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芊芊眯著眼睛看我:「如果你現在去求他們,憑借這麼多年的情分,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我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湧出來,「情分?求他們?求那兩個毀了我一生的人?」
「求那兩個高高在上的,欺騙我的感情,將我視作蝼蟻、視作下等人、視作活生生血淋淋的日歷牌的人?」
「休想!休想!!」
我憤怒地吼著。
「若我還有機會,我還是要把程淑清和沈維方剝皮削骨、挫骨揚灰!!」
事已至此,我無需再掩飾,將心中積壓多年的憤恨通通傾瀉。
反正我逃不掉了,忍了這麼多年,還不能放肆一回嗎!
而當我雙目猩紅地喊出這些話,我卻清晰地看見,沈芊芊的眼睛突然亮了。
「所以,沈家倒臺真的是你做的。」
「你從頭到尾都是在配合她演戲,實則隻是為了復仇。」
「對不對?」
她抓住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全無剛剛的戒備與冷漠。
「所以我做的那個夢是真的。」
「你也做了同一個夢,或者……你根本就是重生的,對不對?」
我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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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芊芊和我在大學操場上坐了一夜。
她說,她從去年起,經常做同一個夢。
夢裡她是禹城沈氏集團的繼承人,自小被拐到了南方,有了現在的父母。
夢見她在成年後被程淑清尋回,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同時她發現,她的親生父母在她走失後還領養了一個女孩,奇怪的是,這個女孩一直被獨自留在大山裡。
她百思不得其解,詢問程淑清時,總是被這個親生母親溫柔地打斷:
「乖寶貝,爸爸媽媽怎麼可能真的愛一個福利院裡流著髒血的下等人?」
「芊芊放心,爸爸媽媽隻有你一個寶貝,誰都取代不了你。」
更多的細節程淑清便諱莫如深了。
後來她親眼見到了那個女孩,她面黃肌瘦,渾身遍布生活的苦。
她哭著叫程淑清媽媽,可後者隻是萬分嫌惡地甩開了她伸過來的粗糙幹裂的手。
那時她知道了一切,驚異於自己面前這一對看上去高貴和善的夫婦的虛偽、惡毒與冷漠。
她常常從夢裡驚醒,頻繁地回憶起夢裡那個瘦骨嶙峋、雙手如柴的女孩。
她終於決定,不再將這個夢視作巧合。
而當她嘗試著去搜索禹城沈氏的相關消息時,她首先看見了我。
與夢裡不一樣,我沒有葬身於懸崖,而是從大山裡走了出來,且過得很好。
但沈氏卻日漸衰落。
她自己一個人來了禹城,找到了我。
24
我仍有不解:「你來這裡,隻為了驗證你那個夢的真假,順便看看我和沈氏集團?」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我也想親眼看著沈氏集團完蛋。」
「嗯?程淑清和沈維方雖是我的仇人,但對你是真心疼愛的。」
她使勁搖搖頭:「我永遠不能理解他們當初為何那樣對你,這兩個人是我見過最惡毒的人。」
「而且,你可能並不知道,在你失足墜崖後,我在沈家過得也很慘。」
「程淑清她就是個瘋子,我知道你的事後,便不肯留在她身邊。她卻強行將我從養父母身邊帶走,又把我像罪犯一樣鎖在身邊,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我想偷偷溜走,她便暗中使手段害我養父母出了意外,還笑著對我說從此以後我隻有她了……」
「我的養父母是無辜的,我被鄭永銘扔在他們家裡時,鄭永銘隻說是孤兒院裡被人拋棄的可憐小孩。」
「他們是最愛我最疼我的人……」
「我恨程淑清。」
「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隻有恨。」
「這一世,我要親眼看著她完蛋。」
沈芊芊,不對,鄭欣雅死死攥緊了拳頭。
我心中了然:「所以你最開始騙我說已經將實情告訴程淑清和沈維方,隻是在詐我說出真相?」
她無奈地攤攤手:「實際情況與我的夢太不一樣,我既想知道這個夢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又擔心你現在是真的和他們一條心。」
「你又不肯說實話,隻能出此下策嘍。」
「……小姑娘年紀不大,人倒挺聰明。」
「嘿嘿,謝謝小棉姐姐誇獎。」
「不過,小棉姐姐,沈氏集團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徹底完蛋?」
她哭喪著臉:「我看完熱鬧得趕緊回去,我是跟我媽撒謊說和朋友來禹城參加社團活動,她才同意我來的。我還得趕回去圓謊呢,不然被她發現是騙她的,我可又要挨罵了!」
「啊對,我也沒地方住,能不能先跟姐姐你擠一擠哇。」
我:「……」
哪來這麼厚臉皮的小姑娘啊!
