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林子諺選擇了沉默。

「你看，沒法否認了吧！」

「輔導員知道我爸有錢，故意抓著這件事想敲詐我爸，我不否認是為了氣我爸，他不痛快，我就痛快，這下你滿意了吧嗎？」

我酒醒了。

我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顧自地吐槽。

「神經病，你和你爸，沒一個正常人，哪有人這樣氣自己的親爹的，你爹更絕，哪有親爹花錢僱女人勾引自己新兒子的……」

等等。

也就是說。

林子諺，是直男。

過去小半年，我和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直男，在同個屋檐下一起生活。

看到我的愣怔，林子諺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了一包煙，他兀自點燃了一根。

「我記得，有人說，我再敢抽煙，她就要把煙頭塞進我的褲衩裡，怎麼樣，今晚試試？」

17

得知林子諺從沒和孟葉嘉在一起過後，我心裡一直被禁錮著的小鹿開始恣意撒歡。

那天晚上我一杯接一杯地喝，企圖把自己灌醉，以避免面對尷尬，林子諺及時攔住了我ṱŭ̀₂。

「你考慮清楚，今天我也喝了不少，尤其是在把話和你攤開說明白之後，我不保證能控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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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裝傻。

「說明白什麼啊，我喝多了，聽不清。」

「我喜歡你。」

「啊？」

「姐姐，我喜歡你。」

我撂下杯子，歪倒在卡座沙發上，裝醉。

我感覺到林子諺過來想要搖醒我，我本來沒那麼暈，被他晃了兩下之後，真暈了。

依稀感覺到自己被他抱了起來。

「姐姐，這是最後一次放過你哦。」

「不然，我就當作你是故意提前給我考過雅思的獎勵了。」

林子諺沉浸在即將跟我一起回老家過年的期待中。

我本來還想反悔，可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神，打好的腹稿又說不出口。

我寄希望於他那個不靠譜的爹，或許會出面阻止一下，結果他告訴我——

「我已經跟劉秘書說過了，那個人同意我跟你回家。」

「哈？難道他，不阻攔你跟我在一起嗎……嗎？」

林子諺樂了。

「你難道忘了，你是為什麼才會來到我身邊嗎？」

哦，也是，我是他爸花錢僱來勾引他的，而我「成功」了，他爸隻有高興的份。

我還是覺得很詭異。

「那，可是，你爸難道不應該利用我之後，就趕緊勒令你我切斷聯系嗎？我一沒背景，二沒本事，家裡還有一屁股債，你爸為啥同意啊？」

林子諺皺起眉，語氣緊張起來。

「你家欠債？還欠多少？」

「哦不，已經用你爸給我的錢還清了，現在還算富裕，可，這還是不合適啊……」

林子諺語氣冷了下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私生子的出身。」

我急得冒汗。

「大哥，你搞清楚，是我高攀不起你啊。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爸的視角，你先拋開現實，拋開咱倆的個人感情，單說你爸的想法。」

林子諺被「個人感情」四個字取悅到，眼神復又變得溫柔。

「不會的，隻要我不和男人在一起，他應該就會歡天喜地地答應。」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自從你來到我身邊以後，我就再也沒跟他吵過架，上次我和人打架之後，考慮到你的師風師德職業口碑，我還象徵性地用文字向他承認了錯誤。」

