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些言語將梅婉貞氣了個仰倒,又是新夫人大喜的日子,不好發作的。
三姐姐知曉她不是怕趙氏,而是父親與趙氏正黏糊著,她怕的是趙氏受了委屈,告訴我們那位嘴角咧到耳後根的爹。
是以三姐姐含沙射影越發說得沒個樣子。
直待大姐姐申斥幾句,她才作罷了。
梅婉貞當家,可比我娘會經營多了。
大姐姐的母親是父親的魂夢之人,這些年梅姨娘好吃好喝,供的大姐姐活像隻頂了冠子的母雞,在姐妹裡最是說一不二的。
三姐姐也沒必要當面與大姐姐爭辯。
隻是當夜,三姐姐又哼唧起來,隻說在家裡受了氣,非要北國的皮草捂一捂心口才能好的。
此等時節,何處去尋皮草?
可第二日,老王爺便著人送來了頂頂上好的墨狐披風,雪狐坎肩以及一車布料供三姐姐挑選。
那日三姐姐上巳節「示愛」,引起了平西王府注意,老王爺叫人拿了三姐姐畫像來瞧,本就甚為滿意,不想人又如此會撒嬌拿趣兒,美人有所求沒有不應的,王府大總管親自來和父親敘了一盞闲茶。
又多添了聘禮,言明要納姐姐為側妃,以正妃的儀制來迎娶。
未曾過門便再升一級,這已是上上榮寵,何況還有王府大總管親自做保。
那位總管甚是乖張,臨走前在臺階上拱手抱拳,禮節周到卻態度強硬:「若是宋家再讓側妃在閨閣養病時不順心,在下還是要登門拜訪的。」
父親隻得拱手稱是,送走了這位煞星,父親狠狠責罵了一頓梅婉貞。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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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三姐姐正在我閣中,因我住得離正房近,她特意趕過來,想聽一聽梅婉貞的哭鬧。
我笑道:「當年我娘因著性子不好,和父親多有吵嚷,那位便是靠著一腔溫柔小意兒上來的,莫說父親隻是申斥幾句,哪怕動了棍棒,她也不會頂撞一聲的,三姐姐怕是要白等了。」
三姐姐以手支額,滿臉厭棄:「從前我魯犟,做事都不會轉彎,瞧見她那狐媚樣子,甚是厭煩,因著不敬於她,不知挨了父親多少家法教訓,我就在想,父親想是瞎了眼?就愛看她那內裝嬌弱,外扮賢良的狐媚樣子,自從王府教習的嬤嬤來了,我細細問過,才知道,何止父親喜歡那裝可憐的樣子,天下男人就沒有不喜歡的。」
「所以姐姐師夷長技?」
三姐姐冷聲哼哼:「不以其人之道,如何還治其人之身?」
我歪在美人榻上,像隻貓一樣拉展了身條兒,懶洋洋地問:「妹妹有一事不解,不如姐姐告訴我明白。」
三姐姐挑眉,我道:「老王爺見了姐姐畫像如此喜愛,怎的又不急著迎娶姐姐了呢?」
三姐姐伸出一隻白玉手,輕輕摸著狐皮:「我若說我除了這張狐皮,值錢的東西已經分毫不剩了,你相信麼?」
我挑了挑眉,三姐姐道:「我將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典當變賣,換成錢,打點了老王爺身邊最紅的那位掌事,給那老家伙吹風~~」
我一聽,肯定是好戲,不由得眼睛亮晶晶的拉著姐姐的手叫她快說。
三姐姐坐直了身子,像模像樣地學著男人捋胡子,瓮聲瓮氣道:「宋家女兒多,宋側妃定與姊妹多有走動的,隻怕女人家閨閣秘話說起夫君來,人家嫁的都是正當年歲的兒郎,側妃在姊妹間無趣,王爺前一陣子病著,何不好好保養了身子再迎娶,也讓側妃知道,咱們王爺龍馬精神,少爺們能做的,王爺也不差呢。」
