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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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書名:馮家阿姐 字數:4179 更新時間:2025-03-19 14:41:38

爹爹為了一吊錢,把我和阿姐賤賣了。


阿姐被賣給村頭的跛子周,我被賣給村尾的羅鍋張。


跛子周一年娶了五房媳婦,個個短命。


羅鍋張比我還小三歲,身患痨病沒幾天可活。


兩處都算不得什麼好姻緣。


我覺著我這輩子大抵是完了。


可成親那天,左等右等,掀我蓋頭的卻不是羅鍋張,是阿姐。


她左手提刀,身上血漬汗漬泥濘一團,朝我笑:


「小妹,阿姐帶你走,你願不願意?」


1


成親那天,我和阿姐被喜婆架著,一個朝村頭,一個朝村尾。


我不願嫁,但爹收了一吊錢的聘禮,娘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問是我們嫁還是她去死。


我怕了,顫抖著去拉阿姐的手。


這個家裡,阿姐最是頂頂聰慧,她知道如何用剩餘的一點點豬油做成皂角,會講一些稀奇古怪又天馬行空的故事,還會在炎炎夏日做腳踏荷葉扇給我乘涼。


這時候娘的肚子已經顯懷了。


她拉著阿姐和我,語無倫次地說著什麼一定要乖,要好好伺候男人,如果挨打了別哭鬧,柔軟些才能活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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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很多很多,我卻一直沒聽到阿姐的聲音。


等我忍不住扭頭去看時,卻發現阿姐早已背過身去。


記憶裡阿姐總說不必埋怨爹娘,他們隻是被時代裹挾的可憐人。


即便如此,在被喜婆一把拽去蓋上紅布的那刻,我還是忍不住恨起了他們。


喜婆用細細的柳枝抽我,我被抽得跳腳,沒忍住嘶了一聲,周圍卻傳來陣陣哄笑。


還聽到有人大聲喊:「新媳婦老媳婦羅鍋張的醜媳婦,肺痨能幹個屁?不如讓我們替羅鍋張嘗嘗鮮!」


作為羅鍋張的醜媳婦,我心裡忐忑不安。


剛到了羅鍋張家,還沒等進門,婆母就讓我跪在門口學規矩。


新房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我悄悄透過紅布朝屋內望,卻被眼尖的婆母一巴掌扇在頭頂。


「這小媳婦不乖,得好好教訓!」


羅鍋張時日無多,張家娶妻是為了衝喜,早就說要大擺一天的流水席。


我跪在院子裡,醬豬肘的香氣直往鼻尖鑽。


肚子裡敲起了鼓。


三天前親事一說定,爹爹就斷了我和阿姐的糧。


一是我和阿姐定了親就不算馮家人,不配吃馮家飯,二是跛子周和羅鍋張的名號太響,他怕我和阿姐吃飽了跑。


我跪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忽然想起阿姐曾說過,她穿來前是個牛馬,如今卻連牛馬也不如。


