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時，我和爹爹救下的書生成了親。

太平後，官府重錄戶籍，我尋思著將婚契一並補了。

可夫君聽後大怒：

「記甚婚契！沒這一張紙，我們就不是夫妻嗎？君子千金一諾，我的諾言，便是婚契！」

兒子也嫌棄我沒事找事，搖頭嘆息：

「無知村婦，咱們平民百姓家，哪裡有資格講究什麼婚契。」

我便歇了心思，安心操持家務。

孫兒出生後，為了登記戶籍，我意外翻出一張婚契，如遭雷擊。

因為上面的名字，是夫君和他的義妹。

一旁的女兒卻表情嫌棄：

「娘，這也不能怪姨母，誰讓你不識四書，配不上爹呢？」

「姨母，可是前朝王爺家的小姐，若是能找回親人，咱們可都雞犬升天了！」

看著眼前一雙兒女，我隻覺陌生。

原來，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家人。

我隻是給他們操持家務的農婦。

也好，這樣我也能離開得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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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兒啊，你快幫娘看看這是不是張婚契？」

我認識的字不多，不敢肯定心中的揣測。

可看著女兒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立刻明了。

成親多年，我們連孫子都有了。

本想著去衙門給孫子孫女辦好戶籍，卻翻出了這麼個東西？

這麼多年我對丈夫是真心相待，盡心盡力地服侍多年。

甚至為他還生下了一兒一女。

眼看他們都已成才，各自成家立業。

擺在眼前的事實，卻猶如當頭棒喝！

「淑……」

我看著婚契上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立刻紅透了雙眼！

這個人分明就是丈夫的義妹，丁淑婷！

我強忍著發抖的身子。

女兒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說道。

「娘，這其中肯定有誤會，您別太當真了。」

呵呵！

誤會？

戰事剛平，新王朝建立才不過一年。

每家每戶都要去衙門登記夫妻婚契，這上頭的年份和官印。

如何造得了假？！

我冷哼了一聲，直接甩開了女兒的雙手。

想當初，丈夫宋明乃是戰亂科考的書生。

王朝覆滅之餘，國破家亡，是我爹給了他一口飯吃！

朝夕相處之下，很快我們就喜結連理。

本以為我這個鄉下的村婦，能夠嫁給有學識的書生，已經是祖上積德。

就算是孕期，我也包攬了地裡的所有農活。

隻為了默默支持宋明的理想，飽讀詩書，他朝進京赴考。

光宗耀祖！

直到我十月臨盆之時，丈夫非但沒陪在我和孩子身邊。

反而毅然決然地離開家鄉，遠走高飛！

不久之後，一朝落榜回鄉卻帶回了個義妹……

丁淑婷說自己是京城出逃的落魄小姐。

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裡，找到家人後必定會向我們致以重謝。

可萬萬沒想到，他們反倒是做起了暗地裡的夫妻！

簡直是又一個陳世美！

巨大的打擊讓我眼前模糊一片，難道我的一片痴心。

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嗎？！

自從丁淑婷來到這個家後，一住就是十幾年！

如今一雙兒女都雙雙長大。

甚至相較於我這個親生娘親。

兒子和女兒都對這麼一位落魄小姐，更加親近。

女兒來到我的面前，語氣不善地解釋著。

「娘，這也不能怪婷姨啊，誰讓你配不上爹呢。」

「他現在好歹是村裡的私塾先生，怎麼能娶一個不懂四書的村婦做妻子。」

我聞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還是我含辛茹苦，一個人拉扯大的親生骨肉嗎？

真是連狗都不如！

「你給我閉嘴！別喊我娘，我不是你娘。」

女兒見我態度強硬，自討沒趣地翻了個白眼。

「有什麼好計較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經地義。」

不服氣的女兒，直接將兒子也叫回了家中。

「大哥，你可得好好勸勸娘啊，她已經發現爹和婷姨登記的事了。」

一聽這話，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樣子，這件事一家人早就心知肚明。

反而是我這個「外人」被蒙在鼓裡！

2

「娘！這不過就是個虛名而已，您還是我們的親娘啊。」

站在一旁的女兒連忙表起了忠心。

「是啊娘，婷姨可是前朝王爺家的小姐，若是能找回親人，咱們可都雞犬升天了！」

「為了我和大哥的前途，你就忍忍吧。」

看著眼前利欲燻心的兒女。

因為一個莫須有的身份，竟然連親娘都不認了。

一股巨大的哀傷頓時漫上心頭。

當初我不是沒想跟丈夫去辦婚契，若不是兒子嫌我多事。

丈夫又無心隨我前去，這才默默忍了下來。

從那時起，丁淑婷便在我眼皮子底下插手家中的大小事務。

每每出入私塾。

看上去仿佛她才是和丈夫舉案齊眉的女主人……