「老王爺沒有女人就吃不下飯,就因這個他就能饒了姐姐去?我可不信。」
三姐姐笑著捏一捏我的鼻子:「你當我不知道?現在京裡最火的那出折子戲《一樹梨花壓海棠》,是不是你安排人編的?你說你看著針戳一下也不哎呦一聲的木訥人,怎麼這般促狹,那句『貪多嚼不爛』的戲詞兒,可不直直扎穿了老王爺的心窩子麼?」
我手在三姐姐的手心裡蹭著,前一陣子外地進京的戲班,有一出上了年紀的風流老爺和年輕姨太太的戲碼,老爺年歲高,房裡的事兒多有不能的,小姨太太即便如何真心仰慕老爺,老爺除了嘴上能哄一哄最喜愛的女人,其餘也沒什麼可給的,名派老生小魁春將一個男人在生理上的無用演繹得淋漓盡致,滿是晚年遇到愛情的悲憤無奈。
老王爺最愛看戲,這一出暗合他已被丹藥掏空了的身子,以及即將可能遇到的「真愛」,老王爺哪有可能不要強?現在各種名貴藥材淌水似的往裡送,隻想將自己身子調理好了,再迎娶美人。
我做這些的時候從未有想過要三姐姐感恩,不過現下三姐姐既然已經知道,那我亦不用謙虛推卻。
「那小魁春貴著呢,待姐姐以後寬裕了,可要給我補上這個虧空。」
三姐姐溫柔地笑道:「知道了,以後憑我所有,都盡著你挑。」
10
我拉過姐姐的手細細看著,她的手那樣細軟,如同一塊溫潤白玉。
但我們都知道,那底下隱隱都是針痕。
我好歹還有個哥哥,陶姨娘是外頭聘的良妾,沒有娘家陪嫁的私財,在三姐姐後再無生育。
梅婉貞記恨著當年陶姨娘與她爭寵,同為妾氏之時都要壓她一頭。
梅婉貞當家後,她母女二人在家中日子過得甚是繁累,差不多的都要自己動手。
有時候姐姐要刺繡到深夜,我是知曉的。
在這種內宅,奴僕們拜高踩低。
若沒有娘留下來的錢和幾位奶嬤嬤,隻怕我和哥哥也難熬。
我十歲上,三姐姐正是女兒家抽條兒長高的時候,大雪天裡,姑娘們都穿著大氅,隻三姐姐連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
我回去說給奶嬤嬤,想要給三姐姐些銀錢周濟。
奶嬤嬤卻道:「我的姑娘啊,自己多了給別人才是分享,自己都自身難保,你又何必引火燒身?」
那時我沒怎麼聽懂,但大概品出了一些意思。
還是倔強的要去幫三姐姐,趁著晚飯時節,我故作不小心推了父親的煙盞,我本想火星迸到三姐姐身上,父親瞧著姐姐衣裳都短了,便會叫梅婉貞給三姐姐添置。
卻不想父親的眼睛壓根兒就不看三姐姐。
隨手罰了隨從,申斥了我二人舉止不穩,閨訓不佳,被梅婉貞一挑唆,父親罰我們跪了祠堂。
梅婉貞故意不叫生火,凍死了ƭůₒ我們還省兩份月例陪嫁。
我裡面有嬤嬤給縫的暖裘,三姐姐穿得那樣薄,最後還是凍病了。
那一日我才知,嬤嬤說的自己有,不光是銀錢,還有保護自己保護他人的能力。
我沒有。
我幫不了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性子就一日日懶了下來。
每天軟綿綿的,從不與人計較相爭。
但我現在不爭是不行的。
11
娘的母家姚家也是有女兒在宮中為妃的,七皇子的生母溫嘉貴嫔也曾寵冠六宮,姚家很是有些好財帛,娘雖是旁支,但好歹是寵妃族姐,外祖母也打點出了不少能上臺面的好物件兒,給娘支起了腰杆子。
因著有哥哥,娘的嫁妝一並充在了宋家,好在現成的金銀,娘早已悄悄為我們兄妹存在了銀號,銀票契子放在信得過的奶嬤嬤手裡,是再也不出錯的。
