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沈霽舟在看清圖片上的內容時，呼吸差點都停了。

許鶯，流產手術。

他腦海裡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

我懷孕了，為什麼不告訴他？

他幾乎是瞬間就給我打去了語音通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沈霽舟推開想要和他溫存的肖明雨，幾乎是瘋了一樣地開車前往醫院，一路上，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沒懷孕也好，我 P 圖騙他也好，可當他真的踉踉跄跄的來到醫院時，卻真的從梁醫生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幾乎是懇請的態度對梁醫生說：「梁醫生，我求求你，能不能給我老婆取消手術，你是知道的，我們兩個盼望這個孩子盼了多久！」

梁醫生曾經一度因為沈霽舟的體貼而將他視作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但她此刻看向沈霽舟的眼神裡卻隻帶著厭煩。

「手術是患者個人意願，即使你是她的丈夫，也無權幹涉。」

沈霽舟雙目赤紅：「鶯鶯怎麼會舍得打掉這個孩子，她怎麼會？」

梁醫生說道：「也許是因為，她知道你出軌了吧。」

沈霽舟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一聲悶雷，他一瞬間腿軟的站都站不穩。

……怎麼會？

肖明雨在沈霽舟的後面趕來，一見沈霽舟她就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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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那個老女人又耍花招了？霽舟，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霽舟死死地掐住脖子抵在牆上。

「你到底和許鶯說了什麼，是不是你，說！」

肖明雨從未見過沈霽舟這副樣子，她被沈霽舟掐的說不出話，幸虧醫護人員拉開了兩個人。

沈霽舟的眼睛發紅：「是不是你和鶯鶯胡說八道，是不是你！」

肖明雨被嚇到了，下意識地嘴硬道：「誰去找許鶯了，你別亂說！」

沈霽舟定定的盯著肖明雨看了一會。

然後，他發了狠，掙開了醫護人員的束縛，搶過肖明雨的手機解鎖，當他真的在肖明雨的會話列表看見我時，他的心都涼了一半。

他雙目猩紅，顫抖著手指，一點一點的向上翻，當他看見兩個人的床照時，差點連呼吸都停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沈霽舟惡狠狠的掐住肖明雨的衣領把她抵在牆上：「是你胡說八道，是你害死了我和鶯鶯的孩子！」

肖明雨被沈霽舟偏執的樣子嚇得說不出話，最後還是醫院叫來保衛科，才把沈霽舟徹底拖走。

10.

我再次睜眼時，守在我床邊的不是護工，而是沈霽舟。

他雙眼通紅，下巴處多了些胡茬，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和我對視的瞬間，我看見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他眼中有很多種情緒，最後卻隻是用手給我撥開額前的碎發，聲音沙啞的問我：「……疼嗎？」

我下意識的去撫摸小腹，雖然月份還小，一直沒有顯懷。

但我就是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眼淚順著眼角無聲滑落，我不願意再面對沈霽舟，隻是問：

「你回過家沒有？」

沈霽舟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問，從我被推出來到現在，他一直守在我身邊。

「沒有，怎麼了？有東西落在家裡了嗎？」

我背過身看向窗外飄落的黃葉，這座城市，馬上就要進入冬天了。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放在客廳茶幾上了，沒疑義的話，你就籤了吧。」

我清楚地聽見沈霽舟的呼吸重了些，他想伸手去拉我，卻又覺得我剛做完手術太脆弱，所以並不敢動。

他艱難的開口：「鶯鶯，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疲憊的閉上眼：「是，我都知道了。」

沈霽舟的口才不錯，生意場上常常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但是此刻，他卻聲音發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對肖明雨，不是真心的。」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想去糾結情愛間的那點問題了，但是聽沈霽舟這麼說，我還是淡淡道：

「我不關心你的真心，隻是你的身體，倒是挺誠實的。」

沈霽舟良久沒有說話，最後，他試探性的握住了我冰冷的手。

「你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我不怎麼費力氣的把我的手從沈霽舟的手中抽出，說：

「霽舟，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

11.

沈霽舟回家時，第一次覺得這個沒有我的房子是如此的空蕩，安靜。

他換上拖鞋，在房間裡轉了轉。

沈霽舟找不到我的東西了，曾經擺在洗漱臺的護膚品，展示臺上我做的手工，和空空蕩蕩的衣櫃。

他越走越覺得心慌，終於在看見陽臺上那對已經落了灰的搖椅時，捂著臉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沈霽舟不懂為什麼一切被自己搞成這樣，他明明已經到了最接近幸福的時候，可一切卻突然戛然而止。

然後，急轉直下。

他看見茶幾上，除了離婚協議之外，還放著一個整理箱。

沈霽舟認得那個整理箱，但是看見它和離婚協議出現在一起時，他突然就感到一陣心慌。

他趕緊去打開蓋子，可曾經裝的滿滿當當的東西全都不見了，有的，隻剩下一本我的日記。

他顫抖著翻開本子，看見了日記的開頭：

【沈霽舟外面有人了，是他的秘書。

我以為沈霽舟總會遮掩一下，卻沒想到他如此肆無忌憚。

我愛他，我不想失去他。相伴二十年，他是我人生中最深刻的一抹劃痕。

但我也不想守著沈霽舟的空殼過日子。

從今天開始，沈霽舟每讓我失望一次，我就扔掉箱子裡的一樣東西，等到所有東西都扔幹淨，就是我徹底放棄沈霽舟的一天。】

沈霽舟終於哭出聲，眼淚大滴大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今天和沈霽舟一起去商場了，可是才陪我逛五分鍾，他就被肖明雨一個電話叫走了。

