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義正詞嚴：「怎麼可能。」

然後飛速轉移話題：「快過年了，誰陪我下去買年貨？」

沈皎皎笑眯眯地擠開唐二牛：「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可以走。」

唐二牛露出無奈的神色：

「就算你不說，顧姑娘帶的也不會是我。」

……

帶著沈皎皎下山，路過他曾經順手救過的小鎮，還遇上了以前一起歷練過的道友，依稀記得好像叫玉問道人。

玉問道人跟我們打了個招呼：「沈道友，顧道友，許久不見，兩位安好？」

我笑了笑：「挺好的挺好的，不過道友來這裡所為何事？」

「幫鎮民們補一下固城符，近來感覺禁制有點松動，我欲多留一段時間，以好防範。」

我了然，這裡本是魔界裂縫的一處漏洞，我們先前路過時，沈皎皎順手鎮壓邪魔，還替這裡布下了禁制。

我們告別玉問道人，去城裡購置年貨，我買的大部分都是吃食，以及一些對聯和掛飾，剩下的錢買了布匹，準備拿去給沈皎皎做衣服。

看到成衣店時甚至鬼迷心竅到想給沈皎皎買幾套裙子，好在僅剩的理智攔住了我。

「姐姐。」沈皎皎喊了我一聲，我轉頭看他，一支發簪斜插進我的發間。

沈皎皎笑彎了眼：「姐姐真好看。」

我故意逗他：「嗯？買簪子的錢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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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攢的。」

「騙人，我昨天晚上看見你偷偷哭了好多珍珠。」

「……」

沈皎皎耳朵紅了。

被臊得。

逗完小鮫人，我們帶著年貨慢悠悠走回去。

本來想讓沈皎皎御劍，但他說好不容易下來，看看風景也好。

行吧，自己養的，隻能慣著了。

走著走著，我發現了不對勁。

地上的野草大片枯死，遠處甚至還冒著黑煙。

「皎皎。」

「姐姐我在。」

沈皎皎知道了我的意思，他摟著我的腰，我們瞬息間到達地方。

這是我們下來時路過的小鎮，但現在已然被侵蝕得隻剩斷壁殘垣，房屋搖搖欲墜，街上的人橫屍遍地，整個小鎮都處於魔氣的籠罩下。

我看得心驚，死死拽著沈皎皎的衣角。

不遠處，玉問道人正奄奄一息靠在牆邊，我跑過去，著急地開口：「道友，你怎麼樣了？這裡發生了什麼？」

玉問道人勉強地伸出手，顫抖著將留影石塞進我的手裡：「我已……回天乏術……道友務必……小心。」

說完便氣絕身亡。

我激活留影石，上面顯露的畫面讓我目眦欲裂。

唐霄領著魔族破壞了禁制，放出裂縫中的邪魔外物，任由它們肆虐殘害鎮民，像是知道留影石在記錄，他望著這個方向挑釁一笑：

「本座，將會血洗各宗。

「一，個，不，留。」

8.

我氣得渾身顫抖。

「皎皎，皎皎！」

沈皎皎過來時，也看到了留影石裡的畫面，他將我扯入懷中，拍背安慰：「姐姐，我在。」

「這個畜生，我真ŧü₁不該讓他還活著！」

他與我對視，眸中隱藏著滔天怒火：「姐姐，我會殺了他。」

宗門忽然緊急傳信，我們飛快趕回，山門中心，我Ṭų₈的便宜爹捂著心口吐了不少血倒在一旁。行止用劍撐著自己，眉目帶著戾氣，他的身後，是巨源峰的弟子，顯然，他將弟子護得極好。

唐霄踩著唐二牛的頭放肆大笑著：「我的好弟弟，瞧瞧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噗哈哈……竟還來給這個破宗門掃地，怎麼，鬥不過我，就想笑死我？」

唐二牛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仿佛被踩在腳下的人不是自己：「我不認識你。」

「嘖嘖嘖，看樣子你還失憶了？」唐霄松開腳，捏著他的下巴，逼迫他抬頭，「看看你，真像個可憐蟲，如今我已繼承父親的王位，你確實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聽見這個，我立即大吼：「住手！」

唐霄笑了起來：「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是你的宗門，也好，今日新仇舊恨，咱們一起清算！」

