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齒，卻永遠沒有一句實話。

她被父帝接到天界那日，我打扮得極為隆重去見她。

到了父帝那兒，卻看到她一身素缟朝我行禮。

父帝當即垮了臉色。

我不明所以，呆愣地看著父帝，卻聽見她感嘆道：「荷漪真心羨慕公主天真爛漫。隻嘆我父母死得早，平日裡隻能穿些粗布麻衣。今日一見公主，方才明白什麼是與生俱來的貴氣。」

什麼都沒做的我，當即被父帝罵了個狗血淋頭。

從那天起，天界漸漸傳開了我是個驕傲自滿，目中無人的人。

可嘆我當時沒聽出來她話裡話外的嫉妒，以為她與我地位懸殊，太過自卑。

考慮到她的情緒，從那時起我得了東西便要贈她一份，連我喜歡的那些金燦燦的華美衣裳也被鎖進了格子裡。

可我什麼都沒做過，隻是聽從父帝的命令去見她，並不知曉她父母已經過世。

今天更是如此，嘴一張便叫父帝與雲臨為她前赴後繼地對我下手。

我把她綁到了誅神臺的刑臺上。

「赤誠之心沒見到，本帝倒是見到了你的一顆黑心！今日本帝向你取無妄鏡，希望你坦誠些，省得讓本帝在你身上費時費力的。」

我頓了頓，似笑非笑，「倘若司戰神將願意告知本帝無妄鏡在哪裡，本帝也可考慮放了你。」

荷漪抬起她那雙淚眼婆娑的眼睛，還想狡辯，雲臨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無妄鏡我知道漪漪放在哪裡！隻要你立刻放了漪漪，我帶你去拿！」

Advertisement

荷漪臉色瞬間慘白，她牽強地扯出了一抹笑：「阿臨，你在說什麼，什麼無妄鏡？」

我從未見過雲臨如此慌亂的神色：「隻要你不傷害漪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回答了一聲好。

果然，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什麼都不是問題。

他們覺得我是壞人，那我偶爾當一個他們眼中的壞人也不錯。

我轉過背，調笑道：「他對你倒是真喜歡，隻是不知道當他知道你篡改了我的命格，到底是選擇你，還是選擇放棄你。」

荷漪卸下了偽裝，隻用我們二人聽得到的語氣，篤定道：「我懷了他的孩子，他一定會選擇我。」

我「呵」了一聲，搖了搖頭：「你太不了解他了。」

雲臨這個人自負自大又自私，他受萬人敬仰被稱一聲司戰神將，其實他誰也看不起。

他可以一邊說愛你，一邊殺了你。

他沒有真心的，他愛的隻有他自己。

倘若他知道自己被枕邊人欺騙，他第一個受不了。

他本質是個自私的人。

6

很快，雲臨帶來了無妄鏡。

「無妄鏡交給你了，你趕緊放了漪漪！」

我偏頭：「還請司戰神將與天帝稍等片刻，本帝要給你們看些好東西。」

看到無妄鏡被雲臨拿過來的時候，父帝大概也知道了什麼。

他死死盯著我，沒有說話。

我忽略了他的視線，心底默默呼喚鳶兒。

鳶兒不負我所託，以最快的速度把司命仙君，和封印命簿的金球帶到了我面前。

荷漪改了我的命格後，想要銷毀無妄鏡封印，卻沒想到被ťű₈闲逛的司命發現。

司命當即要抓著她見父帝。

荷漪一不做二不休，要殺人滅口。

若非命簿護主，司命這條命真要葬送在她手裡。

她見殺不了司命，便將他扔到了天河裡。

命簿是神物，但也怕水。

她便想借由天河的水把命簿毀了，命簿一毀，司命自然會死。

可司命用盡畢生神力造就了一個金球，把命簿封印在裡面。

奈何司命身上有荷漪下的禁制，即使拼盡全力也逃不出天河。

而鳶兒自帶鬼氣，又自小在忘川河裡摸爬滾打，河底的魑魅魍魎見著她就怕。

找到司命以後，她便將他身上的禁制解除了。

7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撲到我懷裡，甜甜地期待我的誇獎。

「娘親，鳶兒棒不棒？」

我揉揉她的腦袋：「娘親的鳶兒最棒了。」

俊秀筆挺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不卑不亢。

他朝我行了天界的至高禮，喚了聲公主。

又當著我們的面打開了金球的封印。

同一時間，我啟用無妄鏡，把兩個不同的畫面投在了天界上方。

一個是司命的命簿，一個是被荷漪改過的命簿。

荷漪這下是真的慌了。

她慌亂大叫：「啊啊啊！快閉上眼睛！不準看！」

可無人理會她。

司命收回命簿，跪在父帝面前：「求陛下做主，漪雲女君盜取無妄鏡，私自修改公主命簿。被我發現後屢次想殺我，最後又將我關在天河之下！」

他指著荷漪，「公主歷劫失敗都是她的手筆！還請陛下明察秋毫！給我與公主一個公道！」

荷漪奮力掙扎，可我的魂鎖死死地捆著她的四肢，她動彈不得。

「司命說的都是真的？」Ţū́⁵父帝大失所望。

證據確鑿，荷漪卻依舊強行狡辯：「不是的！父帝，你相信我！這都是假的！司命心悅幽鯉，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幽鯉害我！幽鯉您還不知道嗎，她狂妄自大，刁蠻跋扈，早就看我不順眼。」

