嗓子撲上來還想委屈。

但我媽打了她。

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重重地扇在林茉臉上，讓她一邊臉頰迅速高腫起來。

我媽破口大罵：「你怎麼不死在外面！你怎麼不自己上吊！」

「出息了啊林茉，騙我！騙錢！爸媽對不起你嗎，我們對你不好嗎？啥時候不是你要什麼給什麼！你姐都沒有這個待遇！」

「你那咱家還錢有沒有想過那是我和你爸一輩子的指望啊！！是將來留給你們的東西！」

林茉白著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們先騙我啊！」

警察攔著我媽，沒讓她又打下去。

「現在什麼都沒了！咱家徹底被你敗光了！我真是作孽生了你這個東西，害的自己老臉都丟盡了！」

我媽虛脫地靠著警察哭號，捶胸頓足，我看著不是滋味，沉默地把目光放在了林茉身上。

「你頭房產證的事情我會如實告上法院，準備等傳喚吧。」

林茉渾身一震，嚯的抬起頭，眼神驚恐。

她轉頭去看我媽，但是我媽根本沒有理她，獨自嗚嗚著。

我的好妹妹終於害怕了。

林茉想撲過來抓住我的裙子，語氣裡帶著顫抖：「姐……姐, 求你了，別告我！我不想坐牢！我才二十三歲, 我不想有案底！」

「對不起，對不起！以前是我錯了，不該老是跟你要錢, 不該拿你的錢揮霍！我貪心，我嫉妒！我一定會改的，你別告我，求你了！」

我憐憫地看著她。

回旋鏢打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才會後悔, 刀子捅在自己身上才會喊疼。

我扒開她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錯啦, 你該去和爸媽求情。」

「是他們要告你, 小茉！」

14

最終林茉還是沒有阻止爸媽上法院。

她賣慘，耍賴，什麼方式都用了，但是爸媽不為所動, 甚至不願意見她，一直拗到了開庭。

我旁觀了整場庭審, 最終林茉因為入室偷竊，情節嚴重判了十年。

但是她賣房的那筆錢是別想要回來了。

林茉崩潰了, 在法庭上瘋子一樣大吵大鬧：「你們憑什麼告我！憑什麼告我！都是你們自己蠢, 是你們自己不小心！」

「是你們縱容我這麼做的, 早就聽林希的話我怎麼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

怎麼還有我的事？

聽到她亂叫我在旁聽席上挑了挑眉，爸媽意外沉默, 兩鬢斑白，短短兩三個月就像老了好幾十歲。

走出法院的時候我在門口等著, 看著父母相互扶持蹣跚的樣子，眼睛突然很痛。

但那也隻是一瞬間。

我冷淡地開口：「房子和林茉還貸的錢沒法要回來，但是我和中介商量過，可以帶走一些必要的家具。」

「我給你們在城南租了一個兩室, 以後就在哪裡住下吧。爸還能上班工作，不會太難過。」

林茉大四實習的時候，被同公司 30 多歲的混混男騙的未婚先孕，好不容易打了胎，又被這男的以「欠債 50 多萬」為由騙她去網貸幫他還錢。

「因屬」我媽欲言又止，感動得不行：「希希……」

「停。」

我阻止了她的發言。

「說這些是為了跟你們說一聲，以後大家沒什麼事就不要來往了。爸。媽，我累了, 想一個人好好生活。」

「A 市我呆得很快樂，現在沒有林茉這個累贅, 你們的生活也會好一點。」

我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就這樣吧, 我一會的高鐵，不聊了, 你們去收拾一下行李，地址我會發過來。」

我轉身就走。

身後父母微弱的聲音輕輕說：「希希，是爸媽對不起你。」

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15

回到 A 市後我去面試了朋友介紹的工作, 工資雖然比不上以前高, 但勝在輕松穩定。

老家那邊基本沒有不必要的聯系，但我還是會定時打款，隻把爸媽當作赡養義務。

其實在工作被林茉搞黃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

或者說很早以前看透爸媽偏心的本質，後我就沒有再祈求過他們的愛。

林茉像是我在這個家不得不承擔的責任的化身, 當我拿掉自己多餘的責任心後，一切都是那麼輕松愉快。

屬於我自己的人生，不會再有偏心造成的痛苦了。

因為我隻會偏愛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