說著唐霄飛身向我而來，呈掏心之狀，我狠狠閉了下眼。

下一秒，他被人一劍釘在了地上。

全場寂靜。

唐霄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他幾欲失聲：「怎麼可能？！」

沈皎皎淡定收回手，冷眼一掃全場，輕聲嗤笑：「廢物。」

在躺的各位，都是廢物。

在眾人復雜加復雜的眼神中，沈皎皎幾步走過去，揮手扇了他兩巴掌。

啪啪作響。

唐霄門牙被打掉了。

讓人看得莫名酥爽。

沈皎皎單膝跪地，炮制了唐霄對唐二牛的做法，一腳踩中唐霄的頭，死死摩擦，但他溫溫柔柔地笑了：「怎麼，鬥不過我，你這副蠢樣，是想笑死我嗎？」

唐霄：「……」

我在一旁瘋狂鼓掌。

幹得漂亮！

年度最佳爽文，沒有之一！

唐霄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沈皎皎挑了挑眉：「你笑什麼？」

「笑你們滿門蠢貨，連罪魁禍首都找不出來，真以為這裡隻有本座？」

我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目光鎖定到了唐二牛，不，唐釗身上。

唐釗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神情寡淡：「哥哥，你太沒用了。」

說完，他五指聚攏，一座滔天魔陣將所有人困縛其中。

唐釗歪了歪頭，對著我笑了笑：「還要感謝顧姑娘，不然我怎麼可能進來得以布置陣法。」

我的腦子轟的一下就炸了。

這些年這個混蛋居然在扮豬吃虎？！

我竟然……竟然引狼入室。

害了大家。

魔陣在源源不斷汲取大家的血氣，而歸宿地，正是唐釗的身軀，他肉眼可見地強大起來。

唐釗頗為遺憾：「本來當初隻需要鮫人族的血肉，沒想到跑了一個，害我煉化失敗，身受重傷，我也想過打你身邊那隻鮫人的主意，唉……天意弄人，他竟不是女身，倒是讓我傷心了好久，畢竟女身的肉可比男身香。」

說著說著，他惡劣地彎唇：「好在這裡滿門修士，也夠我補償。」

他閉眼享受這一切，我被吸走血氣，連站立都有些困難，被劍釘在地上的唐霄忽然大叫：「該死的，唐釗你竟然連本座都不放過！」

唐釗勉強分了點視線過來：「哥哥，你的腦子不適合帶領魔族，等你死後，我會繼承你的遺志，安心去死吧。」

「你他媽#*&%……」

此處省略髒話連篇。

沈皎皎臉色蒼白，試圖提劍砍向唐釗，都做了無用功。

唐霄氣急，他突然朝我傳音入耳：「你是傻子嗎？自爆啊，你他媽就是陣眼，你自爆了大家都能活！」

什麼？

我愣了一下。

沈皎皎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他咬著牙低罵：「廢物，你在跟我姐姐胡說什麼？」

「呸，老子才不想死！」

行止吐出一口血來，陰沉地朝我吼道：「顧青青，不管他說了什麼，總之你別信這混蛋的屁話！」

沈皎皎提著劍走向唐釗，他竭力控制著聲線，讓自己平靜下來：「姐姐，你別信他。」

我恍惚地看著大家，忽然明白，唐釗為什麼會把陣眼放在我身上了。

因為有人不想讓我死。

他們也知道，陣眼是我。

唐釗哀憫似的看著我。

他像是在說：

你看，明明有出路，但是你沒有膽子做。

我笑了笑。

他看錯人了。

最後一眼，是沈皎皎朝我撲過來的身影。

「皎皎，姐姐很高興認識你。」

「顧青青！」

「姐姐！！！」

撕心裂肺。

9.

我叫顧青青。

是個孤兒。

在福利院靠著社會各界的資助勉強長大，最後又因為高強度工作猝死在工位上，我飄出身體，覺得自己這一生真是糟糕透頂又無趣至極。

冥冥中有一道聲音詢問我，願不願意去拯救一個已經殘破的靈魂，我想了想，還是願意的。

畢竟自己已經很苦了，少一個人受苦那就再好不過。

現在我又死了一回，那道聲音說我完成了任務，它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抑或是送我去投胎。

我想也沒想：「我不去投胎，我要回去找沈皎皎。」

「你的肉身已死，若你堅持如此，隻能在別的軀殼上重生。」

「無所謂，他會認出我的。」

「你不能主動告訴他你的身份。」

「憑什麼？」

「不然就送你去投胎。」

「……」

我選擇了重生。

幾乎是一瞬間，我睜開了眼睛。

我環顧四周，確定這裡是一間茅草屋。

……跟茅草屋過不去了？

不過我顧不得這麼多了，我直接循著記憶中的位置跑去，等看到熟悉的雲階，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該死，怎麼還沒把這破梯拆了！

