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信封是深藍色的，質地很好，雲綠輕掃一眼，隻掃到星空俱樂部五個字，她頓了下，大方承認：“我是。”

　　“你是？你還敢承認？”雲昌禮猛地站起來，手壓著沙發椅背：“你堂堂雲家千金跑去直播，還多了三個什麼土豪給你砸錢，你缺錢嗎？這星空俱樂部的卡片是不是就是他送給你的？雲綠，你還沒成年，你還在讀高二！！！！！”

　　一席話砸到雲綠的臉上，雲綠好久才一個字一個字地弄懂。

　　雲昌禮不怎麼玩微信，他的微信一般隻用來溝通，雲家這些年發展的行業不算新潮，都是電器類的，至於直播，他更是一知半解，根本不會接觸，還有什麼土豪砸錢之類的，他更不懂。

　　那麼，這個事情，就不是他自己發現的。

　　她把視線掃向程嬌程筱母女，程嬌立即上前，扶著雲昌禮，撫摸著他的胸口，讓他消氣。

　　程筱衝雲綠搖頭，好似讓她別頂撞雲昌禮，雲昌禮看雲綠這一臉不悔改的神情，氣得差點暈過去，他指著她：“你說話！雲綠！”

　　“雲綠，下來，跟你爸說清楚…”程嬌溫溫柔柔地說。

　　她的溫柔在此時極其刺耳，雲綠大步地下了樓梯，來到雲昌禮的跟前，仰頭，冷冷地看著他。

　　雲昌禮看她這樣，怒火燒得更甚，正想說什麼，又見她眼神的冷，雲昌禮抓著沙發椅背，控制自己別衝動。

　　“雲綠，你…”

　　“我是為了媽媽。”雲綠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媽媽當了幾年的設計助理，好不容易自己開工作室了，卻沒有錢請模特，沒有錢做宣傳，她跟了你那麼多年，離婚了什麼都沒有得到，連創業的錢都沒有，我幫她直播怎麼了？我幫她賣衣服，怎麼了？很可恥嗎？”

　　一提到楊燕，雲昌禮整個人就萎了些，他張了張嘴，“但你是雲家…”

　　“你們分開了，我就隻能是你一個人的女兒嗎？”雲綠咄咄逼人地反問，雲昌禮搖頭：“不，你…”

　　“關於直播這些事情，你作為我的父親，你如果有疑問，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你為什麼要聽別人的？”雲綠再次打斷他的話，她仰著頭，眼裡帶著深深的責問，還有一絲怨恨。

　　雲昌禮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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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綠再次說：“我現在就說明白，我不喜歡程嬌這對母女，從來就沒喜歡過。”

　　雲昌禮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

　　他回頭看了眼程嬌，程嬌緊緊地扶著他的手臂，神情依舊溫溫柔柔。程筱亦然，低垂著眉眼，像個乖巧的聽話的女兒。雲綠輕掃一眼她們這副惺惺作態，她想，她可以繼續當雲家的千金，繼續霸佔這個身份，但是她可以離開他們，因為她厭倦了一次次地被她們惡心。

　　她感覺楊燕才是愛她的。

　　雲昌禮不愛。

　　他不愛了。

　　“我說，我不喜歡她們兩個。她們跟你告狀，說我直播，沒有說我賣衣服，隻是告訴你，我被砸了錢，我搭上了土豪，她們敗壞我的名聲，以換回你的憤怒，你這樣兇我，是不是還打算打我？”雲綠逼問。

　　雲昌禮被女兒眼裡的怨恨給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伸手，將手從程嬌手裡取了出來。

　　他搖頭：“不，我沒打算打你。”

　　“但是你誤會我，你問都不問你就定了我的罪。”雲綠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雲昌禮的觸碰。

　　“綠兒。”

　　“別這樣喊我，你不配，爸爸，你不配。”雲綠說完，她轉身就上樓，雲昌禮追了上去，但是雲綠沒讓他進門，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些衣服，提著很小的行李箱就走了出來。

　　雲昌禮在門口，看到她出來，慌了。

　　“綠兒。”

　　他伸手，想去抓雲綠的手。

　　雲綠躲開了，她飛快地下樓，雲昌禮追著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程嬌跟程筱立即攔了過來，程筱一臉委屈地喊道：“妹妹。”

　　程嬌也是溫柔地說：“雲綠，這麼晚出去外面太危險…”

　　雲綠冷冷地看著她們兩個，“閉嘴，程筱，上次潑我水的那件事情，你說，是不是你？”

　　程筱沒想到她舊事重提，愣了下。

　　“妹妹，我怎麼可能潑…”

　　雲綠冷笑，“我現在找證據給你。”

