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郎中搖頭,隱晦道:“世子現在精神還不錯,魏王有什麼話,趁現在和世子說吧,別把時間浪費在尋醫問藥上了。”
這便是委婉地說武延基回光返照了,魏王深深嘆氣,揮手讓郎中們出去。屏風內,武延基俯趴在床上,皮開肉綻,氣息奄奄,嘴唇幹裂的不像樣子,幾乎不成人形。
昨日還意氣風發的兒子,今日便變成這樣。魏王看著這一幕心裡難受,他轉過身,對兩邊人道:“給世子擦洗擦洗,準備後事吧。”
永泰郡主跪坐在腳踏邊,一刻不停地給武延基喂藥、換帕子,仿佛這樣武延基就能好起來。忽然一隊僕婦捧著壽衣走進來,對永泰郡主行禮:“勞煩郡主讓讓,奴婢奉命給世子更衣。”
永泰郡主看到她們手裡的壽衣,眼睛被深深刺痛,怒道:“你們做什麼?他還好端端的,誰許你們拿這些晦氣東西出來!”
永泰郡主文靜纖弱,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這是她第一次大聲呵斥奴婢。僕婦們被罵得莫名其妙,不服氣道:“這是魏王殿下吩咐的,郡主莫要讓奴婢為難。”
魏王吩咐的,永泰郡主瞪大眼睛,氣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她理智上知道魏王做得對,魏王不隻有一個兒子,犯不著為了武延基帶累全家,所以昨日沒有進宮求情;武延基眼看就活不了了,犯不著浪費精力,不如趁還有時間給他換上壽衣,堂堂魏王世子,總要走得體面。
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祖母盛怒難遏,父親無奈為之,公公也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流放時是這樣,和紀羨分開時是這樣,現在武延基又是這樣。
他們所有人都做得對,所有人都勸她要識時務,懂大體。可是大體到底是什麼,她隻想和家人守在一起,像普通民女那樣安安穩穩過日子,為什麼連這麼卑微的願望,上天都要一次次從她手中奪走?
可能是昨日哭了太久,現在永泰郡主渾身發顫,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床榻上的武延基像是感受到什麼,費力地睜開眼,握住永泰郡主的手。
他的手滾燙的像一塊碳,進氣多出氣少,斷斷續續對她說:“仙蕙,你有孕在身,不宜動怒。回去歇著吧,我這裡沒事。”
永泰郡主像一根過繃太久的弓,這一刻終於斷了,她毫無淑女儀態,崩潰道:“沒事,你怎麼可能沒事呢?阿兄死了,連你也要離我而去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還要我怎麼樣,到底要我怎麼樣!”
永泰郡主的嗓子在昨日就哭啞了,她的嘶吼低沉沉的,每一個字仿佛都在撕裂聲帶,啼血悲鳴。屋內外的人聽著都瘆得慌,這時忽然有人看到永泰郡主裙子上的血跡,驚呼:“郡主,您怎麼了?”
魏王安排了長子的後事不久,又聽侍從通傳,永泰郡主悲傷過度,胎兒流產,現在血止不住,情況恐怕不太樂觀。他站在剛抽芽的合歡樹下,再度安排了兒媳的後事。
僕婦領命走了,魏王看著萬物競發的花園,良久後低嘆:“原來,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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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延基和永泰看不到了。聽說昨夜李重潤也沒救回來,太子折一子一女,他折一兒一媳,似乎,也沒輸太多。
願九泉之下,他們三人結伴同行,能看到春暖花開,良辰花朝。
·
鎮國公府內,明華裳哭累了,抽抽噎噎昏睡過去。明華章始終耐心地抱著她,等她睡沉後,他扶著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將她放到被褥裡。
做完這一切後,他回頭看向鎮國公和明老夫人,十分坦蕩平靜:“父親,祖母。”
為表對長輩的敬意,他微垂下眸子,心裡很明白他要面對什麼。真到了這一步,明華章發現他比想象的釋然多了。
曾經他瞻前顧後,思來想去,總有太多利弊要考慮。他一直壓抑自己的感情,想等到找出一條能成全所有人,沒有風險、完全可控的萬全之路後,再坦白心意。
然而,世間萬物都可以控制,唯獨感情不能。能收發自如的喜歡,便也不叫喜歡。
邵王死了,他沒趕上救他,但他至少要護下明華裳。他當著眾多長輩和婢女的面抱住明華裳,在任何家族裡都是極為出格之事,實在很不理智,但在那一刻,他除了這個念頭,再無其他想法。
這大概是他長這麼大,最衝動、最失態、最不理智的舉動。可是,明華章意外地不覺得後悔,因為這同樣是他第一次不考慮任何後果,完全順應本心的行為。
沒有什麼比失去她更不可承受,相比之下,可能會讓養父失望,可能會影響復唐大計,可能會敗壞章懷太子的美譽,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他在衝動中打破枷鎖,卻在理智中俯身收拾殘骸。
鎮國公深深看了明華章一眼,沒表露什麼,淡淡道:“你和我出來。”
“是。”明華章應諾,鎮定冷靜、有條不紊安排了丫鬟照顧明華裳一系列事宜後,才平靜地跟出去。
明老夫人似乎感覺到什麼,沒有跟去,而是留在院內照看明華裳。明華章隨著鎮國公走入主院,進屋後,明華章異常鎮定地跪下,深深叩首:“兒有罪,請父親責罰。”
鎮國公壓抑著怒,說:“郡王這是做什麼。您是君,明家是臣,臣當不起您如此大禮。”
