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也是我最快樂的日子。

可沒過多久，我爸卻以我進步太小，張老師能力不行把她辭退了。

我因此第一次違背我爸，跟他幾乎吵起來。

最後雖然在我爸的鞭子下妥協了，可我一直記得她。

此時看到她泣不成聲的樣子，我心裡也難過極了。

我走到她面前，想要抱抱她，手卻從她的身體穿了過去。

好在旁邊的好心人替我安慰了她。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她朝剛放下我骨灰盒的爸爸走去。

「是你們逼死了她，她那麼努力，為什麼你們看不到，她總是跟我說，她要努力彈好琴，追上妹妹，讓你們不再因為妹妹的離開傷心，這麼好的孩子你們把她害死了，你滿意了嗎？」

我爸臉色鐵青，朝著張老師吼道：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要不是你能力太差，她怎麼會學不會，現在好意思到我面前來哭……」

「你……」

張老師被氣得發抖，旁邊的群眾也被我爸的態度激的竊竊私語，罵我爸是個人渣。

「你從來就不懂她，因為你從來沒有認真關系過她。」

張老師突然開口，說了這幾句話就準備離開，卻被我爸抓住。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你才教她幾天？老子是她爸，會比你一個外人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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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說完，我爸就被一個人推翻在地，緊接著好幾個人蜂擁而至，把我爸按在地上打。

「太不是東西了，看我們不好好教訓你……」

我爸被打得嗷嗷直叫，我妹趕緊報了警。

來的正是審訊我爸的那兩個警察。

他們朝我爸翻了個大白眼，敷衍地把人帶去做了筆錄，簡單說教了一頓草草了事。

葬禮結束後，我媽整天以淚洗面，抱著我的小醜娃娃不住地懺悔。

我爸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好朝我媽吼：

「能不能別哭了？不就死了個笨的，當初我們以為老二被海水卷走的時候，你不也說了怎麼死的不是老大。現在死了也好，免得整天看著心煩，聰明的老二已經回來了，你不也最喜歡老二嗎？趕緊收一收眼淚，老二過段時間還要高考呢！」

我在旁邊冷笑一聲，心裡已不能挑起任何波瀾。

我媽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爸，似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說出這麼喪盡天良的話來。

可這不也是您一直希望的嗎？

她一口唾沫吐在我爸臉上，把我爸吐懵在當場。

「林國棟你真不是東西，那可是你親閨女，我十月懷胎生下的活生生的人，我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可你連畜生都不如，到頭來沒有一點愧疚，還想著你那可笑的面子！行啊，下輩子你跟你的面子過吧！我要跟你離婚！」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我爸狼狽的一邊抹臉，一邊眼神猙獰地瞪著我媽。

我媽一字一句地重復了一遍，我爸舉起手就要朝我媽打去。

「夠了！你們要離就趕緊去，再晚點民政局就該關門了！」

我妹突然從房間裡衝出來，用紅腫的雙眼看著我爸和我媽。

從警察局回來後，她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知道她在裡面哭了很久。

我爸趕緊走向我妹，一改剛才猙獰的模樣，柔聲安慰：

「好了好了，是爸爸不好，寶貝，你快去勸勸你媽媽，她氣糊塗了，居然想跟我離婚！你看看給我吐一身！」

我妹沒有動，轉頭看向我爸，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爸，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假死也要離開你們嗎？」

8

「什麼假死？你不是……」

聞言，我和我爸我媽都有些震驚地看向我妹。

「我不是被人打暈帶走的，我是自己離開的。」

我妹緩緩走到我的遺像面前，慢慢說出了當初離開的真相。

當年作為學霸的她，也因為受不了爸媽過高的期待，幾近崩潰。

原本她的確是想投海，可最後還是沒有勇氣，悄悄選擇了離開。

「我並不是一個稱職的妹妹，離開家以前，我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你，看著爸爸諷刺你、打罵你，我從來沒有替你求過情，甚至有時還會因為你的笨拙嘲笑你。可我每次犯錯，你都會幫我打掩護，承擔可能被挨打的風險。後來我承受不住父母高要求的期待，明知道我走後這些會落在你身上，可我還是選擇自私地離開。離開的那三年，你替我承擔了原本應該我承擔的一切，可當我回來時，卻毫不猶豫地分走了爸媽所有的注意力，害你沒有及時得到救治，留下你孤獨的死去，我們都是兇手。我和爸媽都是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私欲，讓你承受了所有。姐姐，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我飄在她身邊，聽到她的一番言論，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這些年，我要的並不是一句對不起，我想要的一直是能有一個和睦溫暖的家庭。

