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高考結束那天，我提出離婚。

沒想到最先斥責我的人是我兒子：「我爸不嫖不賭，還把工資都上交給你，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他真當他爸一周加班五天，家裡的錢都是他爸掙的，明明都是我又上班又兼職寫稿掙回來供他讀書的。

他奶奶更是鬧到我單位：「哎呀這女人享受了我兒子給她大半輩子的優渥生活，享受夠了，不想伺候我這老太婆了，要跟我兒子離婚，簡直太不要臉了。」

呵，確實是我太給你們臉了。

1

從兒子出生那會起，我想要離婚的念頭就沒斷過。

這段婚姻一開始是我選的，也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的，可我到底還是後悔了。

我和我老公宋峰是大學認識的，他比我大一屆，也是他先追的我。

初次見面時，他就給我留了個不錯的印象，加上為人風趣幽默，於是我的心裡就認為他是個會疼人的男生。

隻不過在我和他在一起後，不僅遭到我媽的反對，他爸媽也不是很看得上我。

我媽極力反對的是宋峰是個獨生子。

那會我還不是很懂獨生子三個字的殺傷力，隻知道我對這段感情付出了，我得對它負責。

可後來我真的後悔了。

所有的熱戀在步入婚姻後，會漸漸歸於平靜，甚至伴隨迎來的還有無盡的吵鬧。

因為宋峰是獨生子，所以傳宗接代是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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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要到什麼地步呢。

結婚那天，我們夫妻兩人剛給公婆敬完酒，那邊什麼大姨就給我端來一大碗中藥水。

不誇張，那個碗就跟籃球的半徑那樣大。

我婆婆不僅要我一口氣喝完，還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諷刺我的生辰八字：「我找人算過你這生辰八字是生不出兒子的，要不是看我兒子為了你要死要活，我壓根不會給機會你進門，反正我就給你一年時間，生不出兒子你就給我自己滾出宋家的大門。」

說實話，在那之前我從沒見過有人的嘴能說出這樣難聽的話。

況且那盆黑乎乎的藥水裡面不知道放了什麼，會不會傷害身體，如果懷孕了，殘留的藥物會不會傷害到胎兒。

出於這些考慮，我沒有答應喝，也不怕這婚事當場作廢。

是宋峰發了火，讓他媽把藥撤了，給我們一點自由的時間。

我看宋峰護了我，也就沒有放棄掉這段感情。

沒有放棄的代價，我也有心理準備。

我婆婆很強勢，加上她疼兒子，經常看我不順眼。

我都忍了，我就做好我自己的，當她是個屁。

隻不過我沒想到，即便是宋峰這個寶貝兒子說的話，她也還是聽不進去，每天在我的飯菜裡偷偷下藥。

那會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懷了四個月的身孕。

她還在狡辯這個藥是能讓我生出兒子的，說她當初也是這樣生出宋峰這個兒子的。

我氣哭了，慶幸孩子留住的同時又擔心孩子生出來會有問題。

因為這件事，我經常半夜想得睡不著覺，甚至想過把孩子打了。

婆婆知道後立馬反對：「你想害我孫子！我告訴你，沒門！」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宋峰也站在他媽那邊勸我：「雯雯，這月份大了，要是現在做的話會很傷害你的身體。」

我以為宋峰真是因為考慮到我的身體，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帶我去醫院檢查孩子有沒有問題的時候，順便查了下孩子的性別。

是兒子。

我卻沒有精力去和宋峰算賬。

孩子出生後，因為他奶那些所謂不知名的藥粉，體弱經常生病。

也自從那天起，我為了兒子，在這段婚姻裡一次又一次地妥協自己。

可我沒想到，到頭來最無法體諒我的人，會是我精心養護的兒子。

2

兒子出生的時候，心髒有點問題，為此我們花了一大筆錢去治療他。

一邊是心疼孫子，一邊是心疼錢，我婆婆將氣都撒在我身上：「都是你，我早說你八字不好，克完我兒子的財運又克我孫子的命！」

那個時候就在 icu 門口，我兒子還躺在裡面，身上還插滿管子，我婆婆卻一個勁地讓自己痛快。

我一下就被逼瘋了，要和她拼個你死我活。

宋峰拉都拉不住。

他想拉一個，我就吼他一句要把他也殺了。

他嚇得隻好拉開他媽，把他媽連夜送回鄉下。

可即便沒有他媽，那段時間我還是感到無比痛苦。

高昂的治療費壓得我根本睡不好覺，隻要一閉眼，就會夢到兒子那雙小小的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我不能休息，我需要掙錢，隻靠宋峰是不夠的。

好在我還有我媽，孩子三歲前都是她幫我看著的。

我和宋峰這才能安心掙錢。

孩子經過治療身體跟上來後，正好三歲。

我把他送去幼兒園後，開始兼顧家庭和孩子。

比原來隻上班，我其實更忙了。

下班回來後要收拾孩子，還有家務，為了兒子的教育金，我還兼職寫稿子掙點外快。

可我沒想到，宋峰比我還忙，一個星期連著五天加班，深夜才回家。

即便兒子很少見到爸爸，偶爾還是會哭著喊要爸爸，每當這個時候，我會很想發脾氣，明明經常陪他的是我這個媽媽。

最後我還是不舍得吼孩子，隻能一遍又一遍將委屈吞回肚子。

而宋峰卻越來越覺得這樣的生活模式相當合理。

他把自己的工資都給了我，就理所應當地認為我對這個家該負責多點。

「雯雯，把我的襯衫燙下，別在家沒事做。」

「兒子的家長會你去吧，我沒有空，請不了假。」

…

後來我經常恍惚，當初我為什麼會嫁給他。

再想起細節的時候，心中已然沒有當初那半點愛意。

3

宋峰不知道我所有的失望。

不，他就是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因為他還是理所應當地認為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所以他更加地放縱自己，沒有承擔過一份丈夫和做父親的責任。

