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秘書說:「是啊。上次高層會議隻有你的匯報最讓他滿意,你沒發現除了你其他人都被提問挑戰了嗎?」
她是施應楨帶過來的老部下,說的話很有可信度。
我有些意外,原來是這樣嗎?
13
我暈暈乎乎地下了樓,一下午都有些恍惚。
周氏的項目需要我的組協助一部分工作,下午三點半的項目進度會我要去露個臉,特地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方便摸魚。
周駿也來了,進會議室時朝我這邊掃了一眼,一言不發地在前排落座。
幾個同事的目光在我和他之間來回,我視若無睹。
一年前周駿在公司門口打人被警察帶走的事不少人都知道。
被打的是個畫家,當時是我的追求者,後來成了我男朋友,現在是前男友。
他被周駿打得很慘,在醫院足足躺了半個月。
我答應和他在一起,很難說沒有同情的成分。
還有部分是因為想跟周駿這個瘋子徹底劃清界限。
臺上的人在做匯報,我看似聽得認真,實際上在走神。
手機震動了兩下,我低下頭,屏幕上躺著前男友發來的消息。
【阿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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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了皺眉。
緊接著下一條又來了:
【阿熾你居然沒有拉黑我,我就知道你最心軟了,有個好消息我想第一個告訴你……】
我沒看完,點進 APP 回了句:【謝謝提醒。】
然後將他拉黑刪除。
以為這就結束了,誰知開完會前臺上來交給我一個信封:「沈經理,你的快遞。」
打開一看,是兩張畫展的邀請函,上面醒目地寫著前男友的名字。
我看著那兩張票,心想富婆的能量的確很大,籍籍無名的前男友竟然也能在市美術館開個展。
他一直鬱鬱不得志,如今終於迎來出頭的機會,想必欣喜若狂。
我輕輕嘆了口氣,突然有點理解他。
不過他竟敢把邀請函發到我公司來,真不知道是情商低還是故意挑釁。
站在我的立場,不去砸場子已經很給面子了。
我毫不留戀地把邀請函扔進垃圾桶,收拾東西下班。
等電梯時遇到別的部門的同事,聊了幾句,中途周駿和他助理過來了,我公事公辦地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頭繼續跟同事說話。
進了電梯,周駿站在我後頭,我跟人有說有笑,他就在後面拿皮鞋尖輕輕踢我的鞋跟。
我回頭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若無其事地和我對視,旁邊的助理垂著臉大氣不敢出。
到了一樓,我跟同事道別,走出電梯快步穿過大堂。
聽見後面跟上來的腳步聲,我感覺很頭疼,經過路口時沒注意到樹底下停著的一輛賓利。
過了兩道斑馬線,我在行人稀少的林蔭道上轉過身,看向幾米之外的周駿。
他臉上的神情慣常混雜著不耐煩和冷漠,正裝都壓不住的紈绔勁兒。
見我轉身,他腳步一頓,走上前不大高興地說:「你怎麼就對我沒有好臉色?」
我沒理會,嚴肅道:「周駿,我們真的不合適,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聽見我叫他大名,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皺眉道:「王夢龍跟你就合適?你都能給他機會為什麼不能給我。」
我冷冷道:「當初如果不是你逼得太緊,我也不會倉促決定和他在一起。」
他頓時失語,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再開口時嗓子都啞了:「我就這麼讓你討厭?」
「我好好拒絕過你,」我說,「你從來都不聽。」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跟施應楨該不會也是因為……」
我打斷他:「不是。同樣的錯我不會犯第二次。」
周駿一怔,繼而惱恨道:「你的意思是你喜歡他?可你了解他嗎?我猜你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你以為他隻是你公司的 CEO?你們公司的大股東施氏集團,現在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我吃了一驚:「施氏集團?」
周駿破罐子破摔道:「他是施志存的私生子,不知道耍了什麼手段拿到了施氏的控制權,前不久還把幾個兄弟叔伯都送進了監獄,自己在施氏隻手遮天。他對家裡人都這麼心狠手辣,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他對你怎麼可能有真心!」
我始料未及,當場愣在原地。
周駿看我這樣子,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拉起我的手,說:「先送你回家。」
我被他牽著走了沒幾步,路邊有輛車摁了下喇叭。
我轉頭看去,一輛黑色賓利停在路邊,後座車窗放下來,露出施應楨英俊矜貴的臉。
他無視周駿青紅交加的面色,和顏悅色地看向我:「沈熾,過來。」
14
