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一起來的，還有孫家的請帖。

是孫家嫡女孫依柔的及笄宴。

這女人是個瘋子，也喜歡衛臨，卻沒那個膽子買下他。

前世，她知道衛臨在我這兒後，便恨上了我。

我極少出席宴會，她好友眾多，便想方設法伙同其他貴女，在各種宴會上給我使絆子，讓我當眾出醜。

我爹也是在我一次次出醜當中，對我逐漸失望。

卻不知周婉晴怎麼跟她交好，頻繁出入京城貴女圈，讓我爹重視起她來。

我拿著帖子，沉思片刻，抬手喚來明翠。

「查到了嗎，衛臨現在的行蹤？」

「他自從被小姐您扔出府後，便回了南大巷，如今正在那裡苟延殘喘。」

「你派人去將這個消息遞給嘉陽郡主，做得隱晦些。」

明翠一驚，卻還是照做。

半個時辰後，告知我事情辦成。

我這才笑吟吟地回了請帖。

嘉陽郡主的親娘，是當今護國公主。

公主以身殉國後，嘉陽郡主便由皇上和皇後親自養在膝下，被寵得無法無天。

Advertisement

她為人放縱不羈，最愛養男寵，卻從不將男寵當人看。

凡落入她手中的男人，皆沒個好下場。

衛臨既然覺著在我這兒委屈了他，那嘉陽郡主，對他而言也算個好去處了。

希望他別太感謝我。

還有孫依柔這條瘋狗，有本事，就去咬嘉陽郡主吧。

7

半個月一晃而過，很快到了孫依柔及笄宴那日。

一大清早，周婉晴就盛裝等在我的院子門口。

原本這樣的宴會，周婉晴是沒資格出席的。

前世她是沾我的光。

這一世，她是受了祖母的恩典。

自上次被打了板子，罰跪祠堂後，她便再沒找過我，轉頭去討好祖母。

祖母是我爹的繼母，二人關系向來不合，連帶著她對我這個嫡女也看不太慣。

周婉晴伏低做小一下，再在她面前明裡暗裡貶低我幾句。

兩人一拍即合、狼狽為奸。

前往孫府的馬車上，周婉晴一路都在明裡暗裡向我打聽衛臨。

「嫡姐，衛公子已經消失了近半月，南大巷人人都說未曾見過他，你當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我擺弄著手腕上的镯子，表情冷淡：「一個奴隸，幹我何事。」

周婉晴神色卻明顯不信：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到從前嫡姐同我表露過對衛公子的心意，難免替嫡姐感到擔心。」

我睨她一眼：「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這樣的場合，她一個庶女，這一世沒了我的庇佑，我倒想看看她能翻出什麼風浪。

