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珠公主更加害怕,踉跄後退,栽倒在地。
我將她扶起來,溫聲細語地道:「你喜歡玄秀,你了解玄秀嗎?」
「玄秀盛名在外,早已習慣了別人的祈求和仰慕,他喜歡異類,喜歡瀕臨失控的刺激,他會不自覺地追逐看不穿的人和事,為了得到答案,他甚至可以把大局拋在腦後。」
明珠公主瑟瑟發抖,不住地搖頭。
我嘆了口氣:「算了吧,你這樣子,玩不過玄秀的。」
這句話像是刺激了明珠。
她道:「你懂什麼,我一定要嫁給玄秀,我必須嫁給玄秀。」
她的聲音還在顫,語氣卻已經堅定起來。
「姐姐,你說得對,我們立場相悖,注定要你死我活。」
明珠猛然推了我一把,掙脫了我的桎梏,拎著裙子跑開了。
我目送她遠去。
看起來別人眼裡盛寵無雙的明珠公主,過得並沒有傳聞中那麼好。
明珠回去之後,因為受寒,高燒不退。
她昏迷時的夢話,全是驚恐求饒之語。
宮中的魏美人主動請纓,替皇後照料公主,日夜不休地守在明珠身邊。
柳皇後心疼女兒,大發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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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這一次是衝著我來的。
她將我軟禁起來,不允許任何人見我。
每日隻給我一碗稀粥,吊著我的命。
她看起來打定主意,要一直把我關下去,直到祭神之日到來。
而一切也如柳皇後所願,沒有人來見我。
我對明珠動手,皇後下令懲戒,合情合理。
沒有人想在這種時候打破幾方重新建立起的平衡。
可我知道,柳皇後注定關不住我,過不了多久,她會親自請我出去。
因為我是個大夫,而且是別人眼裡很厲害的大夫。
13
李氏皇族,人人都有心疾。
隻是有的人輕,有的人重。
譬如陛下,他的心疾就很重,大喜大怒,便會心疾發作,絞痛不止。
譬如明珠,她的心疾就很輕,也許終其一生,她的心疾都不會發作,她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我從第一天學習醫術開始,就在鑽研心疾。
心疾之症,想要治愈,難如登天,想要誘發,卻很容易。
隻要有合適的餌作為藥引,甚至無需與目標接觸,就能誘發對方的心疾。
唯一的麻煩的是,作為藥引的餌,要浸水。
太子與公主一母同胞,公主生病,太子想必會去探望。
被軟禁的第十七天,我餓得頭腦發昏。
我甚至開始胡思亂想。
為什麼我每次感覺無助的時候,身邊都空無一人。
為什麼我已經習慣了孤身一人,還是會心有軟弱。
哪怕理智告訴我,皇後不會殺我,如今的處境都在意料之內。
我還是不可遏制的因為飢餓,感到恐懼。
我已經許多年沒挨過餓了。
再來一次,還是那麼讓人刻骨銘心。
我家是做水匪的。
但在成為水匪之前,我們也隻是普通的百姓。
那時候家裡有幾畝良田,父親母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種出的糧食,養活六口人也不成問題。
可是明明我們除了這幾畝田之外一無所有,卻還會被那些生活優渥的公子哥們惦記。
他們見不得良田落在凡夫俗子手裡。
他們說,那叫糟蹋東西。
府衙的人層層盤剝,稅收了一輪又一輪。
我們不給,他們就搶。
直到家裡再掏不出一粒米,對方才圖窮匕見,逼迫我們賣田。
對方分文不出,卻用一副我們佔了大便宜的口吻對我們說。
「公子爺慈悲,許你們籤下賣身契,以家奴的身份繼續耕種。」
從良籍變成賤籍,世代不得翻身,竟也成了一種恩賜嗎?
父親沒有籤下契約,卻也沒能保住家裡的田。
在風調雨順的豐年裡,我們一家人,成了逃難的流民。
那年我四歲,吃過樹皮,吞過蟲子。
在最餓的時候,我曾試圖咬下自己身上的肉,以此充飢。
我們在逃荒的路上遇到了許多和我們一樣被奪了田的人。
那時我們才知道,能成為世家的奴僕,的確是大家公認的一種恩賜。
真是荒謬啊。
餓得受不了的人,會去玄門碰碰運氣。
玄門會接濟流民,但他們稱世間凡人生而有罪,他們隻接濟有緣人。
什麼樣的人與仙神有緣,沒有定論。
但見得多了,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長得好看的人,有緣。
所以我們最終沒有選擇踏入玄門,去問一問有沒有緣。
流亡小半年,我們集結起了第一批人,劫掠了一家小士族。
糧倉裡的米,足夠養活數百口人,多的帶都帶不走。
就連老鼠,都各個吃得油光水滑。
原來不是沒有糧食,隻是我們沒有糧食。
那場劫掠之後,我們從流民變成了流寇。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我們,我們一邊躲避朝廷的追捕,一邊劫富濟貧,賑濟流民。
流寇賑濟流民,聽上去很可笑。
可這麼可笑的事,卻實實在在地發生著。
很快我們這支流寇就有了萬人之數。
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我們劫掠了一隊商船。
上船之後我們才知道那是是三大世家之一的洛家的船。
船上還有著洛家七歲的小公子,他叫洛世秋。
洛世秋落在匪寇手中,卻毫不慌亂。
他對我父親說:「你這支流民隊伍成不了事,我對洛家很重要,送我回去,朝堂的官位你隨便挑,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三大世家之一究竟意味著什麼。
沒人知道,也沒人把洛世秋的話當成一回事。
之後我們經歷了一場滅頂之災。
萬人的隊伍,不到五日,就去了九成半。
而對面還不足五百人。
松散的流民就像一把沙子。
稍有風波,自己就散了。
萬幸的是,我們不惜代價,死死扣住了洛世秋。
我們挾持著洛世秋上了船,沿水而逃。
我們逃到了九河,這裡地勢復雜,朝廷很難管束,加上連年盜匪橫行,尋常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早已成了一片絕地。
我們在這裡建立了九河寨。
於是我們又從流寇變成了水匪。
洛世秋終於沉默,他沒有機會逃走了。
洛世秋說他對洛家很重要,此言不虛。
