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知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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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書名:清清知我意 字數:3871 更新時間:2025-01-22 15:14:18

太後卻叫住了我,說是今日我的母親和嫡姐也來了,讓我跟她們說會兒話。


太後帶我去內室時,她拉住我的手,嘆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往後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幾面了。」


「你去跟她們說說體己話吧,哀家就不聽了。」


我雖然詫異於太後對我的親近,但還是行了禮,應了一聲,目送著太後遠去後才踏入內室。


見我進來,趴在母親身上哭紅了眼的程知意立刻收住了眼淚,轉而朝我嗤笑:


「怎麼樣,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沒答話,坐在了她們母女倆對面。


程知意接著挑釁我:


「你最好牢牢地抓住你的位分。」


她是在說昨夜皇帝沒去我那處的事。


她又說:「你最好祈求你能早日獲得陛下的幾分恩寵,早日生下一兒半女為陛下延綿子嗣。」頓了頓,她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不然,你在這宮裡的日子可不好過。」


這回我不再似往常那般溫順,我回懟了一句:


「簡直愚不可及。」


一旁的母親沒有說話,似是默認了我的說法。


我不明白,程知意明明是個穿越女,為何她的思想還停留在用孩子套牢男人這種可笑的事情上。


她自幼聰明,兩歲便能吟詩作對,為我們程家掙夠了面子,因此父親母親也更加偏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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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這麼聰明,為什麼偏偏不明白,皇帝要程家女入宮,隻是想掣肘程家,方便敲打程家。


皇帝要是懷疑程家,隻要隨隨便便誣陷一下宮裡的程家女,便可光明正大地徹查程家。


無罪也能說成有罪。


程家女既是用來拿捏住程家的棋子,皇帝又怎麼可能讓她懷上他的血脈?


程知意前世因為獻上了先進的制鹽冶鐵的技術,獲得皇帝的專寵。


可她直到又重生了一回,依舊沒有懷疑過為何皇帝那段時間日日寵幸她,她卻沒有懷上龍子。


程知意臉色漲紅,惱羞成怒地揚手想打我:


「我這明明是在關心你,你別不識好——」


我捏住她的手,接過她的話茬:


「姐姐與其關心我,還不如想想怎樣盡快懷上秦小將軍的孩子,在秦家站穩腳跟。」


我戳中了她的痛處。


程知意臉色一白,我將她的手甩開。


我知道,她跟我前世一樣。


不過她當時是滿心歡喜地嫁入秦家的,而我當時別無選擇。


同樣的,她嫁到秦家時有多麼歡喜,而夜裡秦小將軍並未跟她圓房時她便會有多麼失落。


不過,我有些好奇,要是程知意撞破了秦小將軍和他繼母的奸情,她會怎樣?


眼看著程知意又要開口,我不願跟她多費口舌,便對母親行了個禮告退了。


母親沒有攔我。


我知道她是覺得愧對我。


可她從始至終沒有為我說過一句話。


每次都是這樣。


每次我與程知意有什麼爭執,隻要不涉及大事,父親母親一向是偏向程知意的。


事後,他們又覺得愧對於我。


可下一次,依舊是這樣。


離開前,我聽到母親低聲哄著程知意:「別怄氣了,你在將軍府裡可比在這宮裡好多了。」


是啊,母親知道我在宮裡過得謹小慎微,卻依舊縱容程知意往我傷口上撒鹽。


我想起以前程知意在我爭不過她時笑我她說我不知道有句話叫:「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我哭了,可我也沒得到糖。