周婉晴似是也想到這一層，面上卻露出自信的笑。

馬車很快抵達孫府。

我朝對男女大防不嚴，宴席是男女同席的。

孫依柔站在院落門口，親自招待來往的人。

小廝唱到周府時，孫依柔巧笑嫣兮地迎上來。

搭的卻不是我的手，而是周婉晴的。

「周家妹妹來了，趕緊裡面坐，今日有許多新鮮玩意兒呢。」

8

這算是個插曲，我本並未放在心上。

然進了院落後，卻有不少不相熟的面孔，上前對周婉晴搭話，將她圍在中間，又是誇她那條白玉镯通透，又是誇她今日的衣裳鮮亮，眾星拱月，仿佛她才是周家嫡女。

明翠見我被冷落，打抱不平道：「一群沒眼力見兒的東西，巴結都巴結錯了人，若不是小姐你從前慣不愛出席這些場合，性子又不爭不搶，哪裡輪得到二小姐得這個臉？」

我搖搖頭：「明翠，你錯了。」

明翠立馬道：「也是，小姐淡泊名利，才不屑跟這些人為伍。」

然而下一秒，她便目瞪口呆地瞧見我朝周婉晴那堆人走去，接著伸出胳膊上那隻質地極好的翡翠镯，笑道：

「那依你們所見，是我手上的镯子好，還是她的好？」

其樂融融的眾人愣了瞬。

接著蹙眉，不滿地打量我：「你是誰？」

周婉晴的臉驀地一白。

我接著笑道：「周家嫡女周如玥啊，怎麼，你們交朋友之前，不先打聽一下對方的來歷嗎？」

「……」

席間死一般的寂靜。

方才還親熱地拉著周婉晴手的幾個姑娘，笑容驀地冷卻下來。

「你不是周家嫡女？」

「怎麼不早說？」

「我說呢，這氣質一看就很小家子氣。」

「還是周小姐手上的镯子漂亮，水頭足，一瞧就是好貨。」

「……」

一群人又紛紛把我圍在中間。

我笑容不變，從容應付，還不忘回頭遞給明翠一個自信的揚眉。

明翠：「……」

周婉晴臉色難看地在原地站了許久。

指甲都快把手裡的帕子摳破了，才目光極為怨毒地瞪我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子。

我立馬給明翠遞了個眼色。

她上前替我應付來往的人，我則放緩腳步，悄然跟在周婉晴身後。

9

周婉晴左拐右拐地走到一處假山處。

倒是對孫家的地形極為熟悉。

我不敢走得太近，找了棵粗壯的大樹躲著。

剛掩藏好自己的身形，便聽見那端隱約的對話傳來：

「衛臨當真在周如玥身邊？」

「當真，我親眼所見周如玥身邊的那個叫明翠的丫頭買下了衛臨，隔日他就從南大街消失了，隻是沒在周府瞧見他，不知道被這死丫頭藏去了哪裡。」

「那你可找到了？」

「沒有，」周婉晴露出怨恨的神色，「周如玥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開始防著我，還害得我被打了二十個板子，這個仇你可要替我報。」

孫依柔冷冷點頭：

「周如玥城府深，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今日一定在宴會上替你好好出氣。」

​‍‍‍​‍‍‍​‍‍‍‍​​​​‍‍​‍​​‍​‍‍​​‍​​​​‍‍‍​‍​​‍‍‍​‍‍‍​‍‍‍‍​​​​‍‍​‍​​‍​‍‍​​‍​​​‍​‍‍‍‍‍​​‍‍​‍​​​‍‍​​​​‍​‍‍​‍​​‍​​‍‍​‍‍‍​‍‍‍​​‍‍​‍‍​​‍‍​​‍‍​‍​​‍​​‍‍​‍​‍​​‍‍​​​​​‍‍‍‍​​‍​‍‍​​​‍​​‍‍‍‍​‍​​​‍‍​​‍​​​‍‍‍​​‍​​‍‍‍​‍‍​‍‍​​‍‍​​‍‍‍​​‍​​‍‍​‍‍‍‍​‍‍​‍‍​‍​‍​‍​‍‍‍​‍‍‍‍​​​​‍‍​‍​​‍​‍‍​​‍​​​​‍‍‍​‍​​​‍‍​‍​‍​​‍‍​​‍​​​‍‍​‍‍‍​​‍‍‍​​‍​​‍‍​​‍​​​‍‍​​‍‍​​‍‍​​‍​​​‍‍​‍​​​​‍‍​​​‍​​‍‍‍​​‍​​‍‍​​‍​​‍​​​​​​​‍‍​​​‍‍​‍‍​‍​​​​‍‍​​​​‍​‍‍‍​‍​​​‍‍‍​​‍​​‍‍​‍‍‍‍​‍‍​‍‍‍‍​‍‍​‍‍​‍​​‍‍‍​‍‍​‍‍​​‍‍​​‍‍​‍​​‍​‍‍​‍‍‍​​‍‍​​​​‍​‍‍​‍‍​​​‍​​​‍‍​​‍‍‍​​‍​​‍‍​‍‍‍‍​‍‍​‍‍​‍​‍​‍​‍‍‍​‍‍‍‍​​​​‍‍​‍​​‍​‍‍​​‍​​​​‍‍‍​‍​​‍‍‍​‍‍‍​‍‍‍‍​​​​‍‍​‍​​‍​‍‍​​‍​​​‍​‍‍‍‍‍​‍‍‍​​​​​‍‍​​​‍‍​‍‍‍​​​​​‍‍‍​‍​‍​‍‍‍​‍‍​​‍‍​​​‍​​‍‍​‍​‍​​‍‍​​​‍​​‍‍​​​​‍​​‍‍​‍‍‍​​‍‍‍​​‍​‍‍​‍​​​​​‍‍​​‍​​​‍‍​​‍​我隱藏在樹後，面無表情地聽著她們謀劃。