林子諺咧開嘴角，露出他整齊潔白的一排大牙。

「我做出的這些犧牲，可都是為了你啊，姐姐。」

我就說吧，這人，悶騷。

18

我把林子諺帶回家過年，跟我爸媽介紹說，是我輔導的學生。

聽說他的身世後，我媽哭得稀裡哗啦，手術恢復後她恢復得很好，但不能過度勞累，結果這回非要親自給林子諺包餃子。

「這孩子太苦了，過年都沒人管沒人問，餃子必須得吃上。」

我跟我爸一起聯手才把她摁住。

除夕夜，林子諺坐在一桌子家常菜面前，顯得有些拘謹。

我爸我媽一個勁地給他夾菜，他的碗裡很快就堆成了山，倒是沒人管我。

「你們能不能關心關心我，我才是你們的寶貝女兒。」

我媽笑著給我夾了個雞腿。

「我看你一口沒少吃。」

我爸拿著老白幹兒逗林子諺，要他陪著喝一杯。

林子諺也不推諉，居然真的喝了兩杯，而且是一口一杯那種喝法。

我爸高興壞了，他就愁過年沒有人陪他喝白酒，今年可算逮住一個。

「爸，人還是個孩子，你……」

「剛過完年，我就二十了。」

林子諺提醒道。

「比我小，就是小崽子。」

沒一會兒，我手機收到微信消息，林子諺發的。

「你一個人的小崽子。」

我媽敲我頭，「倪倪，傻笑什麼，咧著油嘴傻樂，醜死了。」

我趕緊拿紙擦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子諺。

林子諺一臉真誠地說：「姐姐怎麼樣都好看。」

嗯，算你識相。

吃過飯，我們去院子裡看鄉裡組織的煙花秀。

農村院子裡還能自己放鞭炮，這一切對林子諺來說都過於新鮮和陌生。

我爸摟著我媽站在院子裡對著煙花拍照，林子諺充當攝影師，給我們一家三口拍了合照。

我們一家圍在一起看照片的時候，林子諺默默退到了角落裡去，我媽趕緊招呼他。

「哎喲，小林也一起來拍，我這個手機還有定時拍攝，她爸，你找塊磚頭撐一下手機嘛。」

我挑好設定時間，飛快跑回來林子諺身邊。

照片裡，沒怎麼喝過白酒的他臉色比平日裡紅潤，笑容燦爛。

鏡頭記錄的那一瞬間，他站在我身邊，小聲說：「姐姐，這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快樂的一個除夕。」

我轉身，顧不上我爸媽還在邊上，緊緊抱住了他。

「以後每年除夕，我都會陪在你一起，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林子諺深情地看著我。

就隻是這樣簡單的對視，他卻哭了。

「說好了，不能騙人的，每一年，少一年都不行。」

沒能撐到零點，林子諺就醉得站不住腳了。

晚上他跟我爸睡，我和我媽擠一張床，扶他進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依在我身上。

得虧我力氣大。

「不能喝還要逞能。」

林子諺臉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第一次……跟你爸喝酒，我得，把他喝高興，不然，以後他不樂意把你，嫁給我……」

我強撐著內心的悸動，罵了他一句。

「少在這裡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我認真的，等我畢業找到工作，咱們就結婚好不好，我怕拖久了，別人就該來，挖我牆腳了……」

我把他扔上床。

「閉嘴，睡覺。」

「倪倪，你，答不答應，你說過的，你不會再離開我了。」

他喊了我的小名。

不知為何，再正常不過的一個稱呼，從他嘴裡說出來，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湿漉漉的眼睛有些迷離，我鬼迷心竅，萌生了一種想要親一親他的罪惡想法。

「倪倪，你難道不想親親我嗎？」

臭小子，有讀心術是吧。

林子諺開始撒嬌，拉住我的手把我往床上帶，「姐姐，你親親我吧。」

我的老天爺。

我爸媽還在外面！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帥小子小貓一樣躺我面前撩開肚皮任我玩弄，我卻不敢下手。

「回去，回去再說。」

19

過完寒假，我回學校報了到，林子諺在學校門口接我回公寓。

十多天不見，他好像瘦了一些。

我撲進他懷裡，他一把就把我推開了，不等我變臉，他從懷裡掏出一杯熱奶茶。

「我怕變涼，就放懷裡捂著了。」

嘖，弟弟比奶茶還要甜。

劉秘書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我倆身後，清了清嗓提醒我們，我才意識到來接我的人不止林子諺自己。

「付小姐，今晚我們老板想要請您和少爺一起吃頓飯，您看……」

林子諺牽住了我的手，我抬頭看他，「你想去嗎？」

林子諺：「我聽你的。」

劉秘書見怪不怪，自從確認了林子諺確實對我言聽計從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幾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簡直可以用膜拜來形容。

