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前代掌門都已經飛升了，怎麼可能是她呢？

「你一定是裝神弄鬼，故意化成玉真元君的樣子，就連青凰說的話，也是你們互相勾結，想要陷害於我！」

陸卿卿失態地反駁，渾然沒注意到自己此刻怨毒的眼神。

虞楓見她頂撞，放出了一絲威壓：

「閉嘴。元君面前，豈容你放肆！」

盡管隻有一絲，那也是大乘期的修士。

陸卿卿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蒼梧看得心疼，為她出頭道：「裡面說不定有什麼誤會，卿卿不是這樣的人。」

「是與不是，本君自有判斷。」

揮退青凰，我走到虞楓身邊，讓他看好這四人。

隨後，便去靈池，救醒了尹霜兒。

她眨了眨眼，纖細的身軀浸泡在池水裡，淡漠的眼眸閃過一絲茫然：

「這是……哪裡？」

「你醒了。」我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霜兒，為師來接你了。」

簡單解釋了一番，尹霜兒震驚得無以復加，恍恍惚惚道：「您……您是我前世的師父？」

「不錯。霜兒，你原名月隱，乃是我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不管你受到什麼委屈，為師，定為你做主。」

Advertisement

我扶起尹霜兒，拍了拍她的手。

雖然沒有前世的記憶，可熟悉的溫暖，讓她一下子撲進了我懷中：

「師父！」

我撫摸著她的秀發，問她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尹霜兒擦去眼淚，說起在問仙宗內的經歷，我才知陸卿卿與蒼梧等人，早就不是第一次欺負她。

作為掌門座下最小的弟子，她剛進門時，陸卿卿便十分不喜她。

認為她的出現，會分走師尊和師兄對自己的寵愛。

於是，陸卿卿百般針對尹霜兒。

她毀掉尹霜兒想要送給掌門師尊的靈花，故作可憐地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進入秘境的令牌，掌門師尊閉關前交給了大師兄蒼梧，讓他分給弟子們。