原來周婉晴早就和孫依柔私下聯系。

難怪前世，她總是能精準地找到我的命脈，讓我出盡醜態呢。

然而這次，孫依柔這條瘋狗還沒來得及朝我發起攻勢。

她的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嗓音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恐：

「小姐，小姐，不好了，嘉陽郡主來了！」

孫依柔斥責道：

「胡說，嘉陽郡主金枝玉葉，肯來我的及笄宴是給我面子，怎麼不好了？」

丫鬟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周婉晴，還是開口道：

「嘉陽郡主能來自然是好事，可小姐，嘉陽郡主的身邊，還跟著名用鐵鏈鎖住的少年，赫然就是衛、衛公子。」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劈得孫依柔和周婉晴二人當場愣在原地。

半晌，她急切地抓住丫鬟的胳膊：「你可看清楚了？！」

「真的！」

孫依柔惡狠狠地瞪了眼周婉晴：「若是真的，我日後再跟你算賬！」

言畢，就提著裙子快步離開。

獨留下周婉晴呆在原地，一張臉越來越白。

10

我回到前院時，本就熱鬧的席間，隨著嘉陽公主的出現，氣氛被推向了高潮。

我緩步走過去。

隨著靠近，時不時聽見些竊竊私語：

「這也太羞辱了人吧，嘉陽郡主真過分。」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她是郡主，他隻是個奴隸，如何對待都是正常的。」

「可怎能公然帶到宴會上來羞辱，這不是……唉。」

我撥開人群。

一眼便瞧見了坐在主位上，正在喝茶的嘉陽郡主。

以及匍匐在她的腳下，被她當作鞋墊子踩著的衛臨。

半月不見，他身上的傷是好得差不多了。

此刻穿著件顏色極為鮮亮的衣服，頭上戴了花，整個人被打扮得非常漂亮，更襯得他那張原本就俊朗的臉更加明豔。

隻是他此刻跪在地上，脖子上套著鐵鏈，鏈子的另一端被嘉陽郡主捏在手裡，正死死咬著牙，滿臉屈辱地給郡主剝葡萄。

「都站著做什麼，坐下吃飯啊，怎麼？是本郡主的新收的玩意兒太好看，把你們都迷住了嗎？」

一句話，讓衛臨痛苦地閉了閉眼，單薄瘦削的身子顫抖得如風中枯葉般。

孫依柔衝了過來。

看見這一幕，氣得差點享年十五歲。

「郡主，草木皆有性命，何況是人，您如此作踐衛公子，不太合適吧？」

嘉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或許是礙於她是今日的主人翁，倒是很好脾氣地回道：

「你是不是想說，我對他太殘忍了？可是他爹享受著榮華富貴，還密謀造反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對皇上皇後黎民百姓殘忍呢。不過是個奴隸而已，沒有本郡主，他早死在南大街，或者淪為其他富人的玩物了，我不過是折辱他幾下，算得了什麼？」

