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我用二十塊錢租了一隻未化人形的狐狸。

它身上掛著一個小木牌：【二十塊，租一個晚上。】

我得寸進尺：「好貴，能再便宜一點嗎？」

「嘖，真財迷啊你。」

他讓我掃碼，然後耷拉著尾巴跟我回了家。

第二天，它扛著自己的標價小招牌離開了我家。

「你們人類都是騙子，我才不要做人類的寵物。」

可是有一天，他在我面前化為人形。

對我說：「我是你的了。」

1

「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嗎？」

它面無表情道：「招牌上不是寫著麼，摸一次十塊，五次四十，掃碼現金都行，隻能摸不能捏。」

嘖，好東西果然都不是免費的。

我掃碼給它轉了十塊錢，摸了一次。

手感賊拉好。

我又問：「你自己賣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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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冷冰冰地回：「非賣品。」

「那能租嗎？」

它不耐煩道：「看，牌，子。五百一天，法定節假日一千五一天，租用期間要負責一日三餐。」

太貴了，還是算了。

後來有一天下大雨，它還在那裡擺攤。

原本蓬ţũ̂ₐ松柔軟的白毛現在全糊在它身上，還不停嘀嗒水，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摸了。

路上行人全都急著避雨去了，從它身前匆匆走過，完全不理它。

它蹲坐在地上，直起前腿昂首挺胸，竭力保持尊貴的造型，敬業又可憐。

我舉著傘走過去問它：「今天租金多少錢？」

它凍得瑟瑟發抖，「二……」

二百？

「二十……」

我得寸進尺道：「能再便宜點嗎？」

它牙齒直打戰，「你……你不要……欺狐太甚……」

「唉，二十就二十吧，那你跟我走吧。」

它沒挪地方，說：「先……先掃碼。」

「嘖，真財迷啊你。」

我隻能費勁巴啦地把手機掏出來掃了個碼。

然後它問我：「你有車嗎？」

我納悶，「什麼車？」

「私家車……」

「沒有，你得跟我走路回去。」

有一瞬間我覺得它崩潰到翻白眼了。

到家之後，它真的翻白眼了。

「你住的這是什麼破地方！」

我拿毛巾擦了擦半湿的頭發，順便給它也擦了兩下，「哎呀，也沒那麼破吧，就是簡陋了點。」

「別碰我！你毛巾有味兒！」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狐狸喊破音……

「抱歉……但這剛洗過，幹淨的。」

它像釘在玄關了一樣，死活不肯ťũ̂ₔ進來。

「我、我睡在這裡就行了。」

我摟起它就往客廳走，「你事兒可真多呀。」

它四條腿亂撲騰，尖叫一聲，「放開我，別碰我肚子！啊——！我不幹淨了——！」

溫軟的觸感遍布指尖，害得我忍不住多捏了兩下它的肚子。

臨睡覺前，它還蜷縮在沙發底下，抖個不停。

大概是剛才被碰到不該碰的地方，覺得太過屈辱，氣得。

我蹲下身問：「你還不出來？」

它把臉埋進尾巴裡，沒搭理我。

我搓著手掌求原諒，「抱歉抱歉，你手感太好了，我沒忍住，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依然不搭理我。

我默默嘆了口氣，「餓了的話，桌子上有肉罐頭。」

半夜，外面電閃雷鳴，它用爪子把我推醒，「餓了。」

我睡眼惺忪，話都說不清，「桌上有罐頭。」

「打不開。」

沒辦法，我隻能起身給它開罐頭。

突然，外面的雷「咔」的一聲劈下來。

它嚇得毛都炸了。

我揉了揉眼，要接著回去睡覺。

它大喊：「等一下！」

我扭過頭，「怎麼了……」

「鹹了，要喝水。」

我又去廚房給它倒水。

它象徵性地喝了兩口水，背上的毛還是炸起來的。

等我轉身回屋時，它又喊：「等一下！」

「又怎麼了？」

「呃……內個……」

它磕磕巴巴也不往下說。

這時外面又打起閃電，隻見它後背上的毛兒更炸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問：「你不會是害怕打雷吧？」

它眼睛往別處瞟，「怎、怎麼可能。」

我嘆了口氣，直接把它摟了起來，放到我床上，再給它蓋上被子。

因為實在困得不行，我就糊弄著拍了它兩下，「睡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進入夢鄉前，好像有毛茸茸的東西跑進我懷裡了，好暖和。

2

第二天早上，雨過天晴。

我發現它在我懷裡蜷成一團，睡得好香。

我趁機撸了它尾巴幾下。

它的小腿和耳朵都條件反射地抖了兩抖。

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被人佔了便宜。

它立馬跳到地上，氣抖冷，「你你你……」

我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道：「早上好呀。」

「你昨天才付了二十塊錢，怎麼能趁我不備摸這麼多下！」

我問：「二十塊不是租金嗎？我租下你，就可以隨便摸呀？再說，是你自己主動跑到我懷裡的。」

它道：「二十塊隻能租一個晚上，現在過點了。」

我撇了撇嘴：「小氣。」

它滿面怒容，不發一言地扛著自己的標價小招牌離開了我家。

後來我經常看到它在路邊擺攤，一開始生意還挺火爆。

很多人會出高價把它租回家養幾天。

但時間久了，它的生意逐漸慘淡。

因為它不會賣萌，規矩還超多。

不許給它起名字，不許給它洗澡，不許對它摟摟抱抱，不許拿繩拴它……

然後大ṭùₔ家就不感興趣了。

沒有人掃它的碼，它窮得買不起吃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即使這樣，它的標價也雷打不動。