原來我不認同。


可如今,膝蓋下的碎石粒硌得我臉都白了,還真是連牛馬都不如。


2


跪了足足一個時辰,流水席上的人們才漸漸散去。


婆母和喜婆一起,像拎小雞子一樣,把我丟進新房。


「好好伺候你夫君。」


丟下這麼一句,門就被上了鎖。


我躡手躡腳地摸進去,紅布仍蓋在臉上,不敢四處張望。


隱隱約約看見,屋內桌面上,隻點了一根喜燭。


聽說姻親點雙燭,寓意好事成雙。


張家卻隻點了一根,不但意頭不好,還真真是摳門。


燭光影影綽綽,我心下惶恐加劇。


婆母強勢,羅鍋張性子古怪,人又有痨病,我都不敢得罪。


要是阿姐在就好了。


摸到架子床,我壯著膽子坐下,等羅鍋張來掀我的蓋頭。


心裡想著如果他將來不打我,或者打得不疼,我也願意伺候他再給婆母養老送終。


可左等右等,沒等來羅鍋張,卻聽到屋外傳出「走水啦」的高呼。


又過了會兒,門口傳來動靜。


有人推開門,一把掀開了我的紅蓋頭。


她笑吟吟看我:「小妹,阿姐帶你走,你願不願意?」


3


是阿姐。


她左手提著刀,血水混著不知名液體順著刀刃往下滑。


嘀嗒,嘀嗒。


那副樣子,像極了年幼每逢過年爹娘殺豬時的架勢。


那時爹還不賭,娘也溫柔,我們家算不得大富大貴,可也稱不上窮苦,每年冬天第一場雪剛下,隔壁村子就有人叫爹娘去殺豬。


殺了豬回來,爹娘臉上總掛著笑,手裡的口袋也沉甸甸的。


阿姐漬的醬菜最香,配上半副豬下水,便是一道香噴噴的燉菜。


那會兒真幸福啊。我想。


可後來,後來爹被人引著,抽起了大煙。


宰豬的錢都花光也就罷了,大煙戒不掉,爹爹抽紅了眼,就連娘一分一釐攢下的阿姐的嫁妝,他也全拿去抽了。


自那以後,阿姐越發沉默。


我的睡前故事也從醜小鴨白天鵝變成了進擊的林黛玉和殺破天的唐玄奘。


我看著面前的阿姐,她雖笑著,可提著刀的手還在抖,我便曉得她也在怕了。


從小到大,我最聽阿姐的話。


她既這麼問,我便立刻站起來。


剛剛還在胸腔橫衝直闖的心髒,莫名其妙就被安撫下來。


「願意!」我這麼大聲喊。


逃出張家院子,我方才發現村頭燃起了熊熊大火,方向正巧是跛子周的家。


村民們全都衝去救火,就連羅鍋張他娘都打了井水朝村頭跑。


我沒問阿姐發生了什麼。


我自小就是姐寶女,家裡爹娘在的時候,我偷偷聽阿姐的話,現如今阿姐要帶我走,我自然是光明正大聽阿姐的話。


阿姐不說,我便不問,就這麼簡單。


4


阿姐說帶著我逃,就是真的逃。


她從包裹裡拿出打滿補丁的髒衣服讓我穿上,還在地上撿了泥巴朝我臉上抹。


阿姐說要帶我往北走。


我心裡湧上一股後怕。


村裡人其實早就在傳,說外邊世道亂了。


遠在北城的靖王帶著五百萬雄兵造反,劍指洛都,短短幾月,已攻下數座城池,所到之處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我們村在洛都以南,距離北城還很遠很遠。


村子消息閉塞,男人們聊大姑娘小媳婦的多,聊時政戰事的卻少。


可阿姐說,都城早已被北靖王攻陷,原先我們的那位老皇帝要帶兵遷都,所遷之處竟然是離我們村子不遠的利州城。


如若重新建都,以北靖王破竹之勢,絕不可能放任老皇帝偏安一隅。


這場仗,勢必要打。


「得趕在老皇帝建都城之前,逃出去。


「小妹怕嗎?」


阿姐一邊說著,一邊撕掉從我身上扒下來的大紅褂子,然後深吸了口氣,用棉布把前胸綁得死死的。


看著就疼,我細聲細氣地回她:


「隻要阿姐在,我就不怕。」


5


我們在地裡撿了不少番薯,裝了滿滿一袋,一路向北。


越往北走,乞丐流民便越多。


我們和所有人背道而馳。


可明明已經把汙泥抹在身上,又穿了打滿補丁的破爛衣衫。與那些真正的流民乞丐相比,我們竟看著還有幾分幹淨整潔。


越來越多和我們擦肩而過的人看向我們。


這些眼神我似曾相識。


較尖酸刻薄的張家婆母多一絲狠毒,較生我育我的娘親多一絲茫然。


越往前走,我越害怕惶恐。


出生十四年,我從未走出過村子,更別說到鎮子上,更或是僅僅在大人口中聽過的北城。


可阿姐十分堅定,夜裡她細細擦拭手中開了刃見過血的長刀,透過刀背,我看到自己惶惶不安的眼睛。


「留在這裡,我們都身不由己。


「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逃出去,都很值得一試。」


與普通女子相比,阿姐身段高挑又眉眼堅毅,束了胸後,反倒更像青年。


這樣的世道,身體康健的男性,即便身旁站著我這樣的小幹菜,也遠比老弱婦孺更有威懾力。


除了一個跟了我們半路的小乞丐,倒也真沒什麼人來騷擾我們。


入了夜,我們便尋間破廟,在地上挖個巴掌大的洞,將番薯丟進去烤,待到火熄了,番薯涼透沒什麼香味兒了,再拿出來慢慢嚼咽下肚。


小乞丐跛腳,跟其他流民爭搶點面糊糊都搶不到,我看他可憐,每每將我手裡的番薯留下三分之一在土坑裡。


阿姐見了,也隻摸摸我的頭,沒說不許之類的話。


待第二天我們走了,我回頭去望,那小乞丐瘋狗一樣扒開土堆,將番薯連土一並咽了。


接連十餘天,都是如此。


我和阿姐走在前,小乞丐走在後。


緊趕慢趕,枯走到腳底的血泡好了又破,破了又好,在離開村子的第十五天,我們終於抵達了利州城。


可——


城牆高聳,城門緊閉。


穿著黑色布甲的士兵守在城門口,手中長槍卻指向門外久久不肯離去的流民百姓。


所有的一切隻證明一件事。


我們來遲了。


6


那晚,我和阿姐便就宿在城門外。


阿姐在地上畫了不大個圈,然後抱著刀坐下,切斷周圍人陰惻惻的視線。


我與她背靠著背,頭腦逐漸昏沉。


城門口,流民者眾,原先的那些番薯也不敢再拿出來烤,我餓得肚子裡敲鑼打鼓,和我同樣挨餓的還有不遠處哭鬧不休的孩童,最後也愣是咂巴著嘴睡了。


城內梆子聲連響六聲,阿姐悄悄推醒我。


沒等我睜開眼,一塊冰涼的物事就懟進我口中。


似在夢裡,我順著阿姐的動作,一點點將那些冷透了的烤番薯咽進肚皮。


我本還想問阿姐什麼時候偷偷存下的糧食,阿姐卻不許我開口。


隻用番薯堵住我的嘴,又在我手心上劃拉了個「吃」字。


接連幾日,我們都像啞巴的鹌鹑般,死守在城門口。


之前尾隨我們一路的小乞丐,不知何時也消失不見。


我不懂阿姐為何一直帶我守在這兒,但有往北處走的行商之人路過,我也聽得一耳朵關於北靖王的傳言。


和之前村裡人形容的黑面殺神不同。


那商人說北靖王接連收復十座城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徵徭役,而是還兵於田,即便抽調青壯年練兵,也是輪流服役。


有人便問:「何為輪流服役?」


那商人侃侃而談:「便是首年將適齡男子分成十二組,每月一組輪番練兵,篩選精兵悍將,再輪番練兵一年,最後再納入北靖王大軍。」


「那不服兵役時也可回家侍弄田產?」


「那是自然……」


商人面白無須,毫不吝嗇對北靖王的贊美。


「況且北靖王免徵三年賦稅,統一度量衡,修建燕河大壩,每隔三日便發布一則新政,條條皆是利國利民,便是隻有這樣的……」他朝天拱了拱手,「才能國富民強啊。」


是夜,關於北靖王的傳言以極快的速度傳入城外每個人的耳朵。


我也在阿姐懷中睡了長久以來最是香甜的一覺。


我們的老皇帝在利州城內歌舞升平。


而北城的靖王……


夢中,我見到一高大男子,身長八尺,燕頷虎須,手持一對流星錘,煞是英武。


混沌中我心裡想著,若是這樣的人來當我們的皇帝,那該多好啊。


睡得正香之際,阿姐猛地將我推醒。


睜眼望去,面前烏漆嘛黑的一團隻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竟然是之前一直跟著我們的小乞丐。


他張張嘴,半點聲音也沒發出,然後手指了一個方向。


我眯起眼睛看過去,驚愕地發現城門居然開了。


一小隊布甲士兵靜悄悄地朝一個方向跑去,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那些人眨眼便衝進了人堆裡,切西瓜一般,提刀便砍。


這是一場無差別的殺戮。


有人被驚醒,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割斷了喉嚨。


士兵來勢洶洶,早上講話的商人帶了一支足有五十餘人的商隊,商隊裡除了運貨的走卒,剩餘皆是會武的鏢師。


我聽到那商人大喊:「士兵殺人啦!士兵殺人啦!」隨後便是刀兵相向的悶響。


一語驚起眾人。


霎時間,所有人都動起來。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男人的咒罵,還有隱隱約約的兵器捅入血肉的聲音,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我慌,阿姐似乎也慌了。


她一手提著刀,另一手緊緊攥著我,兩隻汗湿的手貼在一塊,隻覺得橫衝直撞的脈搏順著皮肉傳到彼此心口。


兩顆心怦怦亂跳。


荒郊野地根本無處可藏,我們如同待宰羔羊,隻待大刀落到我們頭上。


就在這時,那小乞丐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跟著他走。


夜色漫漫,血腥氣騰然而起,剛還怒吼著「士兵殺人」的商人已經悄無聲息地倒下,隨他一同不甘心地死去的,還有幾十名鏢師,和數不清的像我這樣的老百姓。


那個睡前便沒吃上飽飯的孩童,帶著無盡的飢餓死在這個普普通通的夜裡。


刀尖捅穿皮肉的聲音,在黑暗中令我不寒而慄。


阿姐將長刀別在褲腰上,用麻繩將我和她的手腕捆在一處,跟著小乞丐,向城牆的方向飛奔。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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