不過她不必擔心在禹城等待太久以至於被媽媽發現。
因為沈氏集團的死期,就在不遠處了。
25
沈氏集團爆雷,是從債務危機開始的。
首先是與沈氏集團一直合作密切的禹城銀行公開表明沈氏集團出現了巨額借款逾期。
其他多家大銀行聞風而動,紛紛申請凍結沈氏集團資金以進行財產保全。
接下來網上迅速爆出沈氏集團已無力兌付發行的巨額商票及債券,引發軒然大波。
緊接著多家建設公司聯合向沈氏申請支付高達十餘億元的工程拖欠款。
程淑清和沈維方左支右绌,已經無法再顧及體面,開始變賣手中資產,甚至賣掉集團大廈來填補虧空……然而這些資金與其巨額欠款相比隻是九牛一毛,毫無實際作用。
網友這才發現,沈氏集團的資金鏈早就斷了,不過是憑借高額舉債勉力支撐。
沈氏集團股價以火箭發射的速度迅速下跌……
沈程夫婦開始變賣別墅豪車包包等私產,走投無路之際甚至打起了我這個「便宜女兒」的主意,要我交出存款和資產,在媒體前為沈氏集團站臺。
我眨眨眼睛,一攤手:「不好意思呀,我錢早都捐了,無能為力。」
然後坐看好戲。
半個月後,在禹城盤旋扎根了 30 餘載的沈氏集團正式宣告破產。
禹城所有的媒體都報道了這一驚天動地足以改寫禹城歷史的重磅新聞。
直播畫面裡,程淑清和沈維方憔悴不堪、頭發花白,再無往日高高在上的富貴高雅之姿。
程淑清身上的奢侈品和珠寶不見了,她一身皺巴巴的素衣——竟是當年去福利院領養我時的那件。
這樣的巧合讓我驚訝,更覺得心生快意。
沈家,完了!
程淑清和沈維方,完了!
我戴著口罩和帽子,在記者後面安靜地看著沈程二人的慘狀,將牙根都快咬碎,隻覺得雙眼猩紅滾燙,眼前浮現的是上一世我得知真相、哭跪在她面前喊她媽媽的場景……
大仇要得報了!!
5 歲就被扔進大山裡的林小棉,你看到了嗎?
8 歲被劉貴壓在木板床上求救無門的林小棉,你看到了嗎?
22 歲得知真相被曾經的「媽媽」狠狠羞辱「下等人」「蝼蟻」的林小棉,你看到了嗎?
摔死在萬丈懸崖下的亂石上連屍首都無人收斂的林小棉,你看到了嗎?
我們就要贏了。
我們就要贏了!