我怕它餓肚子，隻能多多光顧它的攤位。

我問：「你為什麼不找個主人？」

它眼神黯淡下來：「你們人類都是騙子，我才不要做人類的寵物。」

「那你餓肚子怎麼辦？」

「總會有一些笨蛋人類禁不住我的誘惑，為我消費的。」

感覺有被內涵到。

3

閨蜜晚上帶我來到一家叫「午夜狐邀」的夜店。

這個夜店規模很大，還沒到開門時間，外面就排起了長龍隊。

這裡的男服務員長得超帥，女服務員長得超美。

而且取悅顧客都是輕車熟路，信手拈來。

我隻在這裡待了一小會兒，就被他們逗得面頰發燙。

閨蜜說：「這些服務員都是化為人形的狐狸。」

「全是？！」

「嗯，基本上這座城市裡的狐狸都在這家店了，這裡的老板，以前靠捕狐狸起家的。」

我突然想到了那隻不知變通的擺攤狐狸。

估計它到了這裡，會到處喊「莫挨老子」。

一位帥哥服務員悠悠地走過來，給我續了杯雞尾酒。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過來給我續杯了。

閨蜜笑著和我說悄悄話，「他這是盯上你了。」

「盯上我？」

「向你獻殷勤，你才能舍得在他身上花錢。」

不好意思，沒錢，真沒錢。

這一晚上喝了太多酒，想吐。

我像沒頭蒼蠅似的穿過一間又一間包房，終於到了廁所。

學著水葫蘆娃的樣子吐出一大股水柱，終於爽了。

吐完清醒後才發現這裡原來不是廁所而是倉庫。

倉庫貨架上擺著一堆鞭子手銬之類的道具，還有許多捕獸夾和獸籠，上面還粘著動物毛發。

等一下。

有個籠子裡怎麼還躺了隻白狐狸。

走近一看，它渾身都是血，傷得挺重的。

我敲了敲籠子，問它：「你還好嗎？」

它掙扎了兩下，又無力地趴了下去，「放我……出去……」

然後暈了過去。

這時閨蜜給我打來電話。

「你跑哪去了，到處都找不見你。」

我向閨蜜說了現在的情況。

她聽後不以為意，「不用管它，夜店的人肯定會給它治好的，以後還得讓他化人形接客呢，死不了。」

4

我人生中第一次偷東西。

偷的是一個籠子和一隻狐狸。

我讓閨蜜叫了個代駕來夜店後門接我。

她看到我提著籠子坐在後排Ŧů₌，先是吃了一驚。

後來又發現籠子裡是公狐狸後，又有些欣慰。

她說：「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什麼？」

她笑：「我就知道你對那事兒不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莫名其妙，「什麼事兒？」

車上不好當著司機的面說太多。

下車後閨蜜和我說：「所有養狐狸的人，都隻惦記一件事兒，你說是什麼事兒。」

我搖搖頭。

「當然是化人形啊。」

我不解，「化人形怎麼了？狐狸都會化人形的呀？」

「嗐，你可太單純了，我還是別帶壞你，總之你好好養它吧。」

我說：「哦，你誤會了，我不養它。」

「那你把它偷出來幹嗎？」

「……我覺得它不喜歡那裡。」

回到家後我撬開了籠子，將狐狸小心地抱出來。

給它清創包扎時，突然發現，這不是那隻擺攤的狐狸嘛！

唉，它那麼辛苦賺錢，最後還是被人抓走了。

還搞得一身傷。

一定是反抗了才傷得這麼嚴重。

它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一睜眼，它就驚慌地左顧右盼。

我跟它打招呼，「嗨～你醒啦。」

它驚呼一聲，「你怎麼在這？我怎麼在這？！」

於是我把經過講了一遍。

它似乎對「午夜狐邀」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它一臉不悅地問我：「你喜歡去那裡？」

「偶爾去一次，可以養養眼嘛，那裡俊男靚女很多哦。」

「膚淺。」

嗯……無法否認。

「但你是怎麼知道那裡的？」

「我曾經從那裡逃了出去。」

我很是疑惑，「你為什麼不化人形呢？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你了。」

它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狐狸在什麼時候才會化人形嗎？」

我眨了眨眼，「高興的時候？」

它捂住半張臉，很是無語。

5

它在我家養傷，我超賺的。

因為我摸它不要錢。

我開心地對它說：「我家一天的租金和你一天的租金抵消了。」

它難以置信地環顧了我家一圈，「就這破地方，一天五百？你被人坑啦你不知道？」

騙它的，我家租金便宜得跟免費沒區別。

我每天都要摸它幾下，最喜歡看它想發火又憋著發不出來的樣子。

但不能貪多，否則它晚上會失眠睡不好。

閨蜜周末來我家的時候超級興奮。

她以為我撿到了一隻每天黏著主人，討好主人，臣服於主人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