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戰敗後,我被當成鼎爐送與魔教。
魔教中人行事隨心所欲。
折辱人的法子層出不窮。
為了給宗門爭取時間休養生息,我偷生苟活,忍辱負重。
隻是,宗門卻無一人記得我的好。
他們隻覺得我下賤、骯髒、可恥。
魔族沒毀去我的修為,我護著敬著愛著的師兄,卻任由他的新歡,拿著他的本命仙劍剜去我的仙骨,挑斷我的經脈,刺進我的胸膛。
他的笑溫柔和煦,卻對我說:「妓子之身,師兄說,看你一眼都嫌髒。」
1
剔骨剜心之痛還未消散。
緊接著,就被另一種痛所取代。
一直到月上三竿,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身邊已經沒人。
看著屋頂繁復華麗的魔族花紋,我才意識到,我重生了。
重生在被送來魔族當鼎爐的這天。
上一世,仙魔大戰因魔尊橫空出世而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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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仙門損失慘重。
魔族佔領了仙土,奪去靈器,還要求提供數千個鼎爐供他們採補玩樂。
弟子們心如死灰,直言寧願一頭撞死在宗門界碑上,也不願被魔族玷汙。
魔族又改口:「那就讓劍宗的玉清仙君來吧,他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以一抵千,怎麼看都是你們佔了大便宜。」
大戰剛結束,仙門蕭條,百廢俱興,北邊妖族又蠢蠢欲動。
犧牲區區一個我就能換得百年休養。
親近之人不再天人永隔,門下弟子不用再受戰火之害,掌門師兄亦不再為難。
我堅持著自己以為的大義,主動吞下情花前往魔族。
卻不過換來一場笑話。
情花,情花,是這世間無解的奇毒。
吞服者日夜深受情毒之害。
一旦與人歡好,那毒就會順著蔓延。
次數越多毒就越深,最後全身潰爛,魂魄盡消,爆體而亡。
損人又不利己。
魔族被滅那日,情花之毒已深入我肺腑,腐蝕靈臺丹田。
我早已心存死志,隻是堅持想再見見掌門師兄。
可等來卻是他與別人成親的消息。
我被囚禁在罪犯呆的籠子裡,親眼看著平日莊重嚴肅的他如珠似寶牽著新歡的手,在各派各宗見證下結成道侶。
而後,我又被用散魂釘釘在他們婚房外的地上,跪著聽了一夜屋內的動靜。
快天明時。
新歡披著師兄的外袍,手裡拿著我歷盡千辛為師兄尋來的本命靈劍,折磨般一點一點剜去我的仙骨,挑斷我的經脈,刺進我的胸膛。
他的笑如溫柔和煦,卻對我說:「妓子之身,師兄說,看你一眼都嫌髒。」
真可笑。
他們為了心安理得享受犧牲別人才換來的安寧,不惜用最惡毒的話去貶低、踩碎別人的脊梁。
佔據道德最高點,讓自己的卑劣變得情有可原。
什麼狗屁風光霽月正道領袖。
不過是虛偽自私的小人。
我閉了閉眼,任由心中殺意洶湧。
這一世,就算我依然擺脫不了情花,死前,我也一定要拉著他們殉葬!
2
唇幹涸得厲害。
我強忍不適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剛喝了一口,腰間就纏上一雙有力的臂膀。
「醒了?」
來人下巴擱在我肩上,捏了捏我的腰,姿態十分親密。
「你們宗門也太窮了,養個玉清仙君都養不好,腰上也沒點肉。」
我身體此刻格外敏感,被他一捏差點腿軟摔倒。
對方將我牢牢扶住,頗為曖昧問道:「還要?」
我順勢轉身。
對方不願放開我,我隻能距離極近地看著他。
冷峻深沉的眼裡含著餮足,唇邊是頗為邪氣的笑意。
英俊面容一如往昔。
是魔尊蕭為。
不同於上一世的冷臉相待,甚至還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今世我在他懷裡,斂下眼底厭惡,無比順從回道:「魔尊隨意。」
聽了我話,蕭為非但沒有高興,氣息反而一下暴戾起來。
「本座聽聞玉清仙君冰魂雪魄,清風高潔,隨意這種話居然也會張口就來。」
他劍眉凌冽,唇邊藏著無邊的譏諷:「仙君難道已經篤定本座中了情花之毒嗎!?」
我心頭大震,下意識想攻擊。
指尖卻凝聚不出靈力。
蕭為的手向下,強硬擠進我的指縫,用力握緊。
「仙君立於山巔,為了殺本座居然甘願服下這種下三濫的藥!本座是不是應該覺得榮幸?」
「本座奉勸仙君,既已來了魔族,就算我魔族中人!」
「別還總想著你們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東西,尤其是你那個偽君子師兄……」
「他沒有阻止你過來,可見心裡早就不把你當成他的道侶!」
「仙君還是多想想自己為好。」
他身形高大,如嶽臨淵,每講一句就前進一步。
直至將我逼到角落,後腰狠狠撞上堅硬的燭臺。
蕭為大手一攬將我抱進懷中,挾持之勢明顯:「情花已被本座封印,仙君別妄想靠那種手段殺我!」
我心頭湧上無盡的悲涼。
仇人在千裡之外雙宿雙飛,我卻身中情毒,靈力被封,任人宰割。
重活一世又有何用!
