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則回過神，幾步竄出來，看著沙發上發怔的我，全明白了。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在臥室的嗎？」芳姨發瘋一般衝向我。

我靈巧地躲開，她的腿撞在茶幾上，疼得彎下腰。

「我睡一覺醒了，看到音音睡到沙發上，我哪敢睡臥室啊，把她扶進去了。」我瞪著無辜的眼神，辯解道。

「你就是故意的！」芳姨咬牙切齒追著我打。

「要不要報警？」我媽沒見過這大場面，顫抖著問。

「報什麼警！」芳姨氣得牙都要咬碎了，可是還得咽下去。

「那人不是死了吧？」

我好心提醒。芳姨一驚，忙又進屋看。

鬧這麼大動靜，屋子裡的兩個人渾然不知，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男人躺在音音的身上，音音渾然不覺，似乎還在睡夢中。

芳姨一咬牙，回去端了一盆水，潑在那二人身上。

這次音音有了反應，眨巴一下眼睛，睜開，看到眼前那張灰青的大臉，爆發出刺耳的尖叫。

她用力推著，想把男人推開，可是男人就是一動不動。

沒辦法，隻能叫救護車了，音音這次可是出名了，從救護車下來，就有無數隻手機懟著她的臉拍，芳姨趕也趕不走，急得嗓子都啞了。

音音生無可戀，眼神空洞，再也沒有了平日的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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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我出事後，她不僅不安慰我，還罵我天生下賤，才會被人看上的。

明明是她助紂為虐，可是一點內疚沒有，幸災樂禍不說，還沒事就翻出舊賬，挑唆她哥打我，說我髒。

現在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自己也髒了。

11

這次是闖了大禍了，死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手下小弟一大堆，隻怕李強這次是吃不了兜著走。

趁著他們亂成一團，我溜出來。公司給了我一個外出學習的機會，一是讓我散散心，二是讓我暫避風頭。

我跟王姨美滋滋上了飛機，去看銀色的海灘。

這期間我媽找過我兩次，第一次是理直氣壯問我去哪兒了，找我要工資卡。

第二次打電話過來時，她的氣勢明顯弱了些。

「你芳姨家出大事了，音音還沒出院，小強被車撞了，兩條腿都保不住。你芳姨心情不好，罵了我兩回，我勸她放寬心，她還把我推倒在地。」

她的聲音帶著委屈，看來李芳這個靠山倒了，她又想起我這個女兒。

「芳姨說你，一定是你做得不好，你好好反省吧。」我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上一世我被打得死去活來時，向她求助，她也是這麼說的，他打你一定是你做得不好，好好反省吧。

我出差回來，王姨拉著我跟她回家，這幾天相處，我們兩個的感情更好了。

她的女兒在國外，三年沒過面。我是從小缺母愛，她是母愛泛濫，我們倆正好相互彌補，用她的話說，我們是母女搭子。

我被李芳和我媽練就的廚藝，正好用上，王姨享受著我的照顧，對我百般疼愛，帶著我買買買。

12

我猜測李芳會找上門，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次隻來了她們兩個，另外兩個都在醫院出不來。

我媽的氣勢明顯不足，跟在李芳身後，看我的眼神也躲閃。

「說話呀，這麼沒用呢！」李芳用力推了我媽一下，我媽一個趔趄衝到我面前，差點摔個跟頭，我扶都沒扶一下。

「你的新工資卡辦好了吧，你不是說要給我的嗎？」她回頭看我一眼，咽了一下口氣，繼續說，「我怕你太忙，過來取一下。」

這態度 180 度大轉彎，可不是上次進來就打我耳光的架勢了。

「我為什麼要給你？」我冷冷地說。

「你個小賤貨，你害了我女兒，你不賠錢我拿什麼給她治病！」李芳看出我媽不中用了，一把推開她，衝到我面前。

「我害她？我怎麼害的？她自己生活不檢點出了問題，為什麼怪我身上？」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當年她們對付我的話術，原路返還，這滋味真爽。

「什麼叫她不檢點，明明是中了你的計！」李芳見我的態度，叫得更響了。

「侵犯她的人是她哥的好朋友，事情發生在她的房子裡。我用了什麼計？我會念咒嗎？」我一攤手。

聽八卦的人已經圍了裡三層外三層，有好事兒的已經對上號了。

「這不是那個馬上風的媽媽。」

「對，是她！怎麼跑這裡來鬧了？」

「我怎麼沒聽懂，她女兒是被陷害的？」

「我看，誰陷害誰還不一定呢，有沒有可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路人都分析明白了，李芳聽在耳中，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你們是不是有病啊！我們是受害者！怎麼就受害者有罪了！」

