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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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和庶妹同日出生,隻因她額間自帶一枚鳳尾胎記,便被眾人認定是天國鳳命。
母親將活潑好動的庶妹記在自己名下、精心教養,反將沉默寡言的我棄在別院,從不過問。
及笄那年,庶妹被父母傾盡全力送入宮中為貴妃,享萬千尊容;而我則被草草塞進東宮,做了太子姬妾。
然後來,庶妹因插手朝政被陛下厭棄,貶為庶人。
而太子卻待我如珍似寶,事事呵護。
宮宴之上,本應身在冷宮的庶妹喬莊出逃,在花蔭之下與我同歸於盡。
重回及笄當天,庶妹推辭不肯進宮:「貴妃終究是妾,還望母親助力女兒嫁入東宮,做未來天子之妻!」
1
沈瑤的話一出口,滿屋寂靜。
「天子已老,可江山未定。」
沈瑤跪在地上,眸色堅定:「太子身後勢力盤根錯節,將來必定繼位大統。父親母親,隻有女兒入主東宮,家族才有望興復啊!」
高堂之上的父母面面相覷,似是沒有想到一向天真率性的沈瑤竟會說出如此逆言。
我站在沈瑤身後,聽這話便知曉她肯定也是重生了。
前世天子在官員世家選秀的旨意一下,父母就迫不及待替沈瑤打點好了一切。
為防止我這個多餘的女兒壞事,母親甚至不與我商量就草草將我塞進了東宮。
猶記得那日,我是第一次哀求母親,求她不要送我去做皇室的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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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隻是冷漠地打量我,仿佛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隻是路邊一條不知來歷的阿貓阿狗。
「瑤兒才是我的女兒。」
她閉上眼,扯開我抓住她裙擺的雙手:「你的性子,實在不像我,連命格都如此普通……」
又是所謂的命格。
這十幾年來,這樣的話我已聽過無數遍了。
我跌在地上,最終隻能眼睜睜被東宮來的轎子抬走。
憶起那座可怕的魔窟,我便不由自主渾身發抖。
重來一世,太子……我是萬萬不會再嫁了。
至於沈瑤,她既然喜歡,那我便拱手相讓!
2
沈瑤的話說動了父親。
他久經官場,一路艱難萬險闖過來才官居二品。
聖上仁心睿智,與父親的為官理念向來不合,送沈瑤入宮,也無非是為了父親的仕途。
可如今……他們似乎有了更好的選擇。
「太子與為父的確相處尚可。」父親遲疑片刻,「可聖上畢竟還身體康健,若你能誕下皇子,豈不是更穩妥?」
沈瑤思及前世陛下對她的絕情,拼命搖頭:「即便女兒能生下皇子,可他長大也需時日。這中間若是有什麼變故,那我們這些年的籌劃豈不是滿盤皆輸?」
父親沉默了。
母親的目光觸及到沈瑤額間的鳳尾印記,一時間也是無言。
眾人已經認定沈瑤是天國鳳命,可卻無人能知是何時。
「父親!」
沈瑤一把拉住我的裙擺,欣喜道:「我們家並非隻有我一女,還有阿姐!」
「讓阿姐進宮選秀,我來嫁太子,好不好?」
母親看向我,猶豫不決。
最終還是父親拍案定下,讓我進宮。
我自知是此番結果,但對上沈瑤那得意的目光時,還是忍不住傷心。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論及父母的愛,我終究比不過她。
3
晚間嬤嬤替我準備入宮的物件,總也忍不住嘆氣。
我知曉她是心疼我。
隻是此時的我尚不能明說東宮的種種弊端,隻得暫且寬慰嬤嬤:「入宮並非一定會做妃子,嬤嬤放心,憑著我的聰明才智說不定還會得一個女官。」
嬤嬤失笑,但很快笑容就淡下去:「女官自古也沒有幾個,小姐美貌,想來也必是為妃。」
