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啊,我怎麼忘了,眼前這個自稱是我生父的男人,他和媒婆王嬸是一伙的,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鞭子雖然停下了,可我的痛不曾減少一分,又被緊接著席卷而來的絕望壓垮,終於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感覺全身都很溫暖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去了天堂。
直到我恢復知覺,睜開眼,圍著我的是兩張熟悉的、令人厭惡的面孔,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我注意到自己的傷痕都被處理了,並用幹淨的布塊纏繞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不禁讓我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還未等我開口,爹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身,開懷笑道:「不愧是爹的好女娃,你懷孕了!而且保不齊是個男娃呀!」
聽了這話,我墜入深淵,四肢動彈不得,一整顆心都跟著沉了下去。
這無疑是認清現實後再給我的重重一擊,我轉頭望向霧蒙蒙的山間,仿佛我那看不到頭的絕望人生,就要被永遠掩埋在這裡了嗎?
「哈哈哈,這都是我的功勞,哈哈哈。」
「今晚我要擺上好酒,好好喝上一喝,哈哈哈。」
耳邊傳來大牛狂妄得意的笑聲,我一陣惡心,險些嘔出來,終於在這一刻我徹底心如死灰了。
自那以後,我過上了幾乎是牢獄般,生不如死的生活。
懷胎十月裡,我的一切吃喝拉撒都在屋裡,大牛怕我自尋短見威脅到他的孩子,像狗一樣拴著我,直到孩子出生。
隨著嬰兒的哭啼聲後,產婆連忙道喜:「恭喜村長,是個健康的男娃!」
大牛斜了我一眼,陰陽怪氣:「可算是一件喜事,沒想到那婆娘瘦了吧唧,倒是挺能生。」
塵埃落定,我重重呼了口氣,竟然也在心裡暗自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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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是個男孩。
但我內心十分清楚,我被這座大山,被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村子同化了,隨著我的孩子呱呱墜地,阿姐突然死了。
4
阿姐是被活生生打死的,我看見的時候,屍體已經不成人樣了,瘦成皮包骨,血肉模糊。
「廢物,生完兒子也就沒什麼用了。」大牛點上旱煙,一臉理所應當,吩咐其他民村將阿姐的屍體抬出去喂狗。
而我這個時候才明白,阿姐根本不是爹的女兒,她是被拐來的生育工具,是大牛的第一任妻子。
那晚,我聽著門外的犬吠聲,震耳欲聾。
滿腦子都是阿姐對我的好,看著懷裡的醜八怪,我的厭惡與恨意達到了極點,大牛後面依然不會放過我,不如趁現在他們對我放松警惕的時候,做點什麼。
本想先掐死孩子的我,注意到了星星燃燒的火坑。
與此同時,我的兒子被取名叫王二牛,本想反駁的我,被一句:「二牛他娘,二牛哭了,是不是要喂奶了,快點快點。」
剛捧起碗筷的我,還來不及吃上一口熱乎的,便被叫去喂奶。
處在康復期間的我才開始體會帶孩子不易,二牛每一次的吮吸都會疼得我滿頭大汗,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
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今晚就是這一家人的死期。
當夜,孩子吵鬧的厲害,大牛數落我一番,便不再和我待在一個房間,這正是好時機。
我點燃火苗,從後門逃了出去。
身後的濃煙越來越大,我死命一般向山下狂奔,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再次回到噩夢之地。
這層巒連綿的山,我曾出逃了數次,也沒能找到下山的路。
跌倒,爬起,這樣反反復復,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不知過了多久,前面一道白光閃過,剎那間,我還以為自己重獲新生了,盡管雙腿發軟,還是升起一陣希望。
「臭娘們!你他媽的,好大的狗膽!!」
白光散盡,大牛舉著手電咒罵。
待看清那張惡魔般的臉時,我所有生的曙光都在這一刻被湮滅,猶如五雷轟頂,被大牛惡狠狠一掌劈下來。
再次醒來時,我全身上下沒一塊好地,奄奄一息,僅剩一口氣。
若不是隔壁嬸子攔著,我已經被打死了,下場就和阿姐一樣。
氣若遊絲的我躺在炕上,嬸子一邊諂媚一邊說好話,隻有我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
泠水村的年輕婦女本就不多,加上我才幾個。
自那以後長達四年的時光,大牛對我嚴加看管,我的生存環境更險惡了,隻能待在四四方方的天,每天的工作就是孩子和廚房。
當我無動於衷坐在炕沿,呆呆望著窗外,覺得腦海裡的什麼東西似乎正在遠離時,一個少年的闖入再次令我燃氣希望。
