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若是被奶娘看到我的模樣,最傷心的莫過於她吧。我忽而發覺自己的活動竟不受限制。
我跟著奶娘飄到了她去的地方。
是竹苑,也是母親的院子。
她跪在母親的院門口,身子低低伏在地上,嘴裡喊著:「求夫人去小姐院中看一下!」
「老奴今早去敲門,敲了半天,裡面半絲聲響都無!」
「求夫人前去一看!」
我的心此刻湧過一股暖流,原來,我也是有人惦念著的。
母親的院門過了許久才打開。
是母親跟前的田嬤嬤。
她臉上滿是不耐之色:「大清早地打擾夫人休息!」
「再說了,夫人正給念渡小姐簪發呢!」
奶娘聞言直起了身子,臉上滿是痛色:「夫人寧願給念渡小姐簪發,也不願去看一眼小姐嗎?」
「我們小姐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啊!」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是依舊高貴典雅的母親以及安靜乖巧的何念渡。
「阿娘!我是不是佔了姐姐的位子,姐姐才是阿娘親生的,我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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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才是阿娘同國公爺的親生女兒,我知道的......」
何念渡的話剛說完,就看見母親臉上浮起了一抹慍色。
府裡誰人不知母親最忌諱旁人提這件事,她巴不得我不存在。
如今,這般舊事重提,令她焦躁起來。
可她卻雙手撫上何念渡的後背,耐心哄她。
「念渡,不許再說這些令人傷心!」
「阿娘拿你是當親生女兒的!」
這便是有恃無恐嗎?
她哄完了何念渡,轉頭朝著奶娘惡狠狠。
「張嬤嬤,秦若蕪最會騙人,她定是為了逃避昨晚的事,她隻是不想同念渡道歉罷了!」
奶娘臉上滿是著急:「夫人,昨晚隻是老奴一人所為,絕非小姐指示......」
可母親卻一擺手,打斷了奶娘的話。
「如今你先顧好自己吧,既然她不願來道歉,那便將你趕出府,我看她來不來!」
「讓她來道歉,盡快!」
我看著奶娘焦急的樣子,卻終究什麼也幫不上。
走了好啊,奶娘。
不必再管我。
昨夜我留在飯盒裡的首飾也不知你看到了沒。
拿去換成銀錢,養老不成問題了。
我看著奶娘失魂落魄地收拾東西,慢吞吞離了國公府。
我的眼眶早已蓄滿了淚水。
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皆來自奶娘,唯願奶娘一切安康。
13
奶娘被趕出了府。
我松了口氣,至少等到我被發現之時,她不會被嚇到了。
母親牽著何念渡的手回了院中。
兩人宛若一對親生母女。
沒了我,母親應當很高興吧。
但她似乎又沒想象中的開心。
何念渡陪在她身旁之時,她還會笑意盈盈。
可隻她一人之時,卻總在失神。
心中似乎有什麼事情。
她會煩躁地來回絞著帕子。
何念渡怎麼逗她,也收效甚微。
直到日落時分,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衝著身邊的田嬤嬤開口:「嬤嬤,秦若蕪為何還沒來給念渡道歉?」
「如今她及笄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親去瞧瞧,讓她來給念渡道歉!」
田嬤嬤抬腳朝我小院走去。
我心裡早已波瀾不驚。
隻看著面前的母親,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田嬤嬤辦事效率極高。
她先是敲了我的房門。
沒人開門。
她果斷顧不得我的身份差人撞開了我的房門。
不消片刻,她一臉驚慌失措跑到了母親身旁,大驚失色:「夫人,小姐她......」
母親一臉不耐:「秦若蕪怎麼了?她還是不願意來給念渡道歉嗎?」
田嬤嬤臉色已然發白:「小姐她......死了!」
14
「渾說什麼?」
「昨日她還花枝招展地來到我門前,怎麼可能?她若是不想來,也不必編這瞎話。」
我望向母親,她似乎從不相信我。
記憶裡她也從不信任我。
十歲那年府裡為公主備好的禮物不見了,母親第一個想到的是我。
她覺得是我偷偷拿了為公主準備的東珠。
那天我縮在角落裡,任由母親帶人翻著我的房間。
終究是什麼也沒翻到。
可她還是沒放過我,硬是讓我跪在院中。
整整一天一夜。
府裡的下人們來來回回。
我的心也破碎不堪。
原來在母親心裡我竟是這般不堪。
後來查出是一個年紀小的庶妹貪玩看到東珠光彩奪人拿走了。
母親也並未多說什麼,臉上的表情並未有半分變化:「今日是錯怪了你,可我這也是敲打你,免得你今後行錯路!」
母親心裡我真的好差勁啊。
「一個兩個竟跟我開起了玩笑?」
「我親去,我不信她還能裝得下去!」
說話間我便看到母親起身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我的恍惚,她為何腳步凌亂了幾分呢?