　　她記得江鬱有一個黑客身份，上輩子她在一個名流貼吧上看到的，但是很快，那個帖子就被刪除了。江鬱十七歲曾經拿過美國TY黑客一等獎，這些都是很隱秘的消息。

　　她拿起手機，發了一條語音給江鬱：“江鬱，幫我一個忙，你能幫我找到潑我水的那個人嗎？”

　　很快，那頭，江鬱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你終於想起來要找了？”

　　雲綠：“嗯，你有嗎？”

　　江鬱在那頭咳了聲，“有，但是你得謝我。”

　　雲綠：“我會謝你的。”

　　江鬱：“好啊，你接收一下。”

　　剛說完，就有一段視頻發了過來。雲綠提著行李箱後退半步，舉著手，點開了那個視頻，還有擴大了音頻，看向雲昌禮，程嬌，程筱三個人，程筱臉色飛快地僵了下。

　　雲昌禮沉沉地看著她手裡的手機。

　　很快，視頻動了，聲音發了出來。

　　“程筱？你找我做什麼？”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想你幫我，等會兒雲綠上洗手間，你…潑她水，你需要多少錢？”程筱的聲音。

　　聲音很清晰。

　　雲昌禮猛地看向程筱，他眼眸裡不敢置信，程筱往後跌了幾步，“不，叔叔，你聽我說。”

　　程嬌也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的女兒這麼愚蠢，給人留下這麼大的把柄。她渾身發涼。

　　如果說之前的很多行為，都是可以偽裝的，那麼程筱這種明目張膽的僱人傷害雲綠的事情，絕對是底線了。

　　除非雲昌禮不愛雲綠這個女兒了，否則他怎麼容許……

　　“叔叔，你聽我說，這個不是真的，這個肯定是…。”

　　“閉嘴！”雲昌禮狠狠地指著程筱，程筱臉色發白，她抓著程嬌的手臂，“媽，冤枉，真的冤枉啊…”

　　雲昌禮手指順著指向了程嬌，“你養的好女兒，你們一直以來都假裝對雲綠好的對嗎？實際你們巴不得她趕快離開這個家對嗎？”

　　他直接點破了，這一點破，像是燎原之火，越燒越旺。雲昌禮越想越覺得他忽略了太多事情，忽略了這對母女之前的太多細節，那個相框，那些玫瑰，還有雲綠這半年來越發的沉默。

　　“昌禮。”程嬌突然壓著肚子，她跌跌撞撞地抓住雲昌禮的手臂，“我…我沒跟你說，我懷孕了。”

　　“你說什麼？”

　　懷孕？！

　　雲綠捏著行李箱的手緊了緊，程嬌怎麼可能懷孕？她上輩子一直都沒有，她狠狠地看著程嬌。

　　程嬌柔弱地抓著雲昌禮，視線往雲綠那兒掃來，帶了幾絲的陰狠，但很快湮滅，她仰頭，抽泣著：“我本來打算今晚告訴你的，但是又發生了這些事情，我現在肚子有些不舒服…”

　　“程嬌。”雲昌禮慌了。

　　他趕緊扶著程嬌落座在沙發裡，他像是也很無措。

　　雲綠渾身冰冷地站在沙發邊角，看著雲昌禮那無措的樣子。

　　幾秒後，她提著行李箱，轉身出門，一路跑著。為什麼重生會不一樣？程嬌真的懷孕了嗎？

　　剛剛程嬌看著她的眼神，正在嘲笑她還太嫩了，是不是這輩子她不停地挑釁程嬌，讓她感到危機，因為她弄不死了，所以程嬌才想方設法地懷孕？

　　身側車子飛馳而過，雲綠一個人走在小區的人行道上，不知要走去哪裡。

　　微信滴滴滴地響著。

　　她舉起來看，點開。

　　江鬱：“視頻怎麼樣？精彩嗎？”

　　江鬱：“用小本本記起來，你欠我一個道謝，我下次再討。”

　　雲綠突然萬般委屈，她想起上輩子的許多畫面，她緊緊地抓著手機，按著語音，說：“你憑什麼那樣對我？憑什麼？”

　　江鬱在那頭慌了，“我…我怎麼對你？你不謝，我還能吃了你？”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你們都不是好人，都是壞人，都孤立我，你們不是東西。”

　　江鬱：“……”

　　為了讓她開心，我得承認我不是東西嗎？

第21章

　　雲綠發泄完了，慢慢地半蹲在地上，她不明白上上輩子過的那麼糟糕，為什麼這輩子還是一樣。她重生回來，難道就是要繼續看著程嬌母女耀武揚威嗎？手機滴滴滴地不停地響著，都是雲昌禮打來的。

