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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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而言,謝瑾瑜的沉默和退避便是了不得的狠心。
果不其然,才橫了三句,顧绾绾又開始哭了。
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美人落淚,謝瑾瑜自然心疼,才退了兩步,又進了三步。
顧绾绾眼波一轉,開始乘勝追擊。
「瑾瑜哥哥,我不想逼你。」
「但若你執意要留她,那麼我隻能自絕於你了。」
說罷,一抹香淚,棉花團一樣撞了柱牆。
撞破了額間一個小角,也撞散了謝瑾瑜本就不堅定的心。
果真是金城的才女啊!
懂得運用美貌,懂得拿捏,男人的心。
還有什麼比當著他的面自戕,更令他心痛的呢?
隻要他記住這份痛,記住這份慌亂。
辜負她還是辜負我,還用得著選麼?
我想,顧绾绾終究是比我聰明。
至少在謝瑾瑜的面前,我永遠無法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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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自嘲一笑,準備從門口離開。
便就那麼巧,正撞見謝瑾瑜抱顧绾绾出來。
他嘴巴長了又合上,始終沒說出一句話。
晚間的時候,顧绾绾的病情穩定了。
謝瑾瑜叩響了我的院門。
我打開門,看見他站在一叢梨花樹下,欲言又止。
便搶先開了口: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我會讓顧绾绾松口的。」
怕他不放心,又特意解釋一句:
「放心,我不會對她做什麼。」
沒想到他提了口氣,突然就站在我的跟前來:
「我今夜來,是想告訴你:那夜,是我錯了。」
「但我既碰了你,便會對你負責。」
「隻是你我前塵,家仇恩怨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如今,再加上绾绾……」
「我需要一些時間理清楚一切,你且在等等。」
負責?
等待?
好吧,確實是有些意外了。
我以為他是來道歉,說他要食言。
卻不想他欲言又止的,居然是為了,許諾?
還許諾要對我負責,要放下恩怨?
可真是出乎意料。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也算合理。
畢竟,這就是謝瑾瑜。
金城第一的書呆子。
可以為了孝道與我誓死對抗,也可以為了仁義委身娶我。
可惜啊,他可以再犧牲一遍,我卻已經當夠絆腳石了。
我不會再眼巴巴地等在原地,也不再需要他的愛憐。
至於他想沒想明白答案,更是與我毫無關系。
「不必了。」
我直截了當地拒絕。
「不過是一夜風流而已,我都已經忘了。」
「顧绾绾說的沒有錯,你們本就是因我而分開,你該負責的對象,是她,而不是我。」
「至於賀子章的事,我會說服顧绾绾,你隻要準備好放人就可以了。」
他大約沒料到,張著嘴,愣了好長一會兒。
「我做的事,該我承擔。」
「賀子章我定然會放,隻是想等绾绾好些,再與她解釋。」
解釋?
解釋得清嗎?
狠得下心,放得下嗎?
「不必了。」
我再一次告訴他。
「當壞人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對自己心愛的人。」
「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吧。」
22
我端著藥去看顧绾绾時,她正躺靠著。
一副氣若遊絲,快要香消玉殒的模樣。
但見來人是我,馬上就換了副臉:
「你怎麼來了?」
我冷笑一聲,將藥碗壓在桌上。
「來看你死了沒有啊,要是死了,謝瑾瑜就能正式娶我了。」
她掀開被子,登時坐得筆直:
「姜妍,你休想!」
我看準時機,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將整碗湯水倒灌進去。
直到床褥全湿,湯碗見底,才悠然坐下。
「想不想,可不是你說了算!」
「既然沒撞死,毒死也是一樣的。」
她大驚失色,撫著胸連嘔好幾次,眼見什麼都沒嘔出,便氣急敗壞起來:
「姜妍,你居然敢對我下毒?!」
「即便是殺了我,瑾瑜哥哥也不會娶你的!」
我隻是學她的樣子,坐得分外端莊。
「敢不敢,你不都看見了嗎?」
「我已經讓他娶了我一次,還愁做不到第二次?」
「以前還有你爭,現在你都要死了,我啊,爭都不用爭。」
可能是我太氣定神闲,她反倒沒有底氣了。
倨傲的語氣也突然變得親和起來:
「姜妍,你我之間也不是什麼大仇,何苦如此?」
「你不就想救賀子章他們麼?」
「不如你把解藥給我,我一定說服瑾瑜哥哥,放了他們。」
「用他們五人的命,換我一個人的性命,你不虧。」
我沒有馬上回應,隻是靜靜盯著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一瞬間,覺得有些諷刺。
我的確不虧,因為虧的,是謝瑾瑜。
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以為忠貞剛烈,柔弱可欺的人啊。
到頭來,竟比誰都會算計。
就在昨夜,我還擔心,擔心她和謝瑾瑜一樣,太有骨氣。
沒想到她這變臉變得,堪比南曲戲班子。
我很輕地嘆了口氣,不自禁搖起頭:
「聽起來是不錯。」
「但我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的命,犧牲我自己?」
美人嗔怒,唇齒作響,她的聲音幾乎從牙縫裡出來:
「那你還想要什麼?」
我摸了摸下巴,頗為認真地思索著。
「也罷,答應你也不是不行。不過……」
「放了賀子章他們外,我還要一千兩黃金。」
「一千兩黃金,買斷你我恩怨,再買你的婚姻美滿和富貴榮華。」
她氣得掀被。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一會兒又嘀咕著,突然與我討價:「500 兩。」
我沉默。
她便又言:「最多 800 兩!」
我便忍不住笑,笑謝瑾瑜,和這整座金城的百姓。
以為山盟海誓,忠貞不渝的感情,到頭來,不過也就值八百兩。
還正在討價還價。
至於這傳唱全城的痴情貞烈,更是子虛烏有,浪得虛名。
不過也是貪生怕死,心機深沉,與我這個惡女,彼此彼此。
謝瑾瑜啊謝瑾瑜,你可真是好福氣。
我大笑出聲。
「一千兩黃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但記住,我隻給你三日。」
23
三日後,我收到了賀子章送來的一副畫。
畫著一地半開未開的紫雲英,題詞一句。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我便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我該走了。
離開謝瑾瑜,然後跟他一起去南郡。
我收拾好了包袱,也準備這麼做了。
但就在跨出門檻的一剎那,謝瑾瑜倒了。
倒在祠堂裡,還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管家帶著大夫來求我,我便要了把砍刀,徑直將門劈了去。
進了門卻發現,謝瑾瑜躺在桌角邊上,不過是醉了。
「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幹什麼?」
口齒清晰,尚未醉死。
還記得,如何質問別人。
但既無事,又是表演的哪門子把戲?
