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因為你不配。」
我瞥了一眼說話的吏部尚書之女陸巧禾,淡然一笑。
「葉安寧,你說陸巧禾不配,那本宮配嗎?」
當著所有人的面,長公主沈玲琅攜葉若怡一同步入花園,她們親密的模樣看起來恍若一對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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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您乃是天家血脈,福澤深厚,自有上天護佑。」
「你倒還是這般巧言令色。」
沈玲琅找不出我的錯處,示意眾人落座開宴。
席間,精致的菜餚、香醇的美酒令虞牧很是開心,他沒那麼多規矩,自然地大快朵頤,在一眾循規蹈矩的貴女中顯得很突兀。
陸巧禾趁機問我:「葉安寧,你是不是吃不了青城山的苦,所以才跑回京城的?為國祈福可是大事,你突然回京若有損國運那可如何是好。」
我笑笑:「你先前才說我是冒牌的天命福女,冒牌貨又怎會有損國運呢?」
「你!」
陸巧禾語塞,不自覺地將求助的視線投向葉若怡。
「姐姐,巧禾妹妹不過是無心之言,但她的擔憂不無道理,你此番回京可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我知道葉若怡的心思,不屑理會。
這種當眾的漠視令她很難堪,她委屈地向沈玲琅解釋:「長公主,姐姐還在生我的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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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玲琅輕拍她的手背,睨著我語氣不悅:「葉安寧,本宮不管你回京做什麼,限你三日內重返青城山,否則若大梁國運有損,你難辭其咎。」
「長公主,恕臣女不能從命。」
面對沈玲琅的威儀,我一如既往地清冷。
她被我激怒,輕哼道:「葉安寧,你以為自己還是天命福女嗎?若非看在你為國祈福份上,本宮連瞧都不會瞧你一眼。」
氣氛有點微妙,未等我開口回應,管家疾步前來通報:「公主,外面有幾名百姓說要找葉二小姐……」
沈玲琅臉色難看:「百姓!?他們怎知若怡今日在公主府?」
我微微斂眸,聽見葉若怡勸道:「長公主,不妨叫進來問問。」
「那就聽你的,讓他們進來吧。」
管家得令匆匆離去,貴女們私下小聲議論,唯虞牧震驚地看向我:「師姐,莫非是昨日那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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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如他猜測一般,來的是昨日到芙蓉院求我指證葉若怡的百姓。
他們一見到長公主便跪著控訴葉若怡是騙子。
「草民李強,葉二小姐收了草民足足一百兩銀子卻沒能救活我兒子。」
「草民陳洲,給葉二小姐捐了五十兩銀子,腿還是瘸的。」
「草民章明德,也捐了十兩,本想求個財,可第二天就磕破了腦袋,如今額上還頂著疤。」
章明德脫下帽子,一條如蜈蚣般的疤痕很是駭人。
面對三人的指責,葉若怡臉色逐漸發白,她緊抿薄唇,似欲言又止。
長公主難以置信地詢問:「若怡,你當真收了他們的錢?」
「是,但臣女……」
葉若怡起身,「撲通」一聲跪在長公主跟前,「臣女不該收百姓的銀錢,臣女知錯。」
「若怡,你近年來賞賜也不少,怎會缺錢呢?」
沈玲琅頓住,失望地嘆息道,「罷了,去本宮庫裡取些銀子,還了便是。」
「長公主,那葉若怡诓騙我們她是天命福女的事怎麼算呢?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啊。」
那三名百姓不肯收錢了事,不依不饒地要沈玲琅處罰葉若怡。
葉若怡唇瓣顫了顫,滑落一行清淚,終是沒有為自己辯解:「臣女甘願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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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怡,你沒錯,何須受罰。」