隻得到了輕飄飄的一句:「別不懂事。」


8


我回到宮中,借口說想休息將宮女遣了下去。


走進內室,我卻又看到了賀南淵。


可我沒有精力跟他糾纏。


我繞過他,連外袍都沒脫就躺在了床榻上。


我背對著他合上了眼睛。


沒過一會兒,身側凹進去了些許,一雙寬大的手摟住了我的腰。


他把頭埋在我的發裡,呼吸平靜。


我又睜開眼睛,望著繡著雲紋的帳子出神,我說:「三殿下,這不合規矩。」


他卻笑:「在這宮裡,我最不想守的就是規矩。」


我默默苦笑,眼前有些氤氲。


「可我跟三殿下不一樣。」


「你不守規矩沒事,可我不守規矩會死。」


我跟程知意也不一樣。


他們都有人護著,我沒有。


程知意哭了有糖吃,有父親母親哄著。我沒有。


我隻會得到責罰,得到一句「別不懂事」。


賀南淵把我抱轉過來,跟他面對面。


他看著我,眼睛晶晶亮亮的,像是夜裡璀璨的星。


「不許叫我三殿下,叫我阿序。」


阿序,是他的乳名。


他以前故意折騰我的時候,就非要讓我喊他阿序。


還說什麼,這個乳名除了他的親人外,隻有妻子才可以這樣叫。


我知道,他讓我喊他阿序意味著什麼。


他珍重地擦掉我的眼淚,親了親我的額頭。


「我給你帶了你最愛的蜜餞,等會兒吃些,好受點,不許哭了。」


這還是頭一次,頭一次,我哭了之後受到的不是責備,不是失望的目光,而是我喜歡吃的蜜餞。


「他們沒給你的,我給你。」


「受了欺負也告訴我,我替你還回去,或者你想自己還,那我就替你撐腰。」


「往後我當你的靠山,我護著你。」


我將他推開了一點:「三殿下又開始說胡話了。」


他瞬間抿緊了唇,似在生氣。


也是,他本就該生氣。


我不知天高地厚,我膽大妄為,看都不看一眼他捧來的真心。


可一個男人的真心能存在幾時呢?


若是我現在答應了他,等他不再對我感興趣,事情敗露,那我便是死無全屍。


所以為了避免這樣的下場,我要規避一切的風險。


我靜靜地等他發火。


可出乎預料的,他沒有對我動怒,而是將貼身的玉佩放在了我手裡。


他臨走前說:「若是反悔了,隨時去找太後。」


9


直到此刻,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元貴妃是當今太後的表侄女。


現今賀南淵好不容易被尋回,太後自是對他有求必應。


難不成,賀南淵向太後提起過我?


我想通了關鍵,自然也就明白,那時太後為何對我這麼親近。


我收起那枚玉佩,將那一小塊蜜餞喂進了嘴裡,低低地咒罵:「真是瘋子!」


自己肆意妄為,還要搭上我。


萬一我不小心得罪太後,太後隻要在皇帝面前稍加提醒,我一條性命就沒有了!


這時,小桃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娘娘,陛下身邊的人傳信來說陛下今晚要來,我們早些收拾吧。」


「我打聽過了,陛下飲食清淡,小廚房就按這樣準備……」


小桃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我的小腹突然傳來一陣鈍痛。


真是不巧,月事提前了。


找人通報後,小桃又是一臉愁容。


「娘娘,你這月事來得可真是不巧。」


「現今高貴妃獨得聖寵,再過幾日,陛下怕是不會記得我們了。」


小桃念叨得我頭疼,好不容易打發了她。


我實在疼得厲害,便在床榻上蜷縮成一團睡了過去。


睡夢中,小腹處暖和了幾分,終於好受點了。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現在已是深夜。


賀南淵把我抱在懷中,幫我揉著小腹,將手掌中的熱傳給我。


這還是我頭一次被人這麼重視。


若我現在讓賀南淵滾出去,實在是有點太不知好歹。


我貪戀這抹稍縱即逝的溫暖,於是閉上眼睛,接著睡了過去。


第二日,太後派人來給我送了藥。


太後身邊的嬤嬤拉著我的手低聲叮囑:「你身子骨弱,寒氣重,現在若是不調養好,隻怕將來很難生養。」


我向她道了謝,讓小桃去送她。


小桃那傻姑娘一路傻笑著回來,還對我說:「原來陛下心裡還是有我們的。」


我端茶的手頓住:「為何?」


小桃笑嘻嘻地說:「娘娘你真笨,昨日隻有陛下那邊的人知道娘娘來月事不能侍寢。陛下和太後娘娘母子同心,定是陛下覺得親自派人來送藥給娘娘太過招搖,所以這才繞了一圈讓太後娘娘身邊的人來送藥。」


……


我平日裡怎麼沒發現小桃這腦子這般「聰明」。


要是真像小桃想的,是皇帝繞了個圈子給我送藥就好了。


可偏偏,那嬤嬤最後說「不好生養」。


定是賀南淵幹的。


他可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讓太後娘娘來替他做人情。


真的不怕被皇帝知曉嗎?