可當今天子並非是貪圖美色之人。
他勵精圖治,要的一直都是江山安樂。
嬤嬤還想說什麼,卻被隻身前來的秋容打斷:「大小姐,夫人請您過去呢。」
嬤嬤當下起身,眉眼間皆是擔憂。
畢竟我長這麼大,母親一共就單獨見過我三次。
第一次是我出生,她一眼便不喜我,此後數年都不肯見我。
第二次是我七歲,她嫌我沉默木訥,將我送了鄉下莊子。
如今第三次……
我勉強笑笑,應是教導我進宮該如何輔助沈瑤吧。
4
果然如我所想,母親一見我就絮絮說了許多。
隻這中間都是有關沈瑤,偶爾穿插幾句她對我的不滿。
「瑤兒是鳳命,此乃定數,無論何時你都不可與她相爭。
「你生來平庸,饒是我們費力將你送進宮中,想來也隻能做個低位的嫔妃。」
她像是認定了我此生皆為微塵一般,不過言語幾句就草草定了我的一生。
可是母親啊,你又何嘗知曉,我四歲便能誦經讀章,五歲就能出口成詩。
在鄉下那幾年,我研習醫術,救治窮苦百姓,數位醫者都誇我天資聰穎,生性良善。
可您的眼中卻從未有過我……
我對上母親嚴厲的目光,緩緩道出了兩世都想說的話:「母親,我答應進宮,也算是償還了您的生育之恩。」
我盈盈跪拜:「此後女兒便不再欠您了。」
屋內燈燭搖曳,回應我的隻有無聲的沉默。
5
我進宮那日隻提了一個要求,那便是將嬤嬤送回老家,以金錢赡養。
她苦心撫育我十數年,如同我的親母。
目送著嬤嬤遠去,我傷感於心,卻回首便看見母親攜著沈瑤要去赴宴。
太子選秀也近在眼前,想來她們也是在為此謀劃。
「阿姐,」沈瑤衝我甜甜一笑,「妹妹預祝阿姐扶搖直上,一生榮華。」
我輕扯唇角,榮華不榮華我不知曉,我隻知道,沈瑤的路注定是走不長了。
太子生性狂暴,表裡不一,做他的正妻……
我且耐心看他人之刀將沈瑤逼上絕路。
6
進宮當日,陛下端坐高臺,親選秀女。
待念及我的名諱時,陛下忽然發問:「聽聞沈家有天國鳳女,抬起頭,朕想聽聽你對此傳言有何見解?」
我按規矩抬頭,卻在看清陛下面龐的瞬間猛然一驚。
竟然是他……
那個我曾經在山林間無意中救下的和煦叔父。
三年前我在鄉下別院,因一心想要尋到古書上的某類靈草,便不顧嬤嬤阻攔,跟隨上山打獵的獵戶去往了附近的一座茫茫大山。
原本是太陽下山之前就要回來的,可我太過專心,以致忘了時辰,連何時與大家走散的都不知道。
太陽一落山,山間便寒風陣陣。
我循著河流找尋出路,卻無意間發現了半身倒在溪水中的重傷男人。
起初我是不敢相救的,可直到我看見他雖已經失去了意識、深陷昏厥,但手中依然緊緊攥著一份書折。
上面字跡清晰、條理分明地標注了治水的良方。
在書折的最下面,還著重記著這樣一句話:
【憂國憂民心懷懼。】
憑此一句我便救下了他。
治水方術為國為民,醫者仁心,亦是如此。
我和他,該是同道中人。
……
7
陛下顯然也認出了我。
隻是天子喜怒,向來不表於人前。
我也隻能斟酌著話語,小心回稟:「天國鳳命不過是民間謠傳。古人曾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臣女一家不敢以鳳命自居,隻願略盡綿力,為陛下萬民分憂。」
周遭寂靜無聲,唯有高臺前的珠簾叮當作響,如春日樂臺華章。
後背漸漸有了湿潤之感,但此刻我無暇顧及。
「難為你小小年紀能說出這些。」
陛下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淡淡的,如秋風過耳畔:「沈卿教女有方,朕當嘉獎。」
「想要什麼賞賜,今日朕便滿足你。」
我抬起頭,對上陛下威嚴的目光,言辭懇切:「臣女願從末位女官做起,研習醫術,還望陛下允準!」
「僅此?」
我將頭埋得更低,聲音卻堅定如常:「臣女此身所求,僅此便足矣。」
前世的我擅長醫術,卻因做了太子寵妾,便再也不能碰這些不被規矩所容許的「外書」。
偶有一次我偷偷翻閱古籍,卻被深夜醉酒前來的蕭士聿看到。他當即發怒,逼我親手燒毀所有藏書,並穿著歌女衣裙為他跳了一夜的胡旋舞。
我想過抗爭,可次次都被他以嬤嬤和東宮陪侍下人的性命為要挾。