可這些爸媽包括妹妹，從沒讓我體會過。

我妹轉身看向還在震驚的爸媽，平靜地吐出幾個字：

「爸、媽，我支持你們離婚。」

9

三天後，爸媽離婚了。

我媽拖著行李箱離開的那一天，我的日記本被寄了回來。

那是我死前和小醜娃娃一起抱在懷裡的東西，上面記錄了這些年我的心情，驗屍時被一同帶走了。

我媽在翻完日記本後，早已泣不成聲。

最後看了一眼我的遺像，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爸在家大發雷霆，揚言我媽離了她不可能有現在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最後他把希望再次寄託到我妹身上：

「初雨啊，爸爸現在就剩下你了，你媽既然這麼不識好歹，以後爸爸的錢都留給你，隻要你好好復習，考個狀元回來，家裡的一切以後都是你的。」

我妹並沒有被我爸的言論打動，而是對我爸說她不打算考音樂學院，要去考師範學校，做一名人民教師。

我爸因為我媽的離開，已經連續幾周酗酒。

這時被我妹氣的情緒失控當場暈倒，送去醫院醫生說是突發性腦出血。

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總算搶救回來了，但成了偏癱，下半輩子都得在床上度過了。

我妹替他找了護工，他掙了大半輩子的錢，剛好可以為他下半輩子買單。

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袋動了手術的原因，他居然讓妹妹把我的日記本帶去了醫院。

他一頁頁翻看我的筆記本，我看到他居然流淚了，而且還是因為我。

他抱著我的筆記本號啕大哭，嘴裡不住說著對不起。

「你是什麼樣的爸爸都不在意了，你回來好不好？」

終於等到他的這句話，我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對我來說早就不重要了。

「嗨，不重要啦，我要走了，你自己也保重吧！」

我坐在他旁邊，說完後準備離開。

他卻突然向感應到什麼，突然轉向我的方向。

「初晴，是你嗎？你回來看我了嗎？」

我被嚇了一跳，以為他真能看到我, 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但他隻是往我剛才說話的方向搜尋，難道他居然能聽到我說話？

我妹在旁不停地拉他喊他, 我爸充耳不聞，隻是朝著我剛才坐的方向叫喊。

「爸爸錯了, 你別恨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我爸似乎瘋了, 因為他總是朝著空氣自言自語。

我妹在他出院後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醫院, 留下足夠我爸在精神病院生活的費用後, 把剩下的錢全部以我的名義捐給了希望工程。

一切做完後，她收拾行李準備離開這裡。

她沒有參加高考，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她也沒辦法再待在這座城市。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我輕輕地說了一句：「再見了」

希望下輩子, 我們都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林初晴日記片段：

2019 年 11 月 15 日

你好，日記。

我叫林初晴, 是你的新主人。

「我看你是要矯情死了，裝成這樣嚇唬誰？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玩！可你有資本嗎？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的聰明，我們祖上就該燒高香了！」

「全我」第一篇日記要寫什麼呢？嗯……我昨天和爸爸媽媽去看妹妹的鋼琴表演了, 妹妹彈得真好，爸爸媽媽看妹妹的眼睛在發光。我也好想得到這樣的注視, 所以我要加油努力, 也成為妹妹那樣優秀的人。

2019 年 12 月 26 日

今天在漫畫書上看到了一句話, 很喜歡, 我要把它記錄下來：總有一天你會長大, 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 不要放棄！嗯，我不會放棄的。

2020 年 1 月 7 日

漫畫書被爸爸發現了，我又挨打了。爸爸說：不要將自己的失敗歸咎於不幸, 努力不一定會成功, 但不努力一定會失敗。唉，為什麼我總是沒辦法讓爸爸滿意？

2020 年 3 月 25 日

屁股好痛……今天跟妹妹一起說了好多心裡話，這是我們第一次這麼談心，一定要記錄下來。妹妹說她其實很討厭學習, 原來學霸也有學習的煩惱, 那我這個學渣就放心了哈哈哈。唉，屁股痛死了。爸爸什麼時候才能不打我？

2020 年 10 月 19 日

又被關小黑屋了, 真的好恐怖。誰來救救我？

2021 年 2 月 18 日

妹妹離開我們了，好難過好難過。我想安慰爸媽，可他們卻說希望死的是我, 如果這樣可以讓妹妹活過來, 讓爸媽開心起來, 那我願意交換……

2021 年 3 月 9 日

我找到讓爸媽開心的辦法啦，那就是我要努力變成妹妹那樣優秀的人。

2022 年 4 月 17 日

我還沒做到……好難……但我不想放棄……

2022 年 5 月 15 日

我開始學鋼琴了，張老師好溫柔, 像以前的媽媽。我一定要努力學。

2022 年 11 月 18 日

張老師被爸爸辭退了, 我又沒有了我的溫暖。我好冷啊……最近頭總是疼……

2023 年 7 月 8 日

補課補課補課，我還在努力中。頭還是好疼，跟媽媽說了, 她好像並不在意。

2024 年 10 月 10 日

今天又暈倒了，頭好疼。

2024 年 11 月 29 日

頭好疼……爸媽說找到妹妹了，她沒死。高興……

我呢？我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