他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想害我?


10


賀南淵似乎被我當初那話傷到了,他每次來寢宮尋我,都是在我睡下之後。


他默默地幫我揉著小腹,一句話也不說。


天剛亮,他就走。


這天夜裡,他又潛了進來。


手剛放在我的小腹上,我就轉過頭,睜開眼,對他說:「月事已經結束了。」


他愣了一會兒,默默垂下了手。


我沒再管他,轉過頭繼續閉眼睡覺。


他的聲音卻悶悶地在我身後傳來:


「清清,我就這樣招你煩嗎?」


他的語調著實可憐,我一時間竟忘了往日裡他那兇神惡煞又霸道至極的模樣。


我有些好笑地睜開眼睛,大著膽子說:


「賀南淵,有時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恨我。」


他急急忙忙地開口,跟以往那個凡事盡在掌控之中的賀南淵判若兩人。


「我怎麼可能恨——」


我沒等他說完,就自顧自地說道:「說恨我吧,我來月事了你卻天天夜裡潛進來給我揉肚子。」


「說你喜歡我吧,你卻又在太後娘娘面前提起我。」


「甚至還拿太後娘娘來做人情,讓她派身邊最親近的嬤嬤來給我送藥。」


「你是真不怕陛下發現你我之間的糾葛?你真怕我活得太長了?」


說完,我才反應過來,我這膽子著實有些太大了。


竟敢這樣質問他。


許是仗著他夜夜偷偷潛進我的寢宮,盡心盡力地替我揉肚子的嬌寵。


我的話,像是利刃,刀刀入肉,每一刀都精準地插進了賀南淵的胸口。


明明夜色那樣濃,寢宮裡那樣暗,可我偏偏就是能看到他此刻蒼白著一張臉。


雖然他很難過,我卻有幾分暢快。


因為他是真的想對我好。


是因為關心則亂。


不是想害我。


他幾次張嘴,又幾次合上嘴巴。


最後隻是一句幹癟的:「太後她不會害你。」


我越發膽大,最後甚至發出一聲嗤笑:


「笨死了,太後你是母家那邊的人,她會疼你寵你,不代表她也會這麼對我。」


真笨,因為現在有人疼有人寵,所以忘記了沒人疼沒人寵的人隻能靠自己,步步謹慎。


我捧住他的臉。


「你怎麼也跟程知意一樣,重活一世,半點腦子也沒長。」


說完,我主動摟上他的頸脖。


「睡吧。」


11


天還沒亮,賀南淵就又要走了。


他走時動靜雖小,可我還是跟著醒了。


我強打起精神,睡眼蒙眬地問他:「今夜還來嗎?」


他眼神一亮:「可以嗎?」


我不再看他,閉上眼轉過身繼續睡。


「我哪回能攔得住賀南淵?」


他走後,我心想我可真是卑劣。


故意用戳人心窩子的話試探別人的真心。


非要將人刺得遍體鱗傷,看見那人仍不走,仍捧著一顆心對你好。


這樣才算滿意。


可是如果不這樣,我始終覺得那樣的真心太過縹緲。


就像少時程知意對我的好一樣。


像煙一樣,風一吹就散了。


我又想,可能是這段時間賀南淵對我太好。


所以我敢在他面前對他咄咄逼人,敢拿著話捅他的心窩。


可是,我真的太想要那些愛了。


記得我的生辰,親手刻了簪子送我。


我難過時給我買蜜餞,說要給我撐腰。


即使被我惹怒,夜裡卻默不作聲地幫我揉肚子。


甚至求到太後面前,讓她給我送藥。


那麼多的關心,我兩輩子都未曾得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