做飯被燙傷是很值得被緊張的事嗎？為什麼昨天我的虎口被燙了那麼大一塊，沈霽舟卻沒反應呢？

我讓沈霽舟不要走，他卻說肖明雨是他的下屬，他有責任負責她的安全。

我還是他老婆呢，他怎麼不心疼我。

好傷心，想扔掉沈霽舟用他人生第一筆工資買給我的球鞋，但又舍不得。】

這篇日記寫完之後，下面隔了幾行，又寫道。

【我看見肖明雨曬在朋友圈的高跟鞋了，上面的鑽好多，好閃，一定很貴吧。

沈霽舟送了她那麼貴的鞋都眼睛不眨一下，我卻在為了一個幾十塊錢的破球鞋感傷。

討厭，我把球鞋扔掉了。】

沈霽舟看完，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後面的記錄，距離上次隻過了幾天。

【今天去看沈霽舟，卻發現我煮給他的湯被肖明雨給喝的一滴不剩。

給肖明雨喝就算了，她竟然還皺著眉毛說難喝。

沈霽舟竟然就這麼糟蹋我的心意，往後再也不給他煮湯了。

把我送他的圍巾扔掉了。

我發現，我沒第一次那麼舍不得了。】

沈霽舟快速地往後翻，一直翻到了最後幾頁。

【今天收到了肖明雨的消息，如果之前，我還能以沒找到確切證據為由自欺欺人的不願意放棄沈霽舟，那麼到了今天，我就再也沒辦法裝傻了。

沈霽舟和別人發生關系了，好髒。即使沒有我，他也可以安然睡下了。

他再也不需要我了。

我要把這個整理箱的所有東西都扔掉。

我要把這個來的不合時宜的孩子，也打掉。】

沈霽舟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個大石頭重重壓著一樣，痛的無法呼吸。

他繼續往後翻。

【想帶著寶寶去迪士尼玩一玩，和它一起玩項目，一起吃好吃的，就當是為它盡了最後一點心意。

可惜，沈霽舟又被肖明雨的一通電話叫走了。

沒關系呀，爸爸不陪你，還有媽媽。】

日記到處戛然而止, 沈霽舟早已泣不成聲。

他出過軌, 他也許在某一瞬間愛上過肖明雨, 他也許在肖明雨的陪伴下短暫地忘記過我和他相伴了二十餘年。

不過，這些在此刻, 都不重要了。

我已經把最利的一把刀, 插進了沈霽舟的胸膛。

12.

再次見到沈霽舟, 已經是在半年後。

我雖然一直在靜閉休養, 卻也陸陸續續的聽說了他和肖明雨的消息。

從前我那麼介懷，數次哭鬧也不能讓他解僱肖明雨, 沒想到卻在我對沈霽舟徹底死心之後, 他卻手起刀落地將肖明雨開除。

肖明雨自然不願意, 在她看來，我願意給她騰地方是好事，沈霽舟娶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要和她分開？

她因此每天都去沈霽舟的公司鬧，沒想到有一次卻被沈霽舟的一個合作方撞見。

兩個人的事因此在圈子裡傳了出去，肖明雨壞了名聲，更是執著的黏著沈霽舟不放。

可沒想到有一次，她精神恍惚中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汽車撞倒，她沒死，卻殘了一條腿。

她整天瘋瘋癲癲地念叨著要沈霽舟娶她, 結果沈霽舟卻始終對她不管不顧, 肖明雨的家人嫌棄肖明雨這樣晦氣，於是直接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至於沈霽舟。

在離開我之後，他竟然又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他每晚都要依賴藥物, 才能勉強的入睡幾個小時。

所以當我再見沈霽舟時, 他已經憔悴狼狽的不成樣子。

也許是我的目光太直白, 沈霽舟扯開幹裂的嘴唇，慘笑了一下。

「我現在很醜，是不是？」

但不管是我，還是沈霽舟，兩個人做遍了各種檢查，都顯示雙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沈但」「去辦手續吧。」

沈霽舟清楚我的個性, 所以他並沒有糾纏，隻是在拿到離婚證, 我們即將分道揚鑣時。

他拉住了我的衣擺。

「鶯鶯, 我們真的……再也沒有可能了嗎？」

我回身, 認真的看向沈霽舟, 輕聲說：

「你知道嗎？其實去迪士尼那天，我後悔過。我舍不得寶寶，我想生下來, 給它一個家。我以為可以和你談談的, 但是，你被肖明雨叫走了。」

沈霽舟徹底愣在了原地，我留下這句話, 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他的哭聲順著指縫間溢出, 傳進我的耳朵。

我的心裡不無唏噓。

我們曾經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我們曾經共撐一把傘，走過大雨滂沱的日子。

我們曾經在潮湿漏雨的地下室裡，用盡全力的擁抱對方，發誓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但最終, 我們卻還是走散了。

沈霽舟的哭聲消失在我身後的轉角，春日的暖陽照亮了我的前路，卻沒照熱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