但沒辦法，我現在身無靈力，隻能老老實實一階一階往上爬。

爬到半路，我徹底放棄了掙扎，閉眼躺下。

這梯誰愛爬誰爬吧，姐不幹了。

「什麼人？」

聲音自我頭頂傳來，我睜開眼，仿佛看到了救星。

是個白袍弟子。

我逮住他的衣角：「快，帶我去找沈皎皎。」

「沈皎皎……是誰？」

我一怔：「這裡不是登天宗嗎？」

「是啊。」

「我找皎皎峰的沈皎皎。」

「皎皎峰？哦……你說的是那個啊，二十幾年前就改名為明月峰了，現在住在明月峰的是我ŧųₚ們宗主，沈驕。」

「沈驕？宗主不是姓顧嗎？」

白袍弟子一臉看山頂洞人的表情：「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顧宗主痛失愛女，卸下了宗主之位，現在人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我 CPU 快燒了：「所以……」

所以半天，我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沒了法，我自暴自棄：「你帶我去找你們宗主。」

「你找宗主幹嘛？你是他什麼人？」

「我……唉你不管，你就帶我去找他就行了。」

白袍弟子撇了撇嘴，還是好心把我撈了上去：「喏，你順著這條道一直走上去，看見一座小屋，那就是宗主的地盤了。」

我真誠道謝：「多謝。」

皎皎峰，啊不，現在是明月峰了，真是一點也沒變，我腳步輕快，遠遠就看到了弟子說的屋子，剩下那段路，我是幾乎飛奔過去的。

然後一頭撞上了結界。

我揉著額頭的包，龇牙咧嘴：「沈驕？沈驕在嗎？沈宗主？」

屋子裡走出一個身影，正是沈皎皎。

他微微蹙眉，神情不悅：「你是誰？誰讓你上來的？滾下去。」

我沒有理會他難聽的話語，隻是愣愣地看著這張熟悉的臉，我幾乎要落淚：「皎皎……」

沈皎皎臉色一變，衝出來掐住了我的脖子：「你到底是誰？」

「我……咳咳、我是……」

最後那三個字，是死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了，是那個聲音做的好事！

我被掐得快窒息，心底絕望不已，早知道就不這麼草率就來了，現在倒好，剛重生就要回去投胎。

「放、放開我！」我拼命掙扎著，沈皎皎手一松，我倒在地上。

「毫無靈力，竟是個凡人。」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聲音冰冷：「誰讓你來的？」

我有些氣悶，在地上坐著嘟嘟囔囔：「沒誰啊，我自己找上門的，皎皎，你現在怎麼脾氣這麼大了？」

沈皎皎神情一僵，他眨了眨眼，嗓音開始顫抖：「你到底……是誰？」

我沒好氣地懟他：「我是人販子，專門賣孩子給二傻子當媳婦。」

下一秒，一個帶著清香的懷抱攏住了我：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我被他抱著不能動彈，不知道他哭沒哭，但聽珍珠啪嗒啪嗒落地的聲音，我就知道，他哭了不少出來，連忙推推他：「哭的時候趕緊拿兜接著，還有地上的，別浪費，能買好多東西呢！」

「……」

氣氛瞬間被破壞。

沈皎皎紅著眼眶，委委屈屈地質問我：「你不是說過不會離開我的嗎？騙子。」

「哎呀，我這不是回來了？」

他拉著我進了屋子，我一進門就看見自己原來殘破的ṭú⁴身體被針線縫合著，周圍還有不少符箓血咒。

沈皎皎主動開口：「我試過招你的魂魄，但一無所獲。」

當然，我的魂魄差點就上輪回路了，招得到才怪。

我抱了抱沈皎皎，輕聲說：「辛苦了。」

沈皎皎眼眶又紅了：

「不辛苦，隻要你回來就好。」

他告訴了我那天的後續。

我以自爆陣眼的代價，讓唐釗受到反噬，最後時刻，唐霄讓沈皎皎去補刀，說唐釗的弱點在心髒。

唐釗為了回報自家哥哥的背刺，帶著他一起上了西天。

一切落下帷幕，行止閉關，顧宗主將整個宗門都交予沈皎皎手中，然後離開了這裡。

聽到後續，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皎皎以為我不會再開口時，我出聲了：

「皎皎。」

「嗯？」

「我很想你。」

沈皎皎彎了眉眼，眼中像是有條清澈的河流，波光粼粼，又柔情似水。

「姐姐，我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