明華章沒有動,雙手依然貼在地上,額頭叩在手背。透過明淨平滑的石磚,明華章清晰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平靜,幽黑,堅定。
明華章內心無比清寧,說:“父親救我,養我,對我有再造之恩,自然當得。是我有負父親信任,對裳裳生出不該有之心,特來向父親請罪。”
鎮國公坐在上首,沉默良久。剛才他還在想要不要裝不知道,但這個孩子徑直捅穿窗戶紙,讓他連裝聾作啞的機會都沒有。
鎮國公長長嘆氣,說:“郡王,先請起。臣負命保護你,實在當不起你如此大禮。你現在還年輕,不懂男女之情,不妨等過幾年……”
“父親,我明白。”明華章難得打斷別人說話,緩慢堅定道,“我如今跪在這裡,不是作為章懷太子之子,而是以明華章的身份,請求您的原諒。我明白什麼是喜歡,什麼是責任,什麼是男女之情,什麼是兄長對妹妹。我辜負您的教導,沒能做到君子三戒,但我還是不思悔改,奢請您開恩,允許我對裳裳的心意。”
鎮國公看著明華章良久,哪怕他跪在地上,依然脊背筆直,凜然不屈。鎮國公嘆氣,走下坐榻,親手扶明華章起來:“郡王言重。知慕少艾,人之常情,要怪也該怪我這個父親失職,你們沒有做錯什麼。但是,郡王,您如今還頂著明家的姓氏,娶裳裳一事,就算我同意,天下悠悠眾口也不會同意。”
“我知道。”明華章直起身,眼眸平靜,“所以我沒有請您將裳裳許配於我。這些年我住在公府,借兄長身份出入內宅,卻對裳裳生出男女之情,這是我辜負您的信任,我有必要告知與您,請您寬恕。至於裳裳願不願意嫁我,我此生有沒有運氣娶到她,則是她的事。我想對她好,僅此而已,無論她的決定是什麼。”
鎮國公默然看著面前眉眼如玉、初露鋒芒的少年,他最初看到明華章和明華裳的出格之舉時,說實話非常憤怒,但明華章如此坦蕩真誠,他毫不避諱承認自己的感情,任由明家審判,卻也表明不會放棄。
鎮國公是真心把明華章當兒子養大,注入自己對兒孫、對君主所有的期待。這個孩子亦沒有辜負他的期待,長得比他預料的還要好,以致於明華章突然表露對自己女兒的心意,哪怕鎮國公有心抗拒,都挑不出他哪裡不好。
鎮國公真是哭笑不得,長嘆道:“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自己就是一個失敗的丈夫,實在沒有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你們都長大了,感情的事就自己去處理吧,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但是郡王,我還是得提醒您,章懷太子的冤屈未明,而邵王的血已再一次浸染丹鳳門,前路漫漫,接下來每一步都不容易,您要想清楚。”
“我明白。”明華章垂下眼眸,以兒子,亦以男人的身份鄭重向鎮國公許諾,“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該我負的責任,我會一力承擔,絕不會牽連裳裳。”
鎮國公想說他並不是怕被牽連,若他怕死,十七年前就不會抱明華章回來。但作為一個父親,他張開嘴,卻無法再說下去。
作為臣子他可以無畏赴死,但作為父親,他卻私心希望女兒能過上寧靜安穩、無憂無慮的日子。從這個角度來說,明華章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女婿人選。
最終鎮國公隻是拍了拍明華章的肩膀,雖然無言,但兩個男人都懂這個舉動的含義。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女停在門口,喘氣道:“國公,二郎君,娘子又做噩夢了。”
鎮國公心裡一驚,立即起身,然而明華章已先他一步,快步朝外跑去。鎮國公顧不得其他,也趕緊往明華裳的屋子走去。
第144章 縱容
明華裳又做噩夢了,夢中招財抱著一包松子,抱怨炒的太老了,一轉眼招財躺在血泊中,腹部破了一個大窟窿,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明華裳想拉招財起來,可是才碰到她身體,招財就變成一隻厲鬼,陰惻惻道:“都怪你害死了我,死的為什麼不是你?”
是啊,死的為什麼不是她呢?
明華裳像被人掐住了嗓子,大口呼吸卻依然喘不過氣來。她在窒息中徒勞無用地抓著什麼,突然有一隻手用力握住她,緊緊將她抱住:“裳裳,別怕,我在。”
惡鬼繞在她耳邊怪笑,明華裳想跑,身體卻一點都動不了。那雙溫暖的手一直抱著她,輕輕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語:“我在呢。”
我在呢。
這句話仿佛驅邪的神諭,夢中糾纏不休的黑影一點點散去了,明華裳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歪頭,終於能安然睡過去。
明華章等她呼吸變均勻了,才小心翼翼將她放回床榻。沒想到明華裳如溺水一般,一挨到床榻就呼吸急促,情緒不穩,明華章隻能握緊她的手,寸步不離守著她:“別怕,我在,我不走。”
明老夫人看到這一幕皺眉:“她是不是沾到什麼髒東西了,要不請高僧來驅驅邪?”
鎮國公聞言也有些猶豫,明華裳長這麼大,什麼苦都沒吃過,連指尖被針扎破都鬧脾氣不肯繼續學女紅,突然看到身邊人的死狀,估計被嚇狠了。鎮國公不由問:“哪家的高僧驅邪最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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