5
24 歲這一年,二牛也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紀,終於不再用我抗在肩上,去哪兒都背著他。
這日,我照例去溪邊,那裡依舊坐著一群大媽大娘在洗衣服。
她們見我來了,一個個笑眯眯將欣賞與羨慕的目光投向我,並誇贊道:「大牛有福氣哩,娶了個這麼賢惠的媳婦,肚子也爭氣。」
「是哩是哩,能生男娃比啥都強!」
「你們大家瞧瞧,二牛他娘這身材恢復得真好啊,跟少女似的。」
「這就是生兒子的料,我說二牛他娘,得趁著年輕啊多生幾個才好哩!」
換做以往,我定不會理會她們,還會生悶氣,但現在我已經能與這群大媽自然地搭話了。
我慢慢將水桶裡二牛的衣服拿出來,「呵呵,哪裡的話,即便我想生,我家那口子也得願意才行,最近他迷上了同村年輕小姑娘,估摸著這會兒正在哪快活著呢。」
和曾幾時,我都不會相信這樣的話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
而這裡的婦女對男人出軌一點也不在意,反而認為那是正常的,她們隻要照顧好孩子,顧好家裡的事即可。
見我埋頭苦幹,雲淡風輕幾句話便一笑而過,大媽們臉上的笑容更甚了,紛紛對我豎起大拇指,還不忘揶揄:「嚯,二牛他娘,你也別心急,你還年輕咧,且有兒子鞏固你的地位,不怕的哩。」
我低著頭,沒說話。
後面大媽們又繼續聊了什麼,我也沒聽進去,隻顧低頭搓著衣服,直到兩隻手搓紅,二牛的衣服也被我洗得發白。
最後,這條溪流邊隻剩下我一個人。
看著木桶裡成堆的髒衣服,再看看我撸起來的袖子,露在外面的皮膚白皙隱隱透著血管,卻被不大不小的傷痕佔據著,太陽一照,更顯眼了。
酷暑炎熱,我倔強地將袖子撸下來。
不知過去多久,兩桶衣服總算都幹淨了,我坐在溪邊喘口氣,慶幸這個時候大牛不在家。
這四年裡,我最期盼的便是他不在的時候。
那個房子令我發自內心地厭惡,仿佛置身蛆蟲裡,令人作嘔。
可我的行為卻在短短四年間被改變,順理成章地做這些事,日復一日,甚至沒有了想逃出去的衝動。
我任命般嘆了口氣,黃昏之即,我背上木桶,想起回去還要煮飯燒菜,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去做。
就在我剛轉身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這聲音與村子裡的任何人都不同,他充滿朝氣,生機勃勃,十分爽朗鮮活,令我忍不住轉過身來。
夕陽下,少年的發絲紛飛,被映襯得金燦燦,幹淨明媚的五官,唇邊揚起一抹不好意思的弧度,正撓頭看著我。
我下意識攥緊袖口,想移開視線卻呆愣原地。
少年人卷起褲腿,淌河過來,就站在我面前,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你好像我的一個故人!」
「是你嗎?林清也。」
話音落下,啪嗒一聲,我手裡的木桶重重滑落在地。
6
自從二牛誕生的那一刻,我的名字便隨風飄落,不再被人喚起,人若失去了名字,便會忘記自己的本心,忘記來時的路。
「你……你說什麼?」
「林清也,你好像我曾經認識的一個學姐,你看,就是這個。」
少年人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一條視頻,上面有一張圖片,女孩笑靨如花,穿著低調的牛仔褲,馬尾高高束起。
這張臉和我的相同卻又不同。
「哎,斷網了,山裡就是這樣,沒有信號的。」
少年人嘆了口氣,無奈地收回了手機。
我呆呆站著,視線跟隨他的手機挪動,依稀覺得手機那個東西並不陌生,我也應該擁有。
「姐姐,我登山迷路了,能帶我去找村長嗎?好尋個下山的法子。」
充滿活力的聲音再次傳來,我險些湿了眼眶,看見少年人滿是陽光的輪廓,他口中的「下山」兩個字,時隔四年,再次重重敲擊著我的胸口。
就在我眼裡湧出希翼時,不遠處的二牛跌跌撞撞跑來,嘴裡不停喊著:「娘,娘——餓,我餓……」
啪嗒一聲,心中緊繃的弦在這一刻猛然斷裂。
我逃不出去的。
二牛緊緊抱著我的雙腿,嚎啕大哭:「餓了,娘,我餓了。」
身後的少年人吃了一驚,下意識道:「姐姐這麼年輕,居然孩子都這麼大了。」
我慌忙將他抱起,不敢回頭,帶著歉意的聲音說:「讓你見笑了,我,我不知道,你去問問別人吧!」
說完,我急忙離開此地,一股油然而生的自卑將我團團包裹。
回去後,大牛仍不在家,我重重舒了口氣,開始重復著以往的生活,燒水煮飯炒菜一氣呵成。
可不知為何,切菜的手在顫抖,淚珠一顆顆跟著落。
當名字被喚起時,腦海中的一個聲音也緊跟著破繭成蝶,它在告訴我,我不該是現在這樣的人生。
看著家徒四壁的房梁,粗糙沒有光華的自己,我質問自己,怎會深陷泥潭,怎會叮叮當當一身塵埃,怎會甘願鑽入牢籠。
二牛在身邊嗚咽哭個不停,令人煩悶的吵鬧刺激著我的大腦,四年來,我忍無可忍,轉身大吼:「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我不是已經在給你做飯了嗎!」
被我這麼一吼,二牛愣了片刻,隨後哭聲越來越大。
缺少教養的他,任性地將我在菜板上備好的食材打翻在地,在原地直跺腳,看著這一幕,我終於將忍了四年的巴掌落在二牛臉上。
我打得不重,甚至沒有留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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