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進城會諸多困難重重，可太子殿下看見我們之後，與季清元對視了一眼，隻一眼，無須多言，城門打開，讓我們進去。

我想太子定是知道，我們是來幫他的。

可這時，一支猝不及防的箭射了過來，堪堪擦過了我的發髻，頭發盡數散落。

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千百支箭從城外射了過來，我看過去，那是臨王的隊伍過來了。

紅音和她的江湖朋友們把我圍在中間，為我擋開無數支箭羽。

可眼看臨王的隊伍一來，太子也顧不得其他，果斷下令將城門關閉。

我們盡力往前衝，在進入城門的那一刻，一支箭向分身乏術的紅音衝過去，卻意外地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城門關閉，我們一行人成功進城，卻少了季清元的身影。

城外，季清元背靠在城門上，心口上正插著那支箭。

然後，萬箭穿心。

是不會武功的他用身軀擋下了那支射向紅音的箭，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躲過去，但是他不敢賭。

所以他用他的性命去保她的萬無一失。

紅音在城內瘋狂拍著城門痛哭，可是一門之隔，天人永隔。

而我來不及再去撫慰她，轉身離開。

獨上城牆。

我看見太子盯著城外眼眶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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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我知道城內補給撐不了太多時間，能不能讓我去說幾句話？」

宮內宮外，他都是我不敢高攀的太子殿下，可這次，我喊他阿兄。

他是父皇精心培養的儲君，這些年經常己身宮外賑災、親徵，得到民心愛戴。

我相信他。

這次，我們這對「素不相識」的兄妹，要一起攜手保護自己的國家，保護景國的這片土地。

10

我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看著臨王身邊在轎撵裡得意的蕭嘉瑤，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蕭嘉瑤，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她聞聲看來，先是驚訝，後是興奮。

「原來是我的好妹妹啊，你倒是在這裡乖乖送上門來了，怪不得我把季府殺光了都沒見你的身影呢。」

原來季府，已經遭遇不測了嗎？那群府丁侍女何其無辜。

還好我早已帶著季清元和紅音出來了，隻是季清元……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密謀造反！」

「造反？」她大笑。

「同為皇子，憑什麼他蕭策可以當太子繼承大統，而我的哥哥卻不可以？」

「隻是你居然沒有像我一樣被季清元折磨得惡病纏身，真是好手段啊。」

「不過沒關系啊，這次，你依舊會折在我的手裡。」

還是和前世一樣醜陋的嘴臉。

我擲地有聲：「你以為殺了太子，就可以讓臨王繼位，然後你做威嚴的長公主嗎？」

「不然呢？」

「那我問問你，謀反是誰提議的？僅憑臨王的兵力絕不可抗衡太子殿下。」

「你身後的兵大部分是海外赤雲國的吧，而與赤雲國勾結謀逆又是誰提議的？」

「是趙賦生，那你知不知道，趙賦生就是赤雲國的皇子！」

言罷，紅音意領神會，三支箭同時射向了趙賦生的頭顱，他連忙低頭躲箭，後頸瞬間暴露出來。

「看他的後頸！」

赤雲國皇族紅日刺青圖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蕭嘉瑤、臨王、周圍的將士，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要執迷不悟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趙賦生就是那個黃雀，待到兩敗俱傷，就是赤雲國攻佔景國爭天下！」

城外頓時軍心渙散。

往後看去，赤雲國的軍隊儼然站在最後方，且數量龐大。若太子和臨王打得兩敗俱傷之時，他們最後方的軍隊再衝過來，必然擒拿二王。

11

這時，城內城外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趙賦生的身上。

包括蕭嘉瑤，她望著趙賦生一臉的不可置信。

趙賦生卻突然笑了起來，我還是從中察覺到了他遮掩不住的慌亂。

他看向高牆之上的我：

「事到如今，也不必隱瞞，你怎知我乃赤雲國的皇族中人，對了，那封密信進了季府我便以為是季清元幹的好事，現在看來，想必也是嘉寧公主的手筆吧。」

倒是個聰明人。

「為什麼知道？因為邪不勝正，因為天命所歸。」

「蕭臨，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此時沒出息的蕭臨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來，雙腿發軟從馬上跌下來，哆哆嗦嗦地指著趙賦生。

「你你你.......居然算計本王。」接著，看向蕭嘉瑤，「妹妹，你不是說此事萬無一失嗎？」

蕭嘉瑤沒好氣地撇了臨王一眼，一把劍指向趙賦生：

「你居然敢利用我？」

「你平日裡與你那個小賤人妹妹偷情，她把我肚子裡的孩子害死你向著她也就算了，我以為大業成就之後你便能收心，知道我才是對你最重要的女人，沒想到你卻把我當棋子，要來攻佔我們景國……」