但陸卿卿卻把屬於尹霜兒那枚送給了其他人，還假惺惺地說：

「裴師兄卡在金丹很久了，希望他在秘境中能尋得突破。師妹，你以後還有機會。」

許許多多，不一而足。

師尊在的時候，陸卿卿和蒼梧等人還收斂幾分。

等師尊一閉關，幾人便肆無忌憚，生剝了尹霜兒的靈根不說，還聯手將她打死，推下懸崖。

若非碰見我，隻怕這冤屈，不知何時能昭雪。

我心中久違地生出殺意，緩緩沉下了眸光：

「霜兒，你放心，該是你的東西，一樣都不會少。」

08

一月過去，江文川已到了出關的時候。

這些時日，陸卿卿四人跪在紫天閣前，丟盡了臉面。

在虞楓的透露下，全門上下都知道他們幹了什麼事。

因此總有人在經過時，嘲笑奚落，罵他們德行敗壞，實為問仙宗之恥。

蒼梧身為掌門大弟子，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短短一月，讓他過的煎熬無比。

玄七玄明垂頭喪氣，問接下來要怎麼辦。

陸卿卿紅著眼，期冀地望著紫天閣，道：

「師尊最是疼我，他不會不管我的！」

玄七問：「那我們呢？」

陸卿卿頓了一下，別過眼神：「關我什麼事。」

「你！」玄明氣炸了，「我們還不是聽了你的話，才會傷害尹霜兒。現在你隻管自己，不管我們了？」

陸卿卿道：「我倒是想管，可我管不了。」

「賤人！」

三人起了內讧，吵吵嚷嚷。

蒼梧不耐地呵斥：「夠了，還嫌鬧的笑話不夠別人看嗎？」

玄七不滿道：「大師兄，你看陸卿卿說的什麼話，這還是人嗎？」

蒼梧不語，事到如今，他也很頭疼。

就在這時，紫天閣的門打開了。

一道清雋出塵的身影逆著光走了出來，白袍玉帶，恍若天人。

陸卿卿眼睛一亮，充滿了喜色：「師尊，您終於出關了，快救救徒兒！」

江文川的視線掠過她，眸中隱隱有些復雜。

我帶著尹霜兒出現，他微微低頭，行了個道禮：

「師姐。」

「你自己看吧。」我將記錄了全部事實的法器扔給他。

他接過一看，變了臉色。

再掃向臺階下跪著的四人，他搖搖頭，說不出的失望：

「事情我都知曉了，這幾名弟子，但憑師姐處置。」

「師尊！」沒想到江文川毫不猶豫便舍棄了他們，四人都是不可置信地驚呼。

陸卿卿臉都哭紅了，咬著唇道：「師尊，您不是最疼徒兒了嗎？您就饒過徒兒這一次吧，徒兒再也不敢了……」

江文川嘆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轉過身，徹底不再看陸卿卿等人。

但我卻還有問題要問他。

「掌門師弟，飛升前，我特地囑咐過你，好好照顧月隱。但你為何將我留下的法寶，以及深雲澗洞府的令牌，都交給了陸卿卿？

「你明知，這是我留給她轉世之後的東西。」

拿出金靈珠和青絲綾羅，我想江文川給我一個說法。

但江文川卻露出一絲茫然，看了看陸卿卿，皺眉：

「我當然知師姐是什麼意思。」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道：

「二十年前，我見時機已成，便送月隱師侄轉世去了。

「不過人海茫茫，難以確定她到底轉世成了何人。

「於是我將這枚玉佩贈予她，與她一同進入輪回。

「這樣，我見到她身上的玉，便知道是她了。

「遇到卿卿時，她就戴著這塊玉。

「據她所說，這枚玉伴她而生。

「我便將她帶入了宗門，悉心照顧……」

江文川說到此處，尹霜兒卻激動地上前，緊緊盯著那枚玉佩：

「她撒謊！這枚玉分明是我的！」

09

寂靜的殿前，隻聽見尹霜兒急促的喘息。

她眼眶紅了，幾欲落淚：

「十四年前，我家鄉受了洪水之災，父親病死，隻有母親帶著我逃離。

「這枚玉伴隨著我出生，母親一直認為是上天賜給我的，會保佑我平安長大。

「所以，即使逃難的時候，我們餓得啃樹皮草根，都沒有想過賣掉。

「母親說，總有人來拯救我們的。

「可她沒有等到那天。她在路上得了病，燒得神志不清。我想用最後這枚玉換了銀子給她買藥，但是去鎮上的途中，有人搶走了我的玉！」

「是你！陸卿卿！那個撞倒我，搶了我手裡玉佩的女孩就是你！

「難怪我第一次見你，便感覺莫名熟悉。你可知因為你，我母親她病死破廟！若非有路過的乞丐收留我，隻怕我也已經餓死了！」

掀開昔日的傷疤，尹霜兒死死捏著拳頭，卻還是忍不住，到陸卿卿面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聲脆響，比陸卿卿之前自己扇自己可腫多了。

陸卿卿怨毒地盯著她：「你居然敢打我？」

她立刻想打回去，但她被釘在地上，頭部以下都無法動彈。

江文川怔住了，條件反射地看向我。

我朝他點了點頭，確定了尹霜兒才是我的弟子轉世。

至於陸卿卿，不過是個冒牌貨。

但江文川卻被這個冒牌貨欺騙，不僅忽視了尹霜兒，還讓陸卿卿佔盡了好處。

他總是難辭其咎的。

「對不起，師姐……」

江文川取下腰間懸掛的掌門副令，遞給了尹霜兒，道，「賠罪。」

尹霜兒受寵若驚，猶豫地看了看我。

我說：「收下吧，別小看這枚令牌，有了它，你在宗內可暢通無阻，有利於你以後修行。」

尹霜兒這才收了。

陸卿卿嗤笑道：「修行？一個沒有靈根的廢人，還妄想著修仙哪？」

她充滿恨意地看著我和尹霜兒，死不悔改道：「你這小賤人，怎麼沒和你那短命的下賤娘親一塊病死！」

尹霜兒啪地又抽腫了她另外半張臉。

此刻陸卿卿兩邊都腫著，宛若豬頭一般。

尹霜兒卻冷靜下來，收回了手：

「讓你失望了。不過，陸卿卿，騙來的終究是騙來的，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依你的資質，若非搶走了我的玉，連踏入問仙宗的資格都沒有。」