　　微信也跳了出來，在頁面上跳著。

　　雲昌禮：綠兒，你在哪？

　　雲昌禮：綠兒，爸爸開車去接你，你別走…

　　雲昌禮：綠兒，聽話，你接電話行不行？

　　一條接著一條，雲綠下意識地往柱子後躲，她低垂著眼，淚水順著臉頰滴落，打在地板上的磚上。

　　她想繼續走，可是不知道該走去哪裡。她怕一站起來，雲昌禮就找到她，她不想回去。

　　她想去找楊燕，但楊燕不在黎城，楊燕太遠了。怎麼辦？

　　這時，手機再次打了過來，來電是江鬱。

　　雲綠愣愣地看著一直跳的名字。

　　伴隨著來電的還有微信。

　　江鬱：接電話。

　　語氣帶著命令，雲綠一顫，反射性地點了綠色鍵，她咬著下唇，接了沒出聲。江鬱也沒出聲，隻剩下輕微的呼吸聲，好久，雲綠才想著得出聲，她張了張嘴，那頭，江鬱比她先，嗓音有些低，“在哪呢？”

　　在小區的人行道上，這裡好黑。

　　因為蹲著的姿勢，遠遠看去，那些別墅跟龐大的野獸一樣，而且這個點了，隻有偶爾晃過的車燈，極快地閃過，偶爾打在她的腳邊，像是手電筒投過來一樣，像上輩子她兩個多月沒有出門，突然走出去，鄰居的手機燈打過來，刺得她動不了的感覺。

　　雲綠低著嗓音，軟軟的，有些哭腔：“我…我走出來了。”

　　江鬱：“走哪了？”

　　“小區的人行道。”雲綠語氣茫然，柔弱地說。

　　她不在乎對面那個人是誰，隻是想說，想讓人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她上輩子就是沒有任何訴說的人，沒有人有耐心聽，沒有人在乎，所以她不說，越是不說，她就越自閉，自卑…

　　其實有人聽著她說，是挺好的。

　　不管這個人是誰。

　　江鬱：“我去接你，昨天的數學題還沒解完。”

　　“你真的很笨。”

　　雲綠聽到了車聲，急忙又往柱子後面躲去，小區的柱子很大，她在的這個恰好燈沒有開，別人的院子延伸出蔓藤，罩了她的行李箱，一時並沒有人會看到這裡站著一個人，而一輛黑色的轎車。

　　就是她家的那輛，緩緩地從她跟前開過。

　　她緊盯著那輛車，說：“好。”

　　江鬱在那頭松一口氣，並沒有掛斷電話，而是站了起來，穿著黑色短褲跟黑色上衣撈起車鑰匙就出門。

　　江戮從樓上下來，看到他拆著棒棒糖出門，愣了下，“這麼晚還出去？”

　　江鬱換了板鞋，“我今晚可能不回來，你們先睡。”

　　江戮眯眼：“又去通宵盯盤？”

　　“是。”江鬱回了父親，直接出門。

　　臨近秋天，早晚寒露重，江鬱升起頭頂車窗，跑車轟隆隆地開出所住的山水城，一路往雲綠所在的那個小區開去。

　　雲綠那個小區是挺新的，但是位置不是很重點，加上不是什麼大企業開發的，在江鬱這一行人的眼裡，確實不怎麼樣。車子很快抵達小區，江鬱拿出卡刷了一下，直接進去，這卡還是為了給雲綠送星空俱樂部的會員卡特意讓人開給他的。

　　他拿起一直沒掛的電話，問道：“在哪條人行道？”

　　那頭，女生軟軟的嗓音傳來，哭腔倒是平穩了一些，“在我家往小區…”

　　話還沒說完，江鬱就看到人了，跑車滑到人行道旁，車窗搖下，江鬱看著人行道上柱子後蹲著的女生。

　　雲綠蹲著，旁邊是黑色的行李箱，她一隻手抱著行李箱，仰著頭看他，微弱光線下，女生楚楚可憐。

　　江鬱喉結一動，捏著手機的指尖用了點兒力，好一會兒，兩扇車門打開，江鬱走下車，拉起那行李箱，一把拽住雲綠的手腕，將人拉起來，雲綠被動地站起來，江鬱拉著她往車子走，男生的手掌大而有力，繞過車頭時，往下滑了下。

　　兩個人的掌心，指尖，相貼了一下。指尖蔓延出一股電流，江鬱腳步頓了下，雲綠更是猛地收回了手。

　　她兩手緊交握著，更茫然了。

　　江鬱牙根咬了下，垂眸看了眼她交握的手，一把將她推到副駕駛，嗓音低冷：“安全帶，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