田嬤嬤臉上的驚恐還未散去。
定是我的死狀嚇到她了吧。
母親來到了我的院裡,隔著房門,她遲遲不肯進去。
可她最終還是邁進了房門。
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我。
安安靜靜卻鮮血滿床。
她呆滯在那處,忽而笑出聲:「秦若蕪,起來,裝得還挺像!」
「你再不起來,我就動張嬤嬤了,你不是最緊張你這個奶娘嗎?」
可床榻上的我依舊一動未動。
母親轉了身,裝作無事發生。
揮散了下人,回了自己的小院。
田嬤嬤很是為難,喚了母親好幾聲。
卻被母親訓斥。
「若蕪隻是睡著了,她跟我鬧完脾氣就會醒來的。」
「誰都不許靠近這裡!說也不準外傳!」
她照舊吃飯,照舊睡覺。
仿若我的死並未在她心上留下痕跡。
何念渡來到了她的房內。
一進門:「阿娘,今日吃飯為何沒尋我一道吃?」
轉瞬,她眼圈發紅:「阿娘是不是見過姐姐了?」
「今後我會陪著阿娘的。」
語氣裡是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她似乎對我很是忌憚。
仿若母親去尋我,她就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她站在那處,等著母親的安慰。
可出乎她的意料,母親竟並未將她攬入懷裡安慰。
她立馬斂起臉上的委屈表情,向著母親往前湊了湊:「阿娘,姐姐已經沒了,不過,我會永遠陪著阿娘的。」
母親忽而對上了她的眼眸,看了她幾秒,忽而開口。
「秦若蕪沒死!」
「她隻是在跟我置氣,是,就是這樣!」
何念渡呆愣在那處,母親臉上很是篤定。
篤定到何念渡甚至以為自己聽到的消息是假的。
她調整情緒,想要握住母親的手,可母親竟一下躲開。
「念渡,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明日還要帶你姐姐去寺廟。」
何念渡一臉震驚,卻也無可奈何走出了房門。
隻有身後的田嬤嬤仿若大夢入如初。
「夫人,小姐她,已經死了啊!」
母親卻狠狠看向田嬤嬤:「不許你這麼說!」
「若蕪她隻是睡了!」
「她醒後就會來尋我的!」
「一定會的。」
15
我卻不知她為何會這般,她不是一直厭惡我嗎,不是一直巴不得我不存在嗎。
如今,我竟有些看不懂她。
我的屍體還在院裡放著,還沒等到有人為我收屍,父親尋上了門。
他迫不及待進了母親的院子,將母親試圖攬入懷中:「阿卿,若蕪已經沒了,你總該原諒我了吧?」
「我知你素來不喜她,如今她沒了,也免去了你些許煩惱不是?」
可母親一下將他推開。
深深望向父親的眸子,眼神極為迫人。
「你們都在說她死了,一遍遍在提醒我!」
「她死了,我就該松一口氣嗎?」
母親從未這般發過脾氣。
父親被她的劇烈反應驚了一下,卻轉而哈哈大笑起來。
「阿卿,許久未見你發脾氣了,這些年你一直對我冷冷的,對我渾不在意,如今,竟鮮活了起來。」
我忽而覺得自己很可悲。
我的死父親並無半分傷心。
在他們看來,我隻是他們可以利用的工具。
父親利用我娶到了母親,母親因為我失去了同心愛之人在一起的機會。
「秦世安,你走吧。」
「我想靜靜。」
16
父親走後,母親來到了我的小院中。
她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孤身一人進了我的房內。
看著我靜靜躺在那裡,她忽而打量起我的房間。
她看到了那支簪子。
那是我生前唯一戴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並未戴著它離去。