許是我眼中透露厭世之感,蕭為又用力掐著我的下巴,讓我抬起頭看他。
「你可別想著尋死,你要是敢死,本座就屠盡你們仙門為你殉葬!」
蕭為威脅的話說夠了,回過神發現我們現在的身體緊緊貼著,眸子染上暗色。
但他什麼也沒做,隻是把我重新抱進他懷裡,安慰似的撫了撫我的後背。
「隻要你乖乖在這,本座不會闲著沒事去動他們......」
蕭為身上有一股蓮香,慢慢地,我的情緒平靜下來。
心底卻湧上疑惑。
如果蕭為一開始就知道了情花,那為何上一世,他還會深受情花之毒?
3
蕭為很兇。
不管做什麼事都是如此。
那日我不過說了句「魔君隨意」,就被噼裡啪啦兇了一頓。
我便更謹言慎行。
這樣他也不滿意,不管做什麼,非要問到他想要的答案了才甘心。
情花被他封印,我在清醒的狀態下有些話真的難以說出口。
他惡劣得很,想盡法子慢慢折磨我。
比情花失控時還讓人難受。
我住的地方是蕭為的寢殿。
殿中所見所用全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
連我打坐時點的香也和在劍宗時一模一樣。
可我把劍宗上上下下回憶了個遍,也沒找到一個和蕭為相似的人。
「羌蘭,你知道魔尊的身世麼?」
羌蘭是蕭為派來照顧我的侍女,雖是魔族,但性子天真爛漫。
她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們魔族有他的身世傳言嗎?」
羌蘭認真想了一會,還是答不知道。
「仙君要是想知道,直接去問魔尊不就好了?魔尊這麼喜歡你,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她雙眼一眨一眨地,像是清泉邊上的蝴蝶,不諳世事。
我笑了笑,沒答她的話。
「仙君,我說的是真的!」
羌蘭急了:「魔尊看你的眼神和我爹看我娘時一模一樣,他一定是喜歡你。」
她開始細數蕭為對我有多好。
為我布菜勺湯,穿衣绾發,幾乎事事親力親為。
「仙君,你理一理魔尊嘛,一天到頭我看見都是魔尊在和你說話,你偶爾才回一兩句,魔尊看上去怪可憐的。」
羌蘭不愧是蕭為欽點,自己說話還不過癮,非要別人有回應。
我隻好回答她:「羌蘭,我和魔尊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隻是仙門送來魔族的鼎爐,魔尊喜歡我,和喜歡籠子裡的鳥兒沒什麼區別。」
被鎖了翅膀的飛鳥,沒有自由,不談尊嚴。
養著你的人高興的時候自然千嬌萬寵。
不高興的時候,就可以隨意丟給旁人任意踐踏。
「什麼是鼎爐?籠子裡的鳥兒......」
羌蘭不理解:不都是喜歡嗎?有什麼區別?」
不知是羌蘭把這些話告訴了蕭為,還是蕭為自己聽到。
那天晚上,蕭為比往日兇一百倍。
他冷著一張臉質問我:「世人都說魔族之人血冷心冷,本座看仙君才是真的血冷心冷,本座何時把仙君當過鼎爐?」
「本座隻是封印了仙君的靈力,從未採補,仙君可別汙蔑本座!」
「再說,契約交換,仙君自己走進這籠子的,怎麼反過來怪本座把仙君當成籠中鳥了?」
「仙君怎麼又不說話了?」
蕭為的大手貼上我的脖子,逼我看他。
蕭為臉上慍色漸濃,唇瓣緊抿。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我竟然從中品味出一絲委屈。
我想了一會,實在不知他想要聽什麼,隻能實話實說。
「楚昱階下之囚,無話可說。」
蕭為的怒火忽然就爆發了。
4
真難伺候。
好聽的謊話他生氣,實話也要生氣。
他怎麼沒被氣死?
上一世,我扇了蕭為一巴掌後就被他扔給那些魔將了。
和他並未有太多接觸,也不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總感覺和這一世根本不像。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看著窗外的飛鳥發呆。
忽然,一道魔氣掠過我的耳邊打到那幾隻飛鳥身上。
飛鳥慘叫一聲,瞬間灰飛煙滅。
我轉頭看過去,蕭為坐在我身邊一手撐著自己臉,一手繞著我的頭發,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以為他有話和我說,等了一會兒,他仍然隻是在玩我的頭發。
我又轉回去看懸崖峭壁上的樹。
那棵樹又被一記魔氣打碎。
巖石,花草,野兔……
我隻好什麼也不看,開口問道:「魔尊,有事請講。」
蕭為放開我的頭發,繞過脊背落在我的腰上。
有些痒,我想避開,蕭為卻扣緊將我抱進他懷中。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後。
他說:「仙君可曾聽說過鳳凰淚?」
鳳凰淚,顧名思義,上古神獸鳳凰的眼淚。
可治世間之病可解世間之毒。
自從仙界和修真界的通道關閉後,修真界再無這些稀世之珍。
後人隻能從古籍才可知其一二。
如果說這修真界還有能解情花之毒的,怕就隻有這鳳凰淚能試一試。
「昨日妖王來信,言妖族領地內發現一處秘境,疑是上古神獸鳳凰的巢穴,裡面極有可能留有一滴鳳凰淚……」
「秘境僅憑妖族之力難以打開,特邀本座前往……」
「仙君,你說,本座應該去嗎?」
蕭為的語氣越發輕柔,唇似吻非吻流連在我耳垂:「仙君想去嗎?」
越來越痒。
我體內的情花似乎在蠢蠢欲動。
桌旁的銅鏡映出我泛紅的眼尾。
「仙君?」
蕭為抬眼看向銅鏡。
鏡中,他一襲黑衣,與我白色衣擺糾纏在一塊。
他那個犯渾勁又上來了。
我抓住他的手,道:「我想去。」
蕭為反握住我的手:「可本座還沒想好到底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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