我一語不發的態度，引起了他們的不滿。

「婷姨已經答應我們了，日後會將我和妹妹帶到京城生活。」

「那裡到處都是達官顯貴，隨便安排個差事，您也能跟著享福啊，就成全我們吧！」

什麼？

讓我成全……

好你個丁淑婷，不聲不響搶走我的丈夫就算了。

就連我的兒子和女兒，也要認賊做母！

這口氣，無論如何我也咽不下去！

我暗暗攥緊了拳頭，直接拍案而起。

即便這婚契上的妻子並不是我，可我們這一家在此生活也有數十載。

一旦事情鬧出去，我倒不相信沒人站在我這一邊！

眼見著我要離開家門。

二人隻得將我攔了下來。

「娘，您可千萬別去找婷姨的麻煩啊。」

「是啊娘，看在婷姨從小陪我們長大的份上，您就原諒她吧！」

一家人？

「那婚契上落戶的女人，是她丁淑婷，我跟你們可不是一家人。」

我這才意識到，無論是多年的枕邊人，還是血脈相連的一雙兒女。

都從未把我放在心上。

幼時他們便因丁淑婷長相貌美，身世更是京城的大戶人家而很會看她眼色。

一聲聲婷姨叫了十幾年，怕是心裡早就將人當成親娘了。

而我為了丈夫的體面，不惜下地種田整日勞作。

常的風吹日曬，自然沒有的丁淑婷的苗條身段阿羅多姿了。

兒子看出了我的不悅，心裡有些慌神。

從前他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家裡有什麼好的都給了他。

隻盼著兒子有朝一日能像他爹一樣腹有詩書氣自華。

沒想到學問沒學到多少，反而遺傳了他爹的狼心狗肺！

「去把你爹叫來！」

我強硬的態度，總算讓女兒意識到了嚴重性。

雖然心裡瞧不起我，表面上卻也怕此事鬧大，落了個不認親娘的名聲。

隱瞞了這麼多年。

他們的翅膀總算是硬了。

我打量著四周，這點家業可都是我累死累活掙來的。

眼下丈夫被搶，兒女不孝。

這個家更是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我看著銅鏡之下的自己，人老珠黃。

因為丁淑婷是丈夫的義妹，我更是忙前忙後地悉心照料。

讓她繼續在這個家中，做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而丁淑婷對我也以姐妹相稱，很是親密。

事到如今，他們早已苟合多年，我反而成了個埋頭苦幹的傻子！

3

思及此處，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這邊的兒子也到了私塾。

「爹！不好了家裡出大事了！」

什麼？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丈夫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後，微微皺了皺眉。

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先上好今天的課。

才優哉遊哉地回到家中。

此時的我，已然前去官府證實了婚契屬實。

看著兒子帶著丈夫和丁淑婷，有說有笑地進了屋。

我的身子徹底冷得刺骨！

剛一推開大門，女兒就朝著他們使了個眼色。

「爹，你可算是回來了，娘今天的晚飯都沒做呢！」

兒子聞言，像往常那樣一屁股賴在了凳子上。

「我都快餓死了，娘你趕緊去做飯啊！又不是多大的事。」

看著我收拾好的行囊，兒女們更是直接嘲諷道。

「您有什麼好鬧的？除了這裡，您還能去哪啊？」

在他們的眼中，我既沒有學問，也無傾國傾城的容貌。

若是離開家，隻有露宿街頭的份。

就算真相大白，他們的確不佔理，卻照樣有恃無恐地使喚著我。

丈夫看著一家人都向著他的態度，坐到了我的對面。

「行了！不要鬧了，我餓了快去備飯吧。」

一聲命令，我依舊是家中所有人可以使喚的對象。

可惜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初我爹娘去世前，早就在郊外留下了一套房子。

新王朝建立之後，更是徵用成了酒樓。

我月月收租，貼補家用。

隻盼著有朝一日可以拿出一大筆錢財，進城買官。

完成丈夫一直以來的夢想。

現在想來，真是大可不必了……

既然那婚契上沒有我的名字，這份財產倒也不至於被他們拿去。

這一雙兒女，成了丁淑婷的親骨頭。

我也沒必要掏心掏肺地為他們計劃前程。

「宋明，我之所以等到天黑是想把話說清楚。」

「從今以後，你還有你的孩子們，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說罷。

我趁著夜色直接奪門而出。

看到這一幕的兒女們卻冷哼了一聲，並不擔心。

「爹你放心，娘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在耍什麼脾氣，真是愚昧的村婦！」

宋明見狀，這才放下心來。

有這麼一對「懂事」的兒女，他也堅信以我心軟的性格，一定離不開家門。

這邊的我，經過酒樓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從小在京中長大的丁淑婷，在這窮鄉僻壤之地。

無疑是男人們覬覦的對象。

也是我丈夫眼裡的香饽饽！

這些年來，登門求親的人無數，即便是隔壁村的首富親自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