「孤最喜青樓女子,但用慣了也覺得無趣。」
他濃厚的酒氣噴灑在我脖頸,如毒蛇蜿蜒在身上:「隻有你這種端莊烈女做起房中秘術,孤才極愛……」
前世的屈辱歷歷在目,我雖有報仇的決心,但也絕不會為此禽獸而放棄自己得來不易的重生機會。
對沈瑤是如此,對太子更是如此。
8
入宮的第一夜,陛下傳召。
燈火通明的大殿內,陛下伏在案牍旁,忙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我欲行禮下跪,卻被他出聲打斷:「此處隻有你與朕,還要做這些虛禮嗎?」
「沈玞,你真是將朕哄得不輕。」
陛下仿佛是笑了,語氣與白天大殿時相比已然輕緩了許多。
我心中一暖:「臣女當日不敢透露真實姓名,還請陛下莫怪。」
觸及到面前人溫和的目光,我膽子不免大了幾分:「近來陰雨綿綿,不知陛下的傷痛是否還會發作?」
明燭閃爍,我與陛下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曾在鄉下別院時的樣子。
和煦叔父教我天下萬事,也給予了我一份短暫卻彌足珍貴的親情。
「你父母對你如何,朕心中已經有數。」
陛下輕嘆:「若朕得你這樣一個女兒,便是當作掌上明珠一般,怎舍得苛待?」
我笑笑,卻說不出什麼。
或許是天命一說,也或許是沈瑤的性子和母親如出一轍,更或許是父親也相信我與他星宿相克,命中衝突。
但無論如何,從今以後我與他們再也沒有什麼相幹了。
「在司藥局好好歷練,早日能獨當一面,為民分憂。」
陛下招手示意我到他跟前,溫聲說道:「沈卿,朕等你名揚天下的那一日。」
名揚天下的那一日……
前世今生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說這樣的話。
我鼻尖一酸,緩緩行禮:「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不負陛下,不負古醫所學,也不負這兩世的忍辱負重。
9
回到司藥局已是深夜,我躡手躡腳進了屋子,發覺屋內竟還有一人在等著我。
看她的穿著,應是負責司藥局和尚衣局的掌事女官——崔修。
我按例行了禮,她並未喚我起身,隻是抬手將一箱的髒衣物丟給了我。
「末位女官並非隻負責自己所學,洗衣灑掃,磨煉品質,一樣都是少不得。」
我點頭應是。
「陛下傳召你一事,我替你瞞了下來。若你想在宮中平穩度日,便不要肆意宣揚。
「後宮之中,想要升是得看準陛下的心意,但想要活著,便不能逆了與你共事之人的路。」
姑姑雖然說得嚴肅,但我也能聽出她是在教我做事,並非故意苛責。
「今日這些衣物你的同伴都已洗完,如今已經快要子時,你且抓緊吧。」
我著手忙碌,而崔修亦是在旁邊看著,我試探開口:「姑姑,您先去休息吧,這些我很快就能完成。」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做事的時候莫要多嘴。」
我乖乖閉嘴,隻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而坐在廊前的姑姑則借著月色在翻閱一本詩集。
那本書像是已經看過很久了,書頁泛黃,還有些許折痕。
一看就知是珍藏之物。
我隻知姑姑擅理宮中貴人的衣著,陛下自登基以來的所有衣物都是由她親手負責,卻不知她竟如此摯愛詩詞。
「今日你辛苦了,」姑姑見我洗完,起身將詩集收回懷中,「但明日也不能晚起,當值第一日斷不能出任何差錯,記住了?」
我依舊點頭。
看著姑姑走遠,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宮中的生活,其實也沒有我想得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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