沈景琰帶著幾名百姓步入花園,其中幾人似乎認識先前那三人。
「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
第一個是位中年男子:「京城新開的善堂和慈幼局,其實都是葉二小姐出錢建的,但她不許我們說。」
第二個是位婦女:「民婦是李強的妻子,其實民婦那苦命的兒子早已病入膏肓,多虧葉二小姐福運庇佑,他才能多活了百日。」
第三個是個老頭:「草民是西市的郎中,陳洲的瘸腿雖然沒好,但他的肺痨卻離奇痊愈,算保住了一條命。」
第四個是名年十多歲的少年:「草民是章明德的外甥,舅舅磕破腦袋那天我在現場,若他沒摔那一跤許會被飛馳的白駒撞死。」
四名百姓說完,人人都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了。
毋庸置疑,葉若怡是貨真價實的天命福女。
極致的反轉令沈玲琅有些內疚,她親自將葉若怡扶起,拉著她的手滿眼愛憐:「傻丫頭,你做好事怎麼不與本宮說呢,本宮自會支持你。」
「可臣女不該擅自收取百姓的銀錢……」
沈景琰打斷她:「若怡你就是太過善良,才會任人欺負。」
他命人壓住李強三人,「若不想人頭落地,就如實交代,是誰讓你們來公主府鬧事的?」
李強嚇得癱軟在地,尿湿了褲子,他抬起眼皮偷偷瞄我:「是……是葉大小姐讓草民來的。」
陳洲和章明德亦將我供出,繪聲繪色地描繪我昨日在瀟湘院中如何指導他們當眾向葉若怡發難的。
「葉大小姐說,隻要我們能證明葉二小姐不是天命福女,她便賞我們黃金百兩。」
我默默聆聽,臉上平靜如水。
葉若怡期期艾艾地望向我:「姐姐,你當真恨我至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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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她們不屑於我行徑的同時,紛紛追捧葉若怡:
「若怡這般善良的女子才配得上天命福女四個字。」
「是啊,不像某些人,心思都放在陷害自家姐妹上。」
「若怡,我們能否也為善堂出些銀兩。」
葉若怡瞳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臉上卻恭謙柔順:「自然是能的,不過我有個小小請求……今日之事還請諸位姐妹不要外傳,我怕壞了嫡姐的名聲。」
她幽幽看向我,等我辯解。
但偏偏,我一句話也沒說,甚至看不出情緒波動,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淺笑,讓她心中莫名發毛。
虞牧看不懂場中氛圍,氣鼓鼓地撇過臉,嘟囔道:「師姐,你怎麼不出手。」
正是這時,沈景琰的侍從面色慌張地來報:「王爺,許志和許宴回來了,許志說一定要見您……」
許志許宴是沈景琰最得力的手下,二人武功高強,可這會兒均躺在擔架上被人抬進來。
他們身上並沒有外傷,像是得了急症,其中許志尚能大口喘氣,許宴則陷入昏迷。
「怎麼回事!?先送他們回王府,請蘇太醫救治。」
沈景琰擰眉,虞牧忍不住出聲制止:「這二人嘴唇泛紫,就快死了,怕是等不到太醫。」
「小道長,你可有救人的法子?」
虞牧搖頭:「我不懂醫術。」
「瑞王,不如讓若怡試試。」
葉若怡主動請纓,她這麼自信是因為手上有幾顆高價尋得的藥王續命丹,可為將死之人續命三五日。
可她萬萬想不到,許志兄弟二人的病不是一般疾病,他們染上的是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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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大疫將至……難民馬上就要入京了。」
許志用盡力氣虛弱地說完這句話便昏死過去,「大疫」二字讓葉若怡瞬間僵住。
她意識到許志兩兄弟的病情不一般,踟蹰著不再往前。
「若怡,許志說了什麼?」
幸好沈玲琅問話,葉若怡快步退回她身側。
「長公主,許志說大疫將至,難民馬上就要入京。故臣女以為這二人恐是染了瘟疫,速速送出府才好。」
瘟疫!?