趙賦生一指彈開她手中的劍，接著一腳把她踹倒在地，頓時頭發散落，吐了一大口血。

「利用你又如何，誰讓你蠢？」

「反正這些天你們打鬥無數，兵力都損耗不少，今日，我就要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赤雲國勇士的長刀。」

說完，他一聲哨響徹雲霄，後方開始異動，武功高強的他一個閃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城外黑壓壓的一片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蕭嘉瑤和臨王卻在親衛的護送下向外逃竄。

而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蕭策太子儼然矗立在城牆之上，升起了一面巨大的景國龍旗。

「景國的戰士們，跟隨我，我們把赤雲的狗賊趕回老家！」

城外臨王的隊伍此刻卻突然仿佛有了主心骨。

緊接著，雲中城的城門大開，城內城外的景國士兵，不管曾是太子麾下，還是臨王之人，默契地向外攻去，擰成一團。

在國禍家仇的面前，每個景國兵都是勇士。

疲憊了數月的景國軍隊，如今在太子蕭策的帶領下，壯志滿滿，與赤雲國的人打得不可開交，漸漸有壓制之勢。

忽然，戰場兩側又出現了一支景國的隊伍，那是我這些年為了預防趙賦生的陰謀，早早秘密養在郊外的軍隊，以及傅紅音聯合景國民間江湖組織的義軍！

紅音更是一把長劍憤然踏入戰場，帶著笑和淚，在戰場上殺紅了眼。

在國禍家仇的面前，每個景國人都是勇士。

戰爭局面已然定型，景國眾人歡呼著，大喊著，士氣高漲，赤雲人很快落荒而逃。

這場戰爭，以景國舉國之力，大勝而歸。

12

景歷五十七年春，太子蕭策繼位。

臨王在逃竄中，被亂箭射死，敵賊趙賦生的頭高懸在雲中城城門之上，以示國威。

蕭嘉瑤在雲中城城外郊邊找到時，一身泥垢，無比狼狽。

這位曾名揚京城的嘉瑤公主，最終因通奸賣國之罪，秋後問斬。

季府被滅府的那日，青鶯因為擔心我的安全，偷偷外出找我，躲過了一劫。

真好啊，真好。

在一個溫煦的春日，我帶著一杯殊羅毒的毒酒，進入了死牢。

她渾身是血，看見我，努力掙扎著站起來, 又是熟悉的瘋癲狀，但又好像一直在等著我。

她大喊著。

「你來了, 這輩子還是你贏了。」

我還是覺得莫名其妙，問出了我兩世一直想問出口的話。

「可我明明沒對你做過什麼，你為何要那麼恨我？」

聽完, 她卻越來越癲狂。

「你上輩子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將軍夫人的人生，害我在季府香消玉殒。這輩子又大敗我於雲中城，害我淪為階下囚，你覺得我為什麼恨你？」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可對於你而言, 我不過是一宮奴所生的公主, 不得寵愛，容貌地位樣樣不如你，對你沒有絲毫威脅，也從未主動傷過你。」

「可這兩世真正害你死的人到底是誰？」

「前世害你的人明明是季清元, 這輩子害你的人又是趙賦生。」

「姐姐啊姐姐，你連兇手都分不清, 實在是蠢得可憐。」

「你我從來都不該是仇敵。」

「前世你殺了傅紅音，害人性命, 咎由自取, 這輩子你勾結赤雲國, 意圖謀反，也屬活該。」

「你的仇敵永遠隻是你自己。」

她眼裡的光忽然暗淡, 然後又燃起，努力向我爬過來, 反復說著，好像在說給我聽，又好像在說給自己聽：

「不對，我沒錯, 都是你這個賤人害得我，都是你！」

我懶得再聽，轉身離去。

「你們都退下吧，朕心中已有定奪。」

「□-」「都是你害得我，你不得好死……」

太聒噪了。

我讓人拔了她的舌頭, 她的聲音很快就停了。

那杯殊羅毒的毒酒，我並沒有命人灌她喝下。

我隻是命人灑在了她的傷口之上。

紅音受過的罪, 她也得嘗一遍。

隻是毒從四肢逐漸進入五髒六腑的滋味, 可是不好受的。

13

次日。

紅音執意要去雲中城，她說, 她不願季清元一人在他鄉孤獨。

嚇得我晚上連夜收拾包袱，也跟著去了。

她笑得一臉無奈。

我說。

「紅音姐姐，我也不想一人在京城孤獨。」

於是，景國長公主嘉寧公主和紅音大將軍一起守在雲中城。

十年間, 百姓和樂, 無人敢犯邊城。

春日宴，青鶯帶我去了野郊，紅音折花相送：「願祝一花添一歲，年年長慶賞春時。」

風月無邊人自在, 闲來無事賞落花。

此後，歲歲安寧。

此生，美哉！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