平日裡灑掃的人大聲些,他都要狠狠責備,如今卻親手弄的這一片狼藉。
仇報了,我走了,他不是該忙著開心麼?
還是說,和顧绾绾又有了什麼嫌隙?
我轉過身,吩咐門口的管家:
「去,把顧绾绾喊來。」
謝瑾瑜卻登時坐起,
「不許去,誰都不許去!誰去我就砍了他的腦袋!」
我來了氣,踢了他一腳。
「你如今倒是出息了,動不動喊打喊殺的。」
「好啊,不叫顧绾绾,那你便醉死在這吧!」
我提了包袱,轉頭準備出門。
他著急忙慌站起,大喊一句:「姜妍,你站住!」
我置若罔聞。
他又張手擋在我的身前:「我讓你站住!」
我盯他一眼,一把推開他,又往門口去。
他便從後抱住我的腰,臉貼住我的脖頸。
「阿妍,你別走!」
我顫巍巍回身,推開他近在咫尺的臉。
「你瘋了嗎?我是姜妍。」
他踉跄了下,恍惚間好像醒了神,又突然大笑起來:
「瘋了,我就是瘋了!」
「我想要阿爹阿娘瞑目,可我又殺不了你。我想對你負責,可绾绾已經等了我五年。」
「我想了三天,想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可你猜什麼,我居然連自己的心意,都摸不清了。」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可不就是瘋了嗎?」
24
我沉默了,不再氣了,一瞬間還有些心疼。
我的手不自禁撫上他的臉,輕輕滑過他新長出的胡茬,然後笑了。
真心的,淺淺的。
傻瓜。
「何苦為難自己呢?你要的答案,我已經給你了。」
隻要我離開,你就能對得起所有人。
迎娶青梅,成為賢相。
你會回到遇見我之前,然後繼續,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那你呢,你讓我對得起所有人,卻偏偏,對不起你一個人?」
「姜妍,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你告訴我,究竟你的哪一面,才是真的?」
我的手登時僵了,索性在他的身邊坐下,也抓了個酒壇子,一飲而盡。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說實在的。
我也不知道了。
從前,隻要能讓爹爹難過,能讓他放棄利用我,我可以作出任何惡毒、乖張的事。
後來,隻要能得到謝瑾瑜的愛,能讓謝瑾瑜忘了顧绾绾,我也可以扮作任何人。
可面具帶久了,就摘不下來了。
刁蠻、惡毒、天真、可愛,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自己了。
「你就當是蛇蠍心腸吧!」
我灌了口酒說。
「一個心腸歹毒的壞女人。」
「又壞又蠢。」
蠢得明知道沒有結果,還要奮不顧身。
明明可以自私自利,卻非要成全別人。
他怔怔地看我。
「承認你是一個惡女,然後心安理得地看你離開是麼?」
沉默。
「你當真要走?」
我笑著拉了拉丫鬟服的裙擺。
「不走,留下當你的丫鬟,讓你繼續折磨嗎?」
他便突然將我抱住,
「我不想折磨你,每次折磨你,都像在折磨我自己。」
「愧疚,痛苦,仇恨,自責,真的壓的我快喘不過氣了。」
繼續沉默。
「所以,你不再需要我的答案了是麼?」
「無論我怎麼選,你都不會留下。」
我又拿起一壺酒,一飲而盡。
「真聰明。」
聰明地,隻猜對了這麼一次。
「姜妍,你就沒別的要說了麼?」
我抿了一口,恍然一聲。
「哦,那就祝你仕途通達,與顧绾绾美滿幸福。」
番外:謝瑾瑜的獨白
1
太陽已過正午,謝瑾瑜才從宿醉中醒來。
他摸了摸身側的床榻,涼涼的,早就空了。
再揉了揉腦袋,昨晚的一切,便向火花一樣,零星地從眼睛裡蹿出來。
他記得,他在祠堂喝了很多酒。
然後姜妍來了,他們一起聊了會兒天。
聊的不是很開心。
至少,他的心頭好像一直被什麼東西壓著,剐著。
然後,他就記不清了。連怎麼回到的床榻,也都不記得了。
但他記得,他醒過一次。
迷糊中睜開眼睛,看見姜妍就躺在自己的身邊。
嘟著嘴,紅著臉,卷走了所有的被子。
他半閉著眼睛,拽了兩下。
力氣有些大,連人帶被都卷到了他的懷裡。
酒氣,混合著什麼東西的香氣,讓他的腦袋有些發脹。
脹著脹著,他便忘了推開,就隨她去了。
再後來,便到了現在。
他知道,姜妍該是走了。
可能在睡夢中和他道別過了?
或是等他起來,會找到一封,留給自己的信。
但他不想面對,一點也不想體驗,被火燎冰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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