近幾年大梁屢有瘟疫發生,卻一直尋不到源頭,也造成了不小傷亡。
京中貴女們一個個心有餘悸,面露驚恐。
沈玲琅當機立斷,命人將許氏兄弟抬走。
沈景琰叮囑:「要將他們的屍體燒幹淨。」
「人還沒死呢,瑞王就這麼舍棄自己的部下了。」
虞牧不滿揶揄,沈景琰尷尬道:「本王是為大局考慮,他們死後,本王自會安撫好他們的家眷。」
虞牧長長「嗤」了一聲,不再理會沈景琰。
他在桌下偷偷扯我的衣角:「師姐,許氏兄弟怪可憐的,你救救他們。」
我還沒回答,葉若怡便跳出來反對:「姐姐,這兩人不能留在公主府,否則我們都有被感染的風險。」
其他貴女亦附和:「葉安寧,你要逞能可別拉我們下水。」
盡管眾人一致反對我救治許志兄弟,但我仍從隨身香囊裡取出兩顆丹藥向他們走去。
未承想沈景琰擋在我身前,眸光森寒:「葉安寧,大疫當前,你非醫者,怎能任性妄為。」
「瑞王,你知不知道我師姐可是……」
虞牧氣不過,欲為我爭辯,被我瞪了一眼後乖乖地閉上嘴。
「本王知曉葉安寧是趙天師的弟子,但瘟疫非同兒戲,出了問題青城山也擔不了這個責任。」
「皇兄,若我願意為安寧擔保呢。」
原本需五日才能趕回京城的齊王沈景勳突然出現,他黑紫色的外袍上沾染了泥土,看上去風塵僕僕,卻絲毫不掩王者之氣,望向我的墨瞳中是絕對的信任。
13
我繞開沈景琰,給許強兄弟服下丹藥,又以內力催動丹藥在他們血液裡的溶解,不過須臾,二人的紫唇便有了血色。
其間,許宴咳出一口血痰,我不顧汙穢快速用帕子抹去,沈景勳和虞牧見狀立刻來幫我,在我們三人的共同努力下,許強與許宴的病情趨於穩定。
「他們已無性命之憂,但還需服五日湯藥才能痊愈。」
我站起身,眉間微微蹙起。
許強兄弟的症狀與先前北境和青城山爆發的小規模瘟疫不太一樣,似更加兇猛復雜。
「葉安寧,你懂醫術?」
「回長公主,臣女曾有幸得藥王指點一二。」
「藥王?那許強二人當真是染上了瘟疫?」
「是,所以臣女想徵用城中所有善堂救治難民。」
「這……恐怕得先問過聖上。」
沈玲琅睨向葉若怡,葉若怡沉默著不表態。
「姑姑,若難民四處亂竄,京城恐會大亂,不如且先按安寧所言將難民安置在善堂,待會兒我便與皇兄一同入宮將此事稟明父皇。」
「如此甚好。」沈玲琅輕拍葉若怡手背,誇贊的眼神卻落在我身上,「有葉家兩位天命福女在,大梁定能安然渡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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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準許了我徵用善堂的請求,並派太醫協助我救治難民。
前兩日還算順利,第三日流言四起。
「瘟疫是葉安寧帶入京城的,她是災星。」
「若非葉安寧擅自離開青城山,大梁國運也不會受損。」
「三日前葉安寧救治的那兩名侍衛死了,聽說是她的藥有問題。」
……
第四日,慕容婉流產的消息傳遍京城更坐實了我「災星」之名。
京中權貴們紛紛對我避而遠之,甚至觍著臉來求藥的小侯爺和小將軍也公然宣稱我的藥不如太醫院的好。
半月後,他們陪葉若怡來過善堂一次,為健康的難民們施粥、發冬衣棉鞋。
「十號,冬衣兩件。」
「十二號,冬衣五件。」
「二十號,冬衣一件棉鞋一雙。」
難民們接過衣物,感恩戴德地叩拜,在一旁忙著煎藥的我全程見證了這一幕。
葉若怡沉浸在難民們的感謝中,很是得意,故意過來激我:「姐姐,太醫都說你的藥有問題了,你還瞎忙些什麼。」
「我的藥有沒有問題,旁人說得不算,隻有我的病人說得算。」
「姐姐,你這樣好大喜功可不行,萬一又吃死人了呢。」
葉若怡故意伸手按住我手腕,不讓我添藥,我反手扇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警告你,離我遠一點。」
「姐姐……」
葉若怡難以置信地哽咽出聲。
她一哭,李玉軒和喬陸遠不淡定了。
「葉安寧,我今日定要你向若怡磕頭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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