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四十度的低溫，隻要在樓道裡待上一夜，第二天起來絕對沒了呼吸。

但是家家房門緊閉，自己家的食物本身就不夠吃，現在再收留人。

誰知道進屋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老家附近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本身就是農活幹了一輩子，拆遷後從山裡搬過來的，這樣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我跟老公商量過後，決定拿一部分出來用無人機分給他們一些。

沒想到，每次無人機回來身上總會掛著其他東西。

方便面，火腿，飲用水，紅薯，大白菜，小朋友歪歪扭扭寫的「謝謝」。

老公原先是不同意我這麼做，怕再次把我倆變成眾矢之的。

但經過這麼幾次之後，他改觀了，即便是這樣的極端天氣之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露出人性惡的一面。

誠然，我們是沒把女兒教育好。

但是她是人，不是物件，她有手有腳有思想，很多事情也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有些人，生來就不值得被愛。

14

在平淡的又過了半個月之後，我突然在手機上看到了一個監控 APP。

至此，我才想起來。

弟弟結婚的時候，房子是我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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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在房子玄關處裝了個監控。

但裝完後就忘了，一直沒和弟弟說過。

而當時測試監控時連的是我的手機。

我嘗試打開。

信號卻在瞬間傳了過來。

我被裡面的血色場景嚇了一跳。

略顯黑白的監控畫面裡，到處都是血。

我哥一家四口都倒在客廳裡，了無聲息。

在畫面裡活動的隻有兩個人，長發的那個是我女兒。

靠在牆邊上一邊抽煙一邊指示她幹活的，哪怕看不清臉，我也認出了她。

林妙妙。

女兒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把林妙妙帶了過來，還殺害了我哥一家。

她倆的交流聲模糊的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這屍體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放冰箱啊，還是說到時候沒物資了，你去外面吃雪？」

「對哦。」

女兒手起刀落，十分幹脆地把屍體肢解，全部塞進冰箱冷藏櫃。

雖然上輩子已經經歷了一次人吃人的末世，但現在親眼所見她去殺人還把人作為糧食囤積起來，我胃隱隱感到不適。

趁著女兒把人放冰箱的工夫，林妙妙查看了每個房間。

最後發現了這個攝像頭。

滋滋兩聲，畫面消失了。

可我依然心有餘悸。

我對弟弟是有感情的，但是這些年弟弟在弟媳的枕邊風下也和我越行越遠了。

弟媳一直和女兒聯系，利用女兒給我制造不痛快，讓女兒對我有隔閡，想逼我讓渡部分利益給弟弟。

卻沒想到葬送了自己一家。

這算不算惡有惡報？

15

那之後，我再沒了女兒的消息。

暴雪肆虐了近半年緩緩停下。

國家政府也趁這個時間，開始大肆搶修基礎設施，確保生產能夠逐漸恢復運轉。

我和老公也加入了搶險隊，每天都會開鏟雪車出去幫附近的居民鏟雪。

天終於放晴了。

暴雪末日下，人心惡的一面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全國出現了不少棄養，殺人，入室搶劫等等刑事案件。

而我們村一起都沒有。

被樹立成了典型表彰。

就當一切逐漸向好時，警察帶著女兒出現在我們家門口。

「沈婉女士，是吧？」

警察向我出示警官證，把身旁的女孩推了出來。

「我們接到報案，這個女生說她是你們的女兒，但是半年前被你們遺棄在了城市裡。」

「現在天氣轉好了，她一個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式來到這裡，想找自己的爸爸媽媽。」

我把視線落在那個女孩身上。

相似的眉眼，災難般的半年估計沒有好好吃東西，原本養得白嫩的人兒瘦了一大圈，皮膚也從白裡透紅變成了不健康的僵屍白。

老公卻在旁邊皺了眉頭：「沒有棄養，是跟她斷絕……」

我伸手攔住老公繼續說下去。

並且轉向警察道：「辛苦你們大老遠把她送過來，謝謝警察同志。」

警察這才露出了笑容，輕輕拍了拍我老公的肩。

「你老婆說得對，父母和孩子之間怎麼會有仇呢，好好談一談，都是誤會。」

我目送警察離去，看著門口已經被天災磨去了脾氣的女兒。

「進來吧。」

她這才邁開步子，跟在我身後，一言不發。

但是我明顯看見，她眼中滿滿的全是算計。

16

我先讓女兒去洗澡，她看了我一眼，默不作聲地接過衣物，往浴室去了。

她一離開，我立刻變了臉色看向老公。

「老公，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一樣？」

老公本來要質問我，被這麼一問，臉上一愣。

「什麼不一樣？」

「陸晨曦啊。」

「？」

我從小養女兒長大，事事親力親為，對她的一些小習慣小動作了如指掌。

她緊張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攥住什麼東西。

可剛才，我無意中碰到「女兒」的身體，她緊張地躲開。

卻並沒有習慣性的動作。

又比如，她從小就害怕警察，在面對警察時，總會側著半個身體。

但這次，也沒有。

我總覺得其中有古怪。

所以才松口把她帶回。

我想知情隱情，自然要先涉險。

老公說，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

我進了廚房，開始準備午飯。

菜才炒到一半，我就聽見有人在門口喚我：「媽媽。」

我回頭，是洗幹淨的女兒。

現在老家裡隻有我和老公的衣服，還好女兒和我身量差不多，隻不過人實在是太瘦，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