26
事情發展至此,已經無需我再推波助瀾。
沈家昔日舊仇紛紛找上門,沈家和程家的親戚為求自保紛紛背叛。
多個部門介入調查,查出沈程二人這些年的違法犯罪行為數不勝數,足夠他們在監獄裡度過終生。
而我們誰都沒想到,最關鍵的致他們二人於死地的那條線索,居然來自他們苦苦尋找了十餘年的親生女兒,沈芊芊。
她有些畏怯地跟我說,她知道程淑清和沈維方殺過人,甚至知道準確的埋屍地點。
上一世她被瘋了的程淑清鎖在身邊一輩子,無意間看到過她買兇殺人。
接到匿名舉報的警方迅速封鎖了位於禹城郊區的程家老宅,在那幢威嚴肅穆的大宅子後院裡挖出幾具屍體,均是程淑清和沈維方接管沈氏集團以來禹城及附近城市的失蹤人口。
此消息一出,全國震驚。
警方在機場逮捕了想要出逃的程淑清和沈維方,他們如泥洞裡驚懼倉皇的灰老鼠,程淑清被戴上手銬的那一刻抖如篩子,軟爛如泥地癱倒在地,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禁。
而沈維方一改往日從容淡定的上位者模樣跪倒在地,涕泗橫流,嘴裡高喊著:「都是程淑清殺的,都是她的主意,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在將他們押送到警局時,憤怒的圍觀群眾早已蹲守在警局附近,將下了車的二人團團圍住,扔雞蛋、扔石頭,甚至有人朝他們倒了一整盆的穢物……警局幾乎全員出動,花費三個小時才勉強將他二人帶入警局審訊。
證據確鑿,他們無從抵賴。
程淑清,沈維方,死刑,立即執行。
死刑前, 我和沈芊芊以親屬的名義去見了沈程二人。
他們死期在前,一夜之間憔悴狼狽如殘燭老人。
沈維方雙目失神地待在一旁,沒有任何表情。
然而程淑清在看見沈芊芊時,卻突然發了狂, 不顧手上腳上的枷鎖就要掙扎著跑過來。
她摔倒在地, 哭喊著叫「寶貝」——自然不是叫我。
可是她口中的寶貝隻是緩緩地蹲下身來, 雙眼仇恨地看著她。
「是我舉報的你們殺人。」
「我不後悔,因為你們該死。」
「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你們這樣的親生父母。」
「我和小棉姐姐的仇,如今都報了。」
程淑清在聽清這幾句話後,瞪著眼睛愣了幾秒。
然後徹底瘋了。
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用戴了枷鎖的拳頭瘋狂砸向周圍的一切, 包括自己的身體。
她像隻失了智的獸,在瀕死之際絕望地用蠻力釋放痛苦與不甘。
我看著往日高高在上的貴婦人此刻滿身髒汙,濃綠的鼻涕與混雜了眼屎的渾濁淚水流進她的嘴裡,心中卻無半絲不忍,隻有大仇得報的快意。
上一世,她也是這樣問我。
「和由」向著盛夏走去。
【後記】
程淑清和沈維方沒能走出那個夏夜。
他們執行死刑那天,禹城市民敲鑼打鼓慶賀,並自發去程家老宅擺放鮮花,祭奠無辜慘死在他們手下的那些可憐人。
鄭欣雅高高興興地回了江城,臨走前強行和我加了微信,說以後來禹城玩還找我。
我假裝不知道死刑那天她偷偷躲在被子裡哭了一整晚。
她恨, 但在無數個重復的夢裡, 那對夫妻也曾是真心愛護過她的人。
但好消息是她媽媽沒發現這個小丫頭的謊言,做了她最愛吃的糖醋小排歡迎她旅行歸來。
招弟雖比我還大一歲,但因為當時落下了部分課程, 也沒有參加過中考, 所以來城裡後先讀了初二。
如今在禹城一所 211 高校裡讀大三, 她業餘兼職家教, 寒暑假去實習,自給自足, 還喜歡上了排球和遊泳,大學生活過得十分多姿多彩。
劉貴死於三年前,他喝醉酒後倒在雪地裡, 早晨被人發現時已經凍僵了,到死也沒生出他心心念念的兒子。
招弟沒回去參加葬禮,跟那些罵她不孝的親戚斷了聯系, 給自己改名叫林若希。
她說要和我一起姓林,做親姐妹。
而若希, 是若幹希望的意思。
我在程淑清和沈維方死後繼續投身於大山女童的開化與救助, 但漸漸地退到了幕後, 過一種更為安靜專注的生活。
而另外一件事,是我向有關機構實名舉報了福利院的張老師。
調查結果顯示,當初程淑清給了她 20 萬, 悄無聲息地終止了那對醫生夫妻領養我的最後一道程序,轉手將我送給了程淑清。
她同樣沒有逃脫法律的制裁。
但我沒有再去見過她。
我更頻繁地在大山裡奔波忙碌,沒時間去看她鋃鐺入獄的慘狀。
又是一個四月,大山裡春花爛漫。
由我出資搭建的山區女子學校裡坐滿了認真聽講的女娃娃。
和我讀的那所不同, 這裡的高年級教室裡,不再隻有男生,而是一個又一個眼睛清澈透亮的女孩子。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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