這話說得本沒錯。

但衛臨的臉卻漲得通紅。

他屈辱又憤怒地看向嘉陽郡主。

我猜測那些「就算是奴隸也有尊嚴」之類的發言又要從他的嘴裡吐出來。

然而下一秒，嘉陽郡主就毫不客氣地扇了他一巴掌：

「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樣，誰允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本郡主的？難道我說錯了？若非我，你現在還在和野狗搶吃食，你的尊嚴值幾個饅頭？」

「……」

11

衛臨被打得匍匐在地。

孫依柔下意識上前兩步，滿眼心疼。

衛臨見狀，回頭看向她，目光裡帶著幾分引誘。

這時，嘉陽淡笑著開口：「怎麼，孫小姐，莫非你喜歡這個奴隸？你若喜歡，盡管同我開口，正好今日是你及笄宴，我將他送給你也未嘗不可。」

孫依柔的眸光顫了顫，咬著唇，沉思許久。

最終還是緩緩搖頭，強顏歡笑：「我怎麼好跟郡主搶人呢。」

她自然不敢。

孫家在朝中本就根基不穩，她今天要是敢收罪臣之後為奴，明天她爹就敢廢了這個嫡女。

我輕笑了聲，好整以暇地回到位置上坐下。

剛落座，便忽然感到一陣灼熱的目光。

衛臨眸光很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當時沒明白這個眼神是何意。

然而宴會結束，我回到周府，剛在後門停下馬車，眼前就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不知衛臨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擺脫郡主跑了出來，還找上了我。

「周如玥，」他喚我，嗓音嘶啞，眼眶通紅，「瞧見我這麼落魄，你肯定很開心吧？」

我隻是愣了片刻，便恢復了之前的鎮定。

衛臨功夫不錯，又頗有手段，能從郡主手底下逃出來，不足為奇。

我笑了笑：「你能攀上郡主這棵高枝，我當然替你感到開心啊。」

衛臨瞳孔微縮，表情帶上刺：

「你是在嘲諷我之前對你的態度？就因為我不肯向你屈服，你就這麼樂見其成我被其他人羞辱嗎，周如玥，你對我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衛公子這話說的，我哪能配跟你談感情。」

「你不必如此挖苦於我。」

衛臨咳嗽了兩聲，看了眼時辰，表情逐漸焦躁起來，「我沒工夫同你廢話，我今日過來尋你，隻是想告訴你，半月前我也不是有心想拒絕你，要怪隻怪你從未考慮和過問我的意見就擅自將我買回，之前你做錯的事，今日便一筆勾銷。隻要你讓我在周府養傷，再想辦法將我想要的東西弄來，我便也可以接納你。」

他說完，用高高在上般施舍的眼神睨我一眼。

仿佛在說：我都這樣說了，還不趕緊謝主隆恩？

12

明翠在一旁聽著都驚了。

我盯著他的表情看了幾秒，嗤笑了聲：

「衛臨，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當初就是被我從周家扔出去的？」

衛臨表情一僵，接著厭煩道：

「你到底是女人，就會耍小性子，你從前不也照樣願意瞞著周家藏下我麼？看在你對我一片真心的分上，我不妨告訴你，我爹是被栽贓的，隻要我養好身體查明真相，屆時就能恢復身份，周如玥，難道你不想做世子妃嗎？」

好一個世子妃。

原來前世，他就是這樣給周婉晴畫大餅的。

「看在你這麼坦誠的分兒上，我也不妨告訴你一件事。」

衛臨不耐煩道：「什麼？」

我拍了拍手：「你的奴籍，是我遞給嘉陽郡主的，你的人也是我送過去的，所以衛臨，找到我這裡，算你自投羅網。」

言畢，周府兩個護衛從天而降，瞬間就將衛臨制服。

他雖武藝高強，但奈何身上有傷，自然敵不過周府護衛，被狠狠按在地上綁了起來。

我對護衛吩咐道：「將人送去郡主府，囑咐郡主看好了，別再讓人跑出來。」

衛臨聽完我的話，氣得眼睛都紅了。

他破口大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