周駿死死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先松開,我去跟他聊聊。」
周駿沉著臉跟我對視片刻,慢慢松了手。
我坐上車,車窗升起來,將周駿的目光隔絕在外,車子平穩地向前行駛。
氣氛讓人不安,我小心翼翼地問施應楨:「你都聽到了?」
「沒有。」他說,「不過能猜到他說了什麼。」
他伸手用拇指輕輕摩挲我的臉頰,神情淡然,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抬起來時,如同野獸鎖定了獵物,問我:「怕嗎?」
那一瞬間我心神都被攫住,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看著我的反應,若有若無地笑了笑,收回手。
「我讓司機在前面放你下……」
他話還沒說完,我抓住了他的手,在他微訝的眼神裡撲過去抱住他。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努力平復失控的心跳,顫聲道:「你嚇到我了。」
施應楨垂眼看著我,半天沒說話。
最後抬起手,捏了捏我的後頸,說:「是你膽子太小。」
我抬頭看他,他的神情又恢復成了我所熟悉的溫和戲謔。
我默不作聲地又抱了他很長時間,被他撫摸著肩膀,才感覺漸漸平靜下來。
我輕聲說:「能給我講講你的事嗎,周駿的話可能對你不太公正,我想聽你自己說。」
施應楨動作頓了頓,問:「你想聽什麼?」
我問:「你小時候是怎麼過的?施家人是不是對你不好?」
施應楨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私生子一向沒什麼好待遇,不過比起其他有錢人家,施家的瘋子格外多,要從他們手裡活下來都很不容易。我小時候常常因為一點小事被關禁閉、抽鞭子,我記得我上高中前身上總是有一股藥粉味,因為總是受傷。」
我的心微微顫抖,鼓起勇氣問:「後來呢?」
施應楨繼續道:「上高中以後我長高了,力氣也更大了,母親去世後我更沒了顧忌,反抗起來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鏢都壓不住。他們大概怕我哪天暴起殺人,就把我扔到國外自生自滅。他們不知道這反而給了我機會,我在國外站穩腳跟後,就騰出手來對付他們了。
「小時候總覺得施家像個龐然大物,我和母親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它的控制,後來發現不過是幫烏合之眾,靠從腐朽的家族企業裡吸血維持他們同樣惡臭的生命。與其說我是要掌控施氏集團,不如說我是要讓施氏連同這些渣滓一起被摧毀。
「周駿是不是告訴你我把幾個兄弟叔伯都送進了監獄?我那個種馬父親已經又瘋又傻進了療養院,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探視,本來等待他們的也是同樣的下場。
「但是那天晚上我遇見了你。吧臺邊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對你一見鍾情。第二天在電梯裡再次碰見的時候,我就想老天對我不薄,我得積點德。」
我感到心跳很快很快,抬起頭怔怔地望著施應楨。
施應楨垂首,大手緩緩撫摸著我的脊背,低聲說:「後悔留下來了?晚了,機會隻有一次,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我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卻軟成了一潭水。
我伸手摸了摸他稜角分明的臉,輕聲說:「沒有,我隻是心疼老公。」
施應楨微怔,繼而眉梢輕挑:「你叫我什麼?」
我後知後覺紅了臉,收回手:「別得寸進尺。」
施應楨笑起來,英俊的眉目都舒展開,抓住我的手遞到唇邊親了親,說:「好,都聽老婆的。」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悸動,逃避似的重新將臉埋進他懷裡,胸口微微起伏。
施應楨摟著我,低頭溫柔地吻了吻我的發頂。
我閉了閉眼睛,感覺自己算是徹底栽在了他手裡。
15
沒過多久,施氏集團的幾名董事被捕、施氏被公安和稅務調查的消息就在業內傳開了。
被查出了一堆壞賬和違法犯罪的證據,這家幾十年的大企業一夜之間風雨飄搖。
所有以為施應楨回國是為了爭奪施氏的人,包括周駿在內,都狠狠吃了一驚。
直到有細心的人注意到,施應楨擔任 CEO 的這家公司大股東信息悄然變更,由施氏集團轉為國外的一家控股公司。
而施應楨,正是這家公司的實際控制人。
至此,他在海外的龐大資產才逐漸浮出水面。
16
我把我和施應楨談戀愛了的消息告訴謝羽,他顯得毫不意外。
「我那天晚上在吧臺邊看著他抱你過來,就知道你倆早晚都得談。」
我笑道:「真的假的。」
「真的!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般。」謝羽說。
接著問我:「你決定要和他一起出國了嗎?」
「嗯。」我說,「他的主場在 A 國,正好我們行業 top1 的企業也在那邊,我之前一直下不定決心,這次鼓起勇氣去應聘,竟然順利拿到了 offer,預計下個月就要過去辦理入職了。」
我頓了頓,低聲說:「就是過去以後不能經常見到你了。」