「你！」

陸卿卿紅了眼，兩人交鋒這麼ƭŭ₆多年，還是頭一次，讓尹霜兒處於上風。

蒼梧等人知道真相後，都不敢為她說話。

我活動了下手腕，走到幾人面前，目光鎖定在陸卿卿身上：

「就你先來吧。

「是時候，把霜兒的靈根還回來了。」

10

陸卿卿一顫，瞳孔瞬間縮小到了極致，求救地望向江文川：

「不，師尊救我！

「啊！！」

我指尖一點，法力便如刀尖刺入陸卿卿的身體。

她痛得大叫，汗水與淚水一道流了出來：

「好疼，好疼啊！我要疼死了！

「快住手，求求你放過我吧！」

生剝靈根，無異於凌遲。

整座山峰都回蕩著陸卿卿的慘叫，可惜她喊得嗓子都啞了，也無人能夠救她。

尹霜兒所受的痛苦，如今悉數還到了陸卿卿身上。

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非被我強行維持著神智，隻怕早就昏迷過去。

就這樣，持續了兩個時辰。

一條完好無損的變異雷靈根被我整個剝出，融入了尹霜兒體內。

再次感受到靈力，尹霜兒喜極而泣：「謝謝師父！」

我輕輕頷了頷首，看向虛弱至極的陸卿卿。

將一道夢魂咒，刻入她魂魄。

此咒每月發作一次，疼時生不如死，將會跟隨她三生三世。

作為凡人，受難三百年。

「此為懲罰，若你有誠心悔過之意，方可在下一世解除。否則，三百年後，你再重新投胎做人吧。」我收回手。

陸卿卿絕望至極，兩行血淚緩緩流下，在定身術解除後，疼得在地上翻滾。

這般悽慘的下場，讓旁邊的玄七玄明緊張得不能呼吸。

他們連忙求饒，紛紛哭訴自己知道錯了：

「師尊，師伯，我們悔了，我們不該那樣對霜兒師妹！」

「是陸卿卿她挑唆我們，我們也是被她欺騙了！求師尊師伯開恩！」

兩人顧不得跪麻的膝蓋，能活動後砰砰砰地對著我們磕頭。

直到他們額頭磕破了，鮮血染紅了紫天閣前的玉磚，我方才開口：

「你們謀害同門，意圖毀屍滅跡，已然犯下大錯。

「當受誅思崖三十靈鞭，廢除修為，逐出門外。

「來人。」

虞楓適時出現，帶走了玄七玄明，順便把陸卿卿也一道拖走了。

最後臺階前，便隻剩挺直背脊的蒼梧。

他神色冷靜，似是覺得我不能拿他怎麼樣。

最多抽他幾十鞭子。

我直接道：「逐出門外。」

蒼梧錯愕。

他臉色緊繃，不甘地質問：「憑什麼？」

「就憑你身為掌門大弟子，卻偏頗狹隘，不僅做不到一視同仁，而且品性低劣。」

我冷笑了聲，迎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說，

「我問你，進入秘境的令牌，原本也有霜兒的一份，你是否交給了陸卿卿做人情？」

蒼梧愣住：「我……」

「且再問你，玄七等人剝奪霜兒靈根時，你是否從旁協助？可有查過真相？可有阻止過一次？再不濟，你便是等到掌門師弟出關，由他定奪呢？」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蒼梧啞口無言。