洛家寧可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給九河寨送吃送喝,助九河寨發展壯大,也要保住這位落入匪寨的小公子。
那之後,我就再沒挨過餓。
我也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背靠大樹好乘涼。
大世家的底蘊就像是一座掏不空的寶山。
憑借洛家暗中幫助,九河寨很快就霸佔了九河之地。
成為了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洛世秋頹廢了一段時間,不久又振作起來。
他主動與寨子裡的人結交,觀察和審視著每一個人。
大家族的孩子似乎天生就會拿捏姿態。
洛世秋便是如此,他輕易便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和敬畏。
他看上去在謀劃著什麼。
即便年歲不大,他也有著常人無法看穿的深沉。
有些孩子,是不能當成孩子的。
冬去春來,我們在九河寨過了第一個新年。
大年夜的那天,洛世秋病了。
他蜷縮在一角,捂著胸口,疼得臉色發白,滿頭冷汗。
母親熟門熟路地給他開了藥。
洛世秋的病,我們都太熟悉了,隻一眼便能看出來。
這是心疾之症。
讓洛世秋落到我們手裡,是上蒼對我們的眷顧。
我們和洛世秋談了一筆交易。
我們答應送洛世秋回到洛家。
條件是我們要用洛家的門路往朝廷裡安插兩枚釘子。
洛世秋很吃驚。
「我還納悶,一群大字不識的糙人哪來的這等見識,真沒想到,居然是你這個小病秧子在幕後操盤。」
「陳念微,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一年,我六歲。
過去的事情不斷在我腦子裡浮現。
我努力蜷縮身體,想要找尋一點安慰。
我最怕兩樣東西。
一樣是老鼠,另一樣是飢餓。
遇到老鼠,我可以殺光它們,它們死了,我自然不會再害怕。
可是飢餓,我要怎麼對抗呢。
我到現在也不清楚。
但這一局已經布置了十幾年,如今就快要到收獲的時候了。
我不能在這裡前功盡棄。
我隻能一遍遍對自己說。
陳念微,你是最鋒利的刀,你是最堅固的盾。
你不能讓她掏空心血的籌謀,變成一場狼狽的笑話。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你會是最後的贏家。
我已經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清醒。
迷迷糊糊間,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華麗的裙擺。
裙擺由遠及近,隨著腳步擺動,金線繡成的鳳凰姿態昂揚,展翅欲飛。
皇宮中有資格穿鳳凰紋樣的,隻有一位。
中宮之主,當朝皇後。
她身上一條金線,足夠一家尋常百姓一生無憂。
可現在卻隻是裙擺上不足一提的繡線。
我的思緒又開始在現實與虛妄之間遊離。
小的時候我總會想,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們腳踏同一片土地,卻又活在不一樣的人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突然開悟了。
這世上人人都是匪寇,人人都在劫掠。
搶得多的人,成了王侯將相,士族權貴。
搶得少的人,成了宮門小吏,一地豪紳。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我歷經苦難,不是因為我生而有罪,而是因為我不會搶,是因為我搶的還不夠多。
如果這就是世間的規則。
那麼,我要把天下搶過來,然後...
我咬住舌尖,讓疼痛喚醒理智,我聽見了自己虛弱的聲音。
我問:「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貴體尚還安否?」
柳皇後就站在我面前,宮中的御醫給我把了脈。
從這一刻起,主動權回到了我手裡。
14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柳皇後。
皇後善妒,陰狠暴虐。
她的名聲很難聽。
可隻要見到她一次,就會知道,犧牲名聲隻是她做事的手段。
皇後無愧為中宮之主,她遠比表現出來的那些更深沉。
我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明珠公主沉不住氣,無意成了我手裡的棋子。
直到祭神之日,我大概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她。
她從一開始,就在防備我。
她的防備也讓我一度無從下手。
「太子近日心疾頻頻發作,果然與你有關。」
柳皇後面沉如水:「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兜圈子了,你開條件吧。」
我強撐著坐起來。
「娘娘,沒那麼麻煩,隻要陛下命我出手診治太子,我就出手。」
柳皇後一副有趣神情:「你覺得,陛下會放棄他唯一的兒子?」
我扯出一個笑道:「娘娘,貴妃有孕了。」
「呵,貴妃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柳皇後眼神輕蔑,「反正不會是陛下的。」
我不動聲色地道:「娘娘,我是個大夫,而且是個很厲害的大夫。」
「是嗎?有多厲害?」
我笑了一聲:「您讓御醫把了我的脈,那您應該知道,我很健康。」
「娘娘,我能治心疾,也能治別的。」
「你不過是雲初偶然帶回來的女子,你很健康又能說明什麼。」
我一時沉默。
皇後質問:「怎麼,啞巴了。」
「我無話可說。」我嘆了口氣。
「我一無信物,二無證據,如今連皇族世代相承的心疾都沒有了,誰都可以說我是公主,唯獨我自己說的不算,您質疑這個,我確實辯無可辯。」
柳皇後看了我一眼,吩咐道:「來人,去請陛下,也給明德公主備膳。」
在皇帝到來之前,數十道菜餚先擺在了我面前。
她用這一桌菜餚,輕輕抹去了這些日子對我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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