她收斂了自己全部的尖刺，變得低眉順眼。

「媽媽，我來幫你吧。」

「好。」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同意了。

她整個人動作都很小心翼翼，幫我盛湯盛菜，最後開飯的時候也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我老公沒有給她好臉色，自顧自地坐下。

等到我開口讓她坐下一起吃飯，她才有了動作。

但是那一雙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我。

看著我先端起湯碗喝了一口，抿著的嘴角才微微上揚。

飯吃到一半，我和老公先後四肢發軟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女兒站了起來，發出猖狂的笑聲。

「我就知道，女兒這麼笨，父母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她猖狂笑著，拿起卸妝水，把臉上的化妝品擦的一幹二淨。

我這才看清楚。

她不是陸晨曦，她是……

林妙妙！

17

「是你！」

林妙妙一腳踩在我的肚子上，掐住我的脖子扼制住我的痛呼。

「當然是我，你那個蠢貨女兒很早之前就已經變成了我的食糧，被我排出去衝走了。」

「你隻知道我是個壞學生，卻不知道我仿妝技術一流。」

「我想變成誰，我就能變成誰！」

林妙妙表情猙獰，甚至笑出了淚水。

「林妙妙，你……你到底是為什麼……」我鼻腔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為什麼？」林妙妙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我額角磕在牆上，耳邊嗡嗡。

她的話卻如針錐, 字字敲在我耳膜上。

「沈婉, 你還記得林大偉嗎？他是我爸！」

「要不是你在工程項目上把我爸推出去當替死鬼，說他吃回扣才造成豆腐渣工程，我爸也不會進監獄！」

「我媽早就癱瘓在床了, 哥哥染了一身的惡習，我連學費都要靠出賣身體才能交的上！」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她癲狂說話時, 像扔ṭū⁴垃圾一樣把我扔在了地上。

空氣重新回來。

我大口大口呼吸著。

反應了好半晌才想起來。

三年前，我手下負責的一個工程項目，竣工後出現ƭŭ⁴了質量問題。

層層查下去才知道, 是一個叫林大偉的人吃了工程回扣, 以次充好，才導致了豆腐渣工程的出現。

為了挽回公司名譽，我當機立斷開除林大偉。

並讓法務部的同事以公司名義起訴。

現在倒變成了，我做了這些事, 推林大偉出去頂包。

可笑。

可笑至極。

更可笑的是我。

重活一世, 都忘了去查查林妙妙的底細。

就在這時，林妙妙突然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咚」的一聲。

她痛苦倒地。

她狀似瘋魔：「不, 不應該是這樣, 那毒藥我明明……」

「明明下在了我們碗裡。」

我變了臉色，在林妙妙震Ŧù₃驚詫異的目光中, 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躺在一旁的老公也站了起來。

林妙妙和我們一起吃飯, 自然不會把毒下在菜裡。

隻會下在各自的湯碗裡。

那湯，我隻是裝模作樣在喝, 可是半點沒碰到嘴皮。

老公更是趁她不注意，換了她的湯碗。

林妙妙下的是劇毒, 不到兩分鍾，她就徹底斷了氣。

我晦氣地看她一眼。

「殺了這麼多人，讓你就這麼活活被毒死, 都算便宜了你。」

18

林妙妙確實是個聰明的。

她死後第二天, 就有自稱是她同學的人去警局報了警。

說她失蹤，聯系不上。

前後腳, 我也報了警。

警察通過調查, 發現下在湯碗裡的毒, 是林妙妙自己調配的。

就藏在她的指甲縫裡。

但是犯人已經自作孽, 毒發身亡, 所以不予起訴。

現在已經是極寒末世後的一個月, 遲來的太陽整天都掛在天上, 給予大地溫暖。

原本龜縮在泥土之下的植物也紛紛抽出綠芽，重獲新生。

全國在逐漸穩步恢復生產的同時，也開展了對應的「掃黑除惡」，專門打擊在寒潮雪災時發生的惡性事件。

林妙妙和我女兒進入我哥家, 殘忍殺害他們一家四口的事件也被曝光。

還有知情人士爆出, 林妙妙甚至化妝成了我女兒, 借助公安機關找到我們家，實施入室殺人。

作為經典案例，被國家強烈抨擊。

我和老公投身進入恢復生產生活的隊列當中。

年薪百萬的生活已成過眼雲煙, 前公司均給我和老公投過橄欖枝，但是被我們拒絕了。

我們在這個村子裡，見到了城市裡沒有的風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