這些，尹霜兒都告訴過我。

蒼梧何止不曾阻攔，甚至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他。

就算他誤以為是尹霜兒害得陸卿卿重傷，擅自剝奪師妹靈根這種事，他也沒權力去做。

江文川還沒死呢。

11

最後，蒼梧還是被逐出了問仙宗。

法旨既下，他腰間象徵著內門弟子的玉環應聲而碎，與玄七玄明等人一起，再不能踏入問仙宗的內門一步。

幸運的是，他還能修仙。

所以在山門外跪了幾天，發現江文川沒有改變心意的念頭後，就轉投其他門派去了。

紫天閣裡，我與江文川對坐飲茶。

尹霜兒正在深雲澗修煉。

江文川問：「師姐可要重新收霜兒為弟子？」

今生尹霜兒是通過宗門選拔，千裡挑一，拜到江文川門下的。

不同於陸卿卿走後門，她天賦卓越，絲毫不輸前世。

我搖了搖頭：「算了，我在下界不能久留，不日便要回上界了，無法在她身邊教導。還是在師弟你的門下，我方可安心。」

江文川略有些尷尬：「之前是我的錯。」

「知道就好。」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道, 「一個小丫頭，竟把你騙住了？」

江文川嘆息：「我與師侄，接觸不多, 再加上轉世, 性格也會生變, 是以隻能靠玉佩確定。沒想到……」

「罷了，日後你好好彌補便是。霜兒如今也是你的弟子呢。」

我喝完茶，去見了尹霜兒, 跟她告別, 方才回到仙界。

彈指百年。

江文川也飛升了。

我請他到居處坐坐, 問道：「你飛升了，那問仙宗如今是何人執掌？」

「是霜兒。」

江文川卸下了當掌門時那身華服玉冠, 高梳了一個馬尾, 白色的頭帶和雪色的單衣，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

我有些憂心：「偌大一個問仙宗，霜兒現在掌管得過來嗎？」

江文川道：「放心吧, 我等她坐穩掌門之位後才突破的，如今她達到了化神期，有幾位長老扶持, 不會出什麼事。

「再者說，還有我們呢。」

「也是。」

我放心了，悠闲地品起茶來。

江文川清秀的容顏露出一絲笑：「師姐種的靈茶，還是這般好喝。」

「好喝就多喝點, 你我也好久沒有相聚了。」

我有些感慨，看著江文川唇邊露出一絲笑意。

仿佛又見到昔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師弟。

12

又過一百年, 我們決定一起去下界看看。

問仙宗倒是沒什麼兩樣, 不過尹霜兒的名號, 已經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她年紀輕輕, 就當了一門之掌, 是許多人羨慕的對象。

但卻有一人不服, 那就是被逐出門外的蒼梧。

他總覺得，問仙宗掌門這個位置, 該是他的。

現在尹霜兒所擁有的一切, 原本是他的東西。

他詆毀尹霜兒的名聲，與魔教聯手，想要攻上問仙宗。

然而大軍乘風浩浩蕩蕩行來，剛好碰上我和江文川下界。

結果不言而喻。

魔教落荒而逃，蒼梧則被收到消息趕來的尹霜兒擊敗，一劍廢了他的丹田。

兩百年的時間, 兩人的地位、實力, 早就天差地別。

盡管蒼梧在劍道上的天賦不輸尹霜兒，可能獲得的修煉資源與成長機遇, 是完全比不上的。

被廢除丹田, 他已然是個廢人。

我輕描淡寫笑了笑，

「自食惡果，怨不得旁人。」

尹霜兒看見了我們。

她眼睛一亮，恭敬地行了個禮。

我們在問仙宗團聚。

分別時，我問江文川：「小江, 你現在要回上界麼？」

江文川說：「隨便。」

我說：「那不然再看看？」

他說：「好。」

兩陣清風遠去，人間縹緲仙山。

不問世事紛雜，隻聽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