它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在妝臺上。
她朝著妝臺走去,我無法阻止她,碰不到也摸不到她。
妝臺的抽屜裡有著我的秘密。
我曾以為她絕不會踏足我的房間,可如今,她走到了妝臺前,翻起了抽屜,她還是看到了。
那是一枚破碎的平安扣。
是曾經她給了我卻又被她擲到地上碎成好幾塊的平安扣。
我七歲那年生辰,父親又納了一房小妾。
照例從母親房內巡視一圈。
母親臉上並無多餘的神色。
那年的生辰禮物是一枚平安扣。
收到之時,我高興了許久。
原來母親也是期盼我能平安健康的。
可那晚她忽而跑到我房內,從我手裡搶了去,一下擲到地上,瞬間,平安扣被摔得碎成幾半。
她發泄完便大步離去,沒有同我說一句話,隻是臨走之時忽而看向我,眼底一片冰冷,還有那抹揮之不去的厭惡。
我小心翼翼拿起碎成幾半的平安扣。
蜷縮在一處,內心一片悽涼。
母親此刻正握著那枚被我拼好的平安扣。
即便當初被我小心翼翼粘了起來,可上面的裂痕終究無法消弭。
她還看到了一本冊子,那是我絕不想讓她看到的。
是一本承載著我所有心事的冊子。
奶娘不識字,我便將冊子放到了妝奁盒裡。
可如今,被她捏在手裡。
自我記事起,每一次我傷了心,我都會在冊子裡寫下來。
似乎寫下來後,心底的委屈便能一掃而空。
母親總覺得我像極了父親,虛偽又做作。
「不過是妹妹喜歡你的耳墜,你給了她又如何?」
「你能不能開朗點,像念渡一般。」
「......」
可直到此刻,我發現母親的臉上似乎多了一抹我從未見過的神色。
她止不住地渾身戰慄,終究是大哭出來。
她是在為我的死而哭泣嗎?
可我此刻毫無感覺。
【今日我看到奶娘的女兒甜甜地喊她阿娘,奶娘開心地笑了,我也鼓起勇氣喚了母親一聲阿娘,可母親卻生氣極了。我以後再也不喊阿娘了。】
【今日妹妹當著我的面說母親壞話,說她虛偽又冷漠,我氣不過,上去推了她一下,可後來母親卻是對我發了脾氣,為什麼,我不懂。】
「......」
【母親帶回了一個妹妹,她親自給她梳妝,挑選衣服,她真的好溫柔,可是母親從來沒這樣對過我......】
【希望今晚能夢到母親為我梳妝。】
【最近身體好難受啊,鼻子又流鼻血了,奶娘說要去給我請大夫,我攔下了她,動不動就請大夫,母親會生氣的。】
【可是真的好難受啊,夜裡總是疼得睡不著覺......】
「......」
【今日是我及笄的日子,好想知道被母親抱在懷裡是什麼感覺......】
【可是再也不會有機會了,好疼啊,真的好疼......】
一本冊子被母親翻完,她此刻滿臉的淚水。
她就那麼哭著哭著,我就在一旁看著。
她忽然起身跑到床榻旁,將我使勁拉起來。
我真的......好嚇人。
她拿起手帕為我將鼻子嘴巴流出的血細心擦幹淨。
而後她跑到妝鏡前,拿出發飾與木梳,竟為我梳起頭發來。
一下又一下,無比溫柔。
梳妝完畢,她將我攬入懷裡,久久不肯放開。
我終究還是得到了她的擁抱。
可我卻感受不到。
一切都太遲了啊。
17
她似乎是瘋了。
竟將我的屍體抬到了她的房內。
為我日日梳妝,日日將我抱入懷裡。
晚上擁著我入睡。
「阿蕪,乖,阿娘陪你睡,不怕。」
父親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試圖勸說她讓我入土為安。
可她卻絲毫不肯。
護著我的屍體不讓任何人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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