「受害者有罪無罪我們不知道，就是覺得你來找她鬧有點毛病，跟她有什麼關系啊？」

李芳活這麼大歲數，從來沒吃過虧，嘴皮子那叫一個厲害，偏這件事她就說不清道不明。

她總不能說想送到床上的是我吧。

「先回吧，過兩天再來。」我媽早就扛不住了，李芳慫了，她更慫，拽著李芳的衣袖想走。

李芳回頭就是一個大耳光，打得我媽鼻口蹿血。

「就你養的小賤人！害死我家了！」

「也沒有害你們，我到現在還沒明白良寶怎麼害音音了。」我媽弱弱分辯。

李芳的氣正好撒在她的身上，連踢再踹，兩個人出了門。

13

又過了一個月，我在王姨的幫助下，租到一套房子，跟她住得很近，來往方便，又有自己的空間。

這幾天王姨的女兒回國，我沒有去打擾她們母女團聚，專心經營自己的小家。

不想我媽打聽到我的住處，找上門來。

一個多月不見，她憔悴得不像樣子，頭發幾乎全白了。

「良寶，媽求求你了，嫁給小強吧。他現在不能走路，坐在輪椅上，好可憐啊。」

她一開口就把我雷得外焦裡嫩，上一世李強沒有殘疾，她逼我嫁過去。

現在李強都這樣了，她還想逼我嫁給他，這還真是親媽。

「我好好的人，為什麼嫁給一個坐輪椅的？」我倒想聽聽她的答案了。

「因為你芳姨對你好呀，從小到大，咱家全靠你芳姨了。當年你才三歲，你爸就出軌了……」

「你別跟我說這個好嗎？我爸就沒出軌！他是被陷害的！」說到這個，我的脾氣徹底壓不住了。

「好好，不說這個，可是小強和音音現在都沒有收入了，你不管誰管？」

「你腦子不清楚嗎？他們怎麼樣跟我有一毛錢關系嗎？我為什麼要管！」我忍無可忍，咆哮道。

「你芳姨對你好呀，這些年如果沒有她，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我媽把車轱轆話來回說，我起身把她推出門去，一個字都不想聽。

很快我就聽門口的聲音不對，從貓眼看出去，我媽鬼鬼祟祟站在門口。

我猛然推開門，嚇了她一跳，她後退兩步，抖開手裡的繩子，就找地方想要拴上去。

這應該是芳姨給她出的招兒，來我門口上吊，逼我就範，可惜我早不是上一世的懦弱女子了。

我冷眼看她笨手笨腳打了一個死結，不慌不忙走過去，解開。

她的眼中有了一絲光，看到了希望，淚眼蒙眬拉著我的手說：「良寶，我就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你不會不管我的。」

「我是教你，不要打死結，這樣是吊不死人的。」

「良寶！你真是狠心啊！我白生你了，生個叉燒都比生你好！」

「是啊，如果能選，我也不會選你當我的媽媽。」我苦笑道，她刺出的是雙刃劍，我也受傷了。

這時電梯門開了，繼母推著輪推走出來，爸爸懷裡抱著兩大包東西，都快把他埋了。

14

我媽顯然沒認出來我爸，隻當是鄰居，下意識讓了一下。

繼母可是一眼認出她來，有些驚訝地停下來。

「阿姨，爸，你們先進屋，我處理點事兒，馬上來。」我笑著把門推開，讓他們進去。

我媽這才反過味來，眼前的人是她當年嫌棄的，她看著我爸穿著幹淨整潔，雖然坐在輪椅上，可是神清氣爽，進屋就放下東西，麻利地在屋裡來來回回，幫我收拾東西。

「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你們好自為之吧。」我說完，在她的面前關上門。

外面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一點聲音。

繼母和我爸也很默契，什麼也沒有問。聽說我搬了新家，他們是來幫我安家的，買了很多東西，唯恐我照顧不好自己。

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聽著我爸的絮叨，我覺得上天在補償我。

我媽再也沒有出現，看到我爸幸福，對她就是最大的打擊，她不得不懷疑這些年來堅持的東西，她的信念要崩塌了。

比我媽還要瘋的是李芳。雖然有我媽幫忙，可是她那兩個活祖宗沒一個省事的。

李強發現不能再走路了，就開啟狂暴模式，隻要走近他，就要挨揍。不管是我媽還是李芳，隻要被他抓到，就是暴捶。

音音成了網紅，雖然是黑紅，她還有些得意。很快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聞著腥味找上來，她破罐子破摔，來者不拒。不想這錢賺得快，卻花得也快，她染上一身爛病, 名聲更臭了。

賺錢時不管媽和哥哥, 生病了倒跑回家去, 李芳也不敢多說。

15

我的生活則一天比一天順利。跟同事們打成一片, 有王姨的託舉, 我升職來得很快。

每天到處奔波, 雖然比之前累, 可是心裡一片光明, 還是幸福多一些。

那天公司團建, 回來時我和幾個同事回去取東西, 走到樓下, 就看到對面的三個人。

我同事先認出來了，拽住我。

「好像是你媽。」

還真是, 我媽和李芳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李強。

李強看到我就目露兇光，我知道這是來找我算賬了, 隻要他們還活在世上，這一天早晚會來, 我早有準備。

或者說, 我在等結算的這一天。上一世的債，他們沒有還完，我經常在夢裡聽到女兒在哭。

王姨剛要護在我身前，我就攔下她, 交給男同事。

「照顧好她，我的因果我去解決。」

我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 我已經看到李強放在毯子下的手鼓搗著什麼, 他應該帶了什麼來對付我。

這是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家，每一處都是熟悉的，可這個家，我不是回不來了嗎？

「我王」隻是，我媽是怎麼想的？我看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躲閃。

我再有幾步就走到他們面前了，突然身後傳來王姨的聲音：「你別犯傻！女兒是你親生的, 那是你後半生的依靠, 你能指望一個外人嗎？」

我媽突然像被打了一針強心劑，她猛然抬頭，看了我一眼, 縱身撲向輪椅。

李芳和李強全部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 沒注意我媽會襲擊他們, 輪椅一翻，李強摔了出去，懷裡抱著的兩個瓶子摔碎了, 硫酸濺出來, 他和李芳正倒在上面，裸露的皮膚瞬間就被燒灼起來，我媽滾出去了, 反倒沒受到傷害。

「我們是一家人！看！媽還是向著你的！」我媽掙扎著爬起來，向我邀功。

我看著地上蠕動著的二人，知道他們隻怕去日無多了。

我終於可以放下上一世的恩怨，重新開始生活。

王姨和同事擁著我往樓裡走, 一邊走一邊安撫我，怕我受到了驚嚇。

我媽卑微地跟在後面，等著我的憐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