更好笑的是，有一天他還和我暢想起以後退休的生活：「等孩子大了，我倆就去環遊世界。」

我笑而不語。

孩子大不大，關過你幾個屁事？

後來等兒子上小學了，宋峰莫名地開始挑我各種刺。

「成績怎麼這麼差啊，都說兒子智商隨媽，唉。」

「兒子瘦瘦弱弱的，你不能多做點肉給他吃。」

他的口氣像極了他媽。

那會我就有預感，他是想把他媽接回來了。

他偶爾挑完刺後，會來試探我說奶奶想孫子了。

我冷笑，直接戳破他的心思：「接回來就離婚。」

宋峰不想離婚，但會無能狂怒：「你真的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我懶得和他吵，也是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

我記著我的責任，就是把兒子健健康康地養大。

而在兒子高考結束那天，我終於可以卸下我那份責任了。

那天，宋峰還自告奮勇地在國際大飯店定了位置。

他什麼樣的人，我這些年已經看得明明白白。

不過這次我沒有戳穿他。

我帶著兒子宋康去到飯店時，二十人的宴廳做滿了人，鬧鬧哄哄的。

全是我沒見過的親戚。

宋峰見到我來，趕忙上前，一邊看我的臉色一邊解釋：「兒子考完了，爸媽高興，家裡的親戚也都想看看孩子，我就安排了，畢竟他終歸是宋家的種。」

所以話裡話外，我一個外人，別在這裡指指點點。

他剛說完，婆婆李芬還陰陽怪氣地笑出聲：「孫子快過來呀，你是宋家的種，得和我跟你爺親。」

我也笑了，正好人齊，我就把我多年來的想法給實現了。

我看著宋峰：「明天民政局離婚，別遲到。」

說完全場鴉雀無聲，宋峰黑著臉盯著我，仿佛在聲討我今天大喜日子，我卻一點面子也不給他，還要鬧。

我笑道：「明天不來，我就法院起訴離婚，這些年我受夠了。」

宋峰這下看出我是認真的，臉色慌了。

他不是說大好日子，那我就大發慈悲地讓兒子陪陪他算了。

我正要轉身離開，誰知兒子突然拉住我，還大聲地斥責我：「我爸不嫖不賭，還把工資都上交給你，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4

兒子捏著拳頭，咬著牙一副眼淚要掉不掉的樣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我一直都懂孩子是無法理解父母為什麼要離婚的。

所以為了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我都能忍則忍。

終於等到他高考完，就要成年了，他先著想的人卻是他爸。

這下輪到我無法理解了。

養一個體弱的孩子有多困難，大家都知道，動不動就生病。

我經常上班到一半，就得和公司請假帶孩子去醫院看病，還有孩子住院，我一連就得請一個多星期。

然而除了自己，我誰也指望不了。

宋峰是有關心過孩子，隻是每次前腳剛到後腳就走，多待兩秒的時候也忙著玩遊戲給自己釋放壓力。

但他畢竟是孩子的爸爸，我總想著他至少得盡下當爸的責任。

有次因為支氣管肺炎，兒子又要在醫院住一個星期。

我忍著到周六等宋峰自覺和我交接照顧孩子。

兒子也在等著爸爸來陪他。

結果宋峰呢，跑去和同事海釣，完全不顧前一天因急性腸胃炎發燒的我。

他還裝模作樣地解釋了一句，這個海釣的時間是很早前和別人約的，推不了。

那一天，我拖著渾身疼痛的身體，還要安撫一直鬧著要見爸爸的兒子。

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缺席的人一直被孩子惦記著，反倒我像是理所當然地欠他們的，就因為宋峰把每個月的工資都轉給我了。

每個月把錢轉過來後，他還要在兒子面前得意兩下。

「等爸爸把領導伺候好，明年晉升就能掙更多的錢給我們康康了。」

我笑了。

他每天加班加點，裝得比總統還忙的人一個月就拿回個四千。

各項生活費支出後，剩下的都不夠付兒子的住院費。

要不是我單位福利好，職工子女的醫療費能報銷一半，再加上我掙的，我和兒子才勉強不用喝西北風。

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我那個傻兒子，還隨他爸一樣天真。

說到底，我育兒還是失敗的。

但他總歸是我帶大的，我還是不想他恨我這個媽。

畢竟我今天是奔著好聚好散來的，沒想過鬧得難看。

我看著兒子，軟聲道：「兒子，這是我和你爸的事，雖然我和你爸分開了，但你還是我的孩子，媽媽不會不管你的。」

哪知兒子看我的眼神無比厭惡起來：「家裡的錢都我爸掙的，你天天闲在家裡除了會用我爸的錢，還會什麼，還想讓我指望你？」

我愣了。

這時，婆婆李芬也跟著起哄數落我。

「就是，我兒子每個月累死累活掙錢養孩子，她倒好，天天在家裡享受，現在看我兒子晉升了，她享受夠了，就來分我兒子的身家，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