謝羽笑道:「你先別急著難過,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剛升了職,老板派我去 A 國的分公司做總經理,也在東海岸。」
我一下子喜出望外,感覺這世上的好事都降臨到我頭上了。
掛了電話我還在沙發上愣了半天神,不經意抬頭,電視上映出我傻笑的臉。
這時門鈴響了,我連忙起身去開門。
施應楨西裝革履站在門外,手裡抱著一捧玫瑰花,整個人英俊無匹,風度翩翩道:「晚上好。」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髒怦怦直跳,直接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踮腳吻了上去。
施應楨詫異一瞬,很快摟住我的腰,俯身加深了這個吻,手裡的玫瑰花在擠壓下散發出馥鬱的芳香。
快要喘不過氣時我推了推他,氣息不穩地說:「好了,我還沒換衣服。」
施應楨意猶未盡地在我唇角親了親,低聲說:「我幫你。」
我被他親得昏了頭,沒有拒絕,直接導致七點半的音樂會我們差點遲到。
出來以後我對施應楨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施應楨作為罪魁禍首統統照單全收,跟在我後頭好聲好氣地哄。
我繃著臉自顧自往外走,經過大廳時忽然聽見有人叫我,不由得停住腳步。
我循聲望去,一個高挑瘦削的年輕男人滿臉驚喜地朝我快步走來。
我一愣,是我的前男友王夢龍。
王夢龍眨眼走到近前,難掩激動地說:「阿熾,好久不見。」
我淡淡一笑,說:「好久不見。還沒祝賀你實現夢想,在美術館開了個展。」
王夢龍聞言面色一僵,訕訕道:「別提了,我被人利用了。他們通過我的畫展洗錢,我差點被抓去坐牢。」
我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他臉上胡子拉碴,形容灰敗, 一副受過重大打擊的模樣。
我心情復雜地說:「人沒事就好,你還年輕, 重新開始還來得及。」
王夢龍頓時流下兩行淚, 說:「阿熾, 我真的很後悔跟你分手。我從拘留所出來後一直在這裡徘徊, 就是想再看看你。」
我看著他, 平靜地說:「你現在看到了,我有了新的男朋友, 過得很幸福。你也該回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了。」
他朝我身後不遠處看了一眼,被燙到一般迅速收回視線。
他最後望著我, 苦笑著說:「阿熾,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但我內心深處知道我擁有的都是僥幸,我每天都活在你會離開我恐懼之中。也許我就是因為太害怕了, 所以才親手毀掉這一切。我是個軟弱的混蛋,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他說完, 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消瘦頹唐的背影, 一時間有些不知該作何感想。
忽然一雙手覆住了我的眼睛, 我眼前霎時陷入黑暗。
「向人類尋求依戀關系是原罪。人性無法把握,你沒法知道你自以為很了解的這個人會不會哪天突然就脫下人皮不做人了。」
「我即」我愣了一下, 拉下他的手轉頭看他。
施應楨垂眼看著我, 神情有些冷淡,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知道他吃醋了,當下也不好哄, 隻好先拉著他去取車。
結果剛上車就被他掐著下巴兇狠地抵在車門上接吻,吻得我喘不過氣來渾身發軟。
我抱著他的頭往下按, 氣喘籲籲地哄他:「別氣了……」
施應楨大多數時間裡都是風度翩翩的紳士,但是在某些時候是毋庸置疑的禽獸。
因為我跟前男友多說了幾句話, 就被他折騰到天色破曉。
白天一整天, 我一看到他小腿就不自覺地打戰,又羞又氣,動不動對他又踢又打,施應楨都一一受了,伺候我吃飯喝水, 仿佛有無盡的耐心, 對我予取予求。
啟程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不少朋友來機場送行。
我一一道過別, 意外在人群末尾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周駿。
周駿臉色不大自然地走上前,說:「怎麼,我不配來跟你告別嗎?」
我微笑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周駿深深看了我一眼, 感應到我旁邊施應楨的視線又連忙恢復正常, 中規中矩道:「一路順風,一切順利。」
我笑著說:「謝謝, 保重。」
「走吧。」施應楨說。
我點點頭, 最後道了聲別,被他牽著離開。
飛機升上九萬米高空,施應楨靠在座椅裡睡著了,日光透過舷窗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 俊美得仿佛神隻。
即使在睡夢中,他也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輕輕合上眼,夢裡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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