「住嘴！」父帝拂袖，一瞬間蒼老了很多，「你可知，無妄鏡是朕與鯉兒母後的定情信物！當初朕念你亡母與鯉兒母後是閨中密友，才答應收你為義女。沒想到竟是引狼入室。鯉兒，要殺要剐，她交由你處置吧！」

父帝拂袖而去，似傷透了心。

我倒覺得好笑，從小養到大的女兒什麼品性不清楚，旁人說上兩句便對別人深信不疑。

當證據擺在他面前，不得不接受時，又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逃避曾經施加在女兒心裡的傷痛。

真是虛偽至極。

雲臨徹底記起了我和他在凡間時經歷的一切。

他喚出本命劍，直接架在了荷漪的脖子上。

「你這個賤人！你明知我喜歡鯉兒，為何還要騙我鯉兒隻把我當哥哥！țųₗ

「你為什麼要洗去我凡間歷劫的記憶！為什麼！」

荷鯉面如死灰，她崩潰地大喊：「雲臨！我愛你啊！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啊！」

「你的愛我要不起！你去死吧！」

荷漪瞪大了眼睛，驚恐不已：「不行，你不能殺我，我懷了你的孩子！」

我出手攔下了他。

雲臨眼底升起了希冀，卻在下一刻被澆滅了。

鳶兒天真好奇地問他：「父親，你辜負了娘親，又要辜負另外一個女人嗎？你殺了娘親和我，還要殺了另外一個女人和你的孩子嗎？」

雲臨立刻崩潰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扇著自己的臉，請求我和鳶兒的原諒。

鳶兒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父親，你這樣是不對的。」

但是具體哪兒不對，她又難住了。

我溫柔地摸摸她小小的手：「你父親不對在他沒有判斷是非對錯, 一再輕信別人。被誤導了不去求證, 反而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導致了不對的結果。結果繼續下去是錯, 終止結果也是錯。」

鳶兒重重點頭，眼裡全是崇拜：「娘親說得對。」

雲臨緊握著劍, 不知所措。

我抽了他的神骨：「你去人間吧, 把我和鳶兒經歷過的一切經歷一次。」

臨行前他問我：「你還愛我嗎？」

我偏頭, 一個眼神把他鎮在了原地：「荷漪是我歷劫失敗的罪魁禍首, 而你是殺了我和鳶兒的刀。」

明明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卻還來故作情深。

奢求我的原諒？簡直做夢。

愛這個字，早在他殺我那一刻就已經在我眼裡消失了。

雲臨心如死灰，呆呆地任由司命為他寫下命格, 丟去了人間。

雲臨走後鳶兒嘟著嘴, 苦惱地抓著頭發：「娘親，為什麼父親認出了我, 我卻不覺得高興呢？」

我微笑著任由她自己思考。

片刻後，她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父親雖然忘了曾傷害過娘親和我，可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給予過的傷痛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去的。如果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獲得原諒，那受到傷害的始終都是娘親和我，父親卻什麼都沒失去過。」

「我的寶貝鳶兒真聰明。」我親了親她。

8

失去了庇護, 荷漪被我帶到了鬼界。

我把她丟到了忘川河裡。

忘川河的魚整日裡吞噬惡靈, 見來了這樣的美味, 便一擁而上啃食她的身體。

我喂她吃下摩梭果。

她疼得大喊大叫，可她的血肉因為摩梭果的緣故，被咬掉了便會很快愈合。

不久後她發了瘋：「幽鯉，你贏了！我承認你贏了！殺了我！啊啊啊，殺了我！」

我為鳶兒縫制虎頭帽子，瞥了她一眼：「你可是本帝最好的姐妹, 本帝怎麼忍心殺你呢。」

鬼侍傳來她死的消息的時候, 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她折了一根魚的獠牙，刺穿了自己的神魂。

很快, 魚兒們把她的神魂吃了個幹幹淨淨。

忘川河上漂浮著她圓圓滾滾的肚子。

我拾起她ţŭ⁵的肚子, 剖開肚皮, 抱出了一個白白嫩嫩的死胎。

這具身體可比彼岸花的根莖好多了，把鳶兒放到這具軀體裡後，我可想些辦法讓我的鳶兒慢慢長大。

9

不久後司命仙君上門邀我下棋飲茶。

我飲下他帶來的仙山雪露, 感慨萬千：「還是神界熱鬧, 不像鬼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司命眯眼一笑，漂亮的臉蛋兒平添了幾分魅惑：「鬼帝陛下於我有救命之恩, 隻要陛下不嫌棄我聒噪, 以後我常來鬼界陪陛下說說話。」

我手執黑子，斷了他去路：「鬼界雖冷清，卻比天界單純。司命仙君的茶甚好，但你我神鬼有別, 以後還是不必再來了。」

不遠處，鳶兒正在撲鬼蝶。

笑意盈盈，天真活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