他說他照顧了林子諺四年，聽過林子諺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個字是，滾。

「那就去。」

醜媳婦總要見老板，哦不，見公公。

其實我內心很緊張，生怕他那個腦子不怎麼正常的爹會耍什麼花樣。

第一次面見這位神秘感十足的大老板，我屏息凝神做足了思想準備，沒想到他爸除了表情嚴肅，其他倒也沒什麼特別嚇人的地方。

一頓飯吃下來，父子倆隻像工作匯報一樣說了下考試情況，接下來的時間都不怎麼說話，我也就跟著沉默。

「付小姐，過去這半年多辛苦你照顧犬子，不知道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被點到名的我虎軀一震。

林子諺搶在我面前說：「我們計劃，等我二十二歲生日一到，我倆就領證結婚。」

可以，有魄力。

老林總瞪起了眼睛，表情嚴肅地說道：「付小姐，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明白，你們之間差距懸殊，我會額外給你五百萬的獎勵，以後你就不用再出現在子諺身邊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一點也不著急。

林子諺直接站了起來。

「老頭，你別忘了，我原本不喜歡女人，我喜歡的是她，是付倪這個人。除了她，我不會接受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是她讓我有了對未來的希望，我開始在乎自己的人生，是因為我的人生有她的參與。」

說好一起來面對暴風雨的。

我卻先被感動得稀裡哗啦的。

老林總愣了一下，表情有一絲松動。

「要麼我娶她，要麼我出國去法律允許的國家找男人結婚，你看著辦吧。」

老林總瘋了，他開始後悔自己安排林子諺學英語考雅思的計劃。

「你不許出國！老老實實在國內給我待著！」

林子諺轉頭看我，「別理他，我成年時，他轉讓給我的股份價值過億，嫁給我，全是你的。」

他爹像是燒了屁股的大馬猴，「放屁！我不同意！她隻想要錢，你難道還沒看透嗎？」

林子諺冷冷地看著他爸，「不需要你同意，股權已經是我的了，我愛給誰給誰，她要錢我就給，連我都是她的，更何況是錢。」

他爹一時無語，轉而攻向我，「你，你好意思要？」

我擦著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好意思，我是老實人，我靠誠實勞動掙錢。」

「你哪兒勞動了？！」

我害羞地低下了頭，「哎呀，這種話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他爹臉都綠了。

「好，好，林子諺，你要是執意和她在一起，從今以後，我一分錢也不會再給你。」

林子諺毫不畏懼，起身要走，「正好，那就斷絕父子關系。」

他爹的臉色十分精彩。

我安撫似的拍了拍林子諺的後背，拉住他，「哎呀，不要衝動嘛，你爸年紀大了，你總給他個知錯就改的機會。」

然後我朝老林總使眼色，「您趕緊道歉啊。」

老林總：「？」

他不道歉，林子諺就作勢往外衝，我接著勸。

三次車輪戰之後，老林總拿起餐巾抿了下嘴。

「行了，以後你倆有什麼需要告訴劉秘書。」

日理萬機的老林總撂下這麼一句話，起身離開了。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你爸同意咱倆了？」

林子諺夾起一塊糖酥小排喂進我嘴裡，老老實實用手攤開在我嘴邊等著我吐骨頭，「他肯定看出來咱倆在演戲了。」

「不會吧，我覺得我發揮挺好的啊，要是真露餡了都怪你，一上來就說結婚，還說你不喜歡女人，這戲我怎麼接啊！」

林子諺抓住我的手抵在他心口。

「我認真的。」

「關於你我的未來，我說過的每一句設想和計劃，都是認真的。」

我的心開始狂跳。

臭小子，拿捏住我了。

他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我，一點點地向我靠近。

躲不過了，而且我也沒想躲。

或許他隱忍太久，又或者我也早就迫不及待，這一遲來的吻纏綿揪扯，直到我喘不過氣，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我。

我紅著臉質問他。

「你，太熟練，不像是初吻，你最好老實交代。」

林子諺壞笑，眼神裡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誰說這是我們的初吻。」

「？」

「你第一次喝醉，我送你回家的時候，我就已經偷偷要過獎勵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