下剩的那些擺件、綢緞等家伙,都有姚家的徽記。
我等了許多年,想著隻要她一變賣,我便要傳父親一個霸佔亡妻嫁妝的名聲,挑唆父親苦打她一頓才好。
想是梅婉貞也知道此層,生怕父親被人笑嘲,到時候不與她幹休,即便再如何貼補娘家,也從來不動我娘的嫁妝,想必預備著將來給她自己兒子做聘禮,給她女兒填妝,撐足一場好排面。
以至於這些年我生生抓不住她的把柄。
現在多了一個趙氏,她的穩當日子也要到頭了。
梅婉貞愛錢最甚,我便不信她能將那些寶貝留給趙氏打理。
一旦趙氏掌權,她自然會露出馬腳,我就在這裡等著,等著抓到她小辮子的那一天。
還未等我出手,劇情突然原地起飛。
原本定了要迎娶大姐姐的安南世子,居然反悔,指名要娶我。
理由給得煞有介事:「大姑娘冷傲,這樣比來還是宋四姑娘實惠,娶一個回家,不僅能添妃增妾,還連下家兒都安排好了,這一生還有什麼可操心呢?」
他的意思就是就喜歡我愛給人找小老婆這個毛病,嫁給他不僅要給他娶側妃、納妾室,我若是活不過他,走之前還得給他安排個接班的。
聽聽!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再說大姐姐一向要強,他踩一捧一,豈不是要我們姐妹不和?
不要說大姐姐這樣的年歲,婚嫁早已等不得,就元夫人生產後便撒手去了,父親摟著大姐姐哭了三天三夜,父親如何會容得他最珍愛的女兒被下了臉面。
這安南世子,是有意絕我啊!!!
難道要逼我也跳湖不成?
12
我望著面前的水塘,久久不敢往下跳,不由得感慨三姐姐舉身就赴清池,真是豪氣。
「若是不敢便別勉強,你瞧給父親嚇得。」大姐姐聲音冷冷傳來,我回頭,瞧見大姐姐迎風而立,父親在桂花樹後探頭探腦。
想必我們姐妹婚嫁之事一出接一出,反轉再反轉,給父親都弄蒙了,有三姐姐未出閣門便獲寵在先,我這欺軟怕硬的爹,現在誰都不敢輕易得罪。
我又看了看湖心,想著嚇父親一嚇,直起腰板:「誰說我不敢!」
大姐姐將帕子鋪在一塊花石上,好整以暇地坐下:「那你跳。」
我咽了咽口水:「這湖看起來……有點涼。」
大姐姐一笑,父親也從花樹後「呸」了一聲,回身就走了。
我有些羞惱得跺腳,他們都這樣瞧不起我!那我是真的很怕涼嘛!
大姐姐道:「今日聖上下旨,將我賜婚給撫遠將軍,你想嫁或者不想嫁,都不用顧忌我,隨意施展便罷了。」
我眼睛瞪圓:「撫遠將軍?那個平民將軍?他多窮啊……啊,不,撫遠將軍多醜啊……」
大姐姐瞪我,我被瞪得小聲嘀咕:「草根出身,大字不識,還被毀了面容,他娘還是個盲人……」
撫遠將軍清貧得連個妾都納不起,如何配得上宋家嫡長女……
大姐姐冷哼:「擔心你自己吧。誰不知道安南世子那個爹是個不讓老王爺的花花老太歲,不說別的,就他那一屋子庶母,新人拜見那天都得給你這面條似的腿兒給拜斷了。」
我:「……」
嗚……大姐姐真壞……
我這辦法想了好幾天,若要不嫁世子,無論如何都要自己身體有些損傷,這可就是我的弱項了,我身上哪一處,我都舍不得。
……我臉皮確實厚,但身嬌肉貴的,半分皮肉苦都受不得……
就這樣一直拖到去盤香寺給母親進香,我也沒下定決心給自己臉上來一刀,把姻緣徹底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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