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綠敷衍回答，“都行。”

　　她看到今日有送件短信，揣著手機，飛快地往家裡走，三兩步上了臺階。

　　客廳裡很幹淨，雲昌禮正在喝水，手裡拿著一本書，回頭一看：“綠兒，回來了？”

　　“嗯。”

　　她換了鞋子，放下書包，左右張望。

　　沒看到有快遞件。

　　雲昌禮問：“找什麼？”

　　“我訂了一副相框。”雲綠說著，喊蕭姨，蕭姨從廚房裡走出來，看到她，一頓，雲綠立即問：“我的相片呢？一個很大的相框裱著。”

　　蕭姨眼神有些閃爍，好一會兒道：“在沙發後面。”

　　雲綠立即走到沙發後去找，相框好端端地擺放著，她松一口氣，蹲下身子去摸相框裡的人。

　　結果，摸到了一個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愣了下，一把將相框拉了出來，暴露在燈光下。

　　雲昌禮一回頭，看到碩大的相框裡一襲熟悉的旗袍，再往上，那張臉卻被撞到似的，裂了一些。

　　雲昌禮一愣：“綠兒，這是楊燕？”

　　雲綠手摸著那個裂痕，一口氣湧了上來，楊燕本來精致的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她猛地站起來，看著程嬌母女。

　　程嬌挑眉：“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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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臉無辜。

　　“這是？”她走過來，彎腰看，“哦，是你準備掛在三樓的相框？怎麼弄成這樣？蕭姨！”

　　她回頭責備地看向蕭姨。

　　蕭姨一頓，神情僵了僵，隨後咽了下口水，說：“小小姐，不好意思，早上收這個快遞的時候，我沒注意看，也沒檢查，回來後我拆開一看，就是這個樣子了。”

　　全怪給快遞了。

　　雲綠找的那家裱框公司，就在黎城，距離小區也不遠，裱好後都是他們公司派人送來的。

　　而且那家公司很有名，不會有半點不好的次品，很毀聲譽的。

　　他們出發前給她發了圖片，圖片還是好的，就那麼一段路就弄成這樣？她才不信。

　　雲昌禮看著相框裡好好的人成這樣，臉色也不太好，責備地說：“蕭姨，你是怎麼做事的？收件就得檢查，現在這樣，人家肯定不會承認，而且你還籤收了。”

　　“對不起對不起。”蕭姨趕緊說道。

　　程嬌也是一臉責備，還跟雲綠說：“給那家公司打電話，把這事情跟他們說，讓他們賠償。”

　　“電話給我，我來打。”程嬌拿起手機，看著雲綠。

　　雲綠沒吭聲，她靠著沙發椅背，幾秒後，抬頭看向雲昌禮：“爸，既然蕭姨做事這麼粗心，把她炒掉吧。”

　　這話一出。

　　所有人都愣了。

　　蕭姨反應過來，驚慌地喊道：“小小姐！”

　　雲昌禮也是不敢置信：“綠兒，這隻是一件小事，怎麼就能把人炒掉，蕭姨在家裡幫了好幾年了，你太不懂事了。”

　　程嬌手猛地捏到沙發椅背，說：“是啊，雲綠，這事兒…”

　　“沒什麼好說的，蕭姨連收個件這麼小的事情都沒做好，我今天還給蕭姨發了信息，讓她好好幫忙檢查一下，她可是回了好的，爸，你看這個相框，你看看我媽這張臉，還能看嗎？”雲綠指著那頭的相框，裡面的女人身姿卓越，唯獨那張臉，慘不忍睹。

　　雲昌禮看了過去，半天沒吭聲，他頓了頓，說：“但是這事情不到這個地…”

　　“我給我媽視頻，讓她看看她的相片成什麼樣了。”雲綠拿著手機，就去翻微信。

　　雲昌禮見狀，一陣慌亂，“綠兒！”

　　“爸，要麼炒掉蕭姨，我們把林姨送過來。”雲綠堅決地說，她很認真，也明確告訴蕭姨，她不是唯一的，她還有人選。

　　蕭姨聽懂了話外音，慌亂地搖頭，說：“不是，小小姐，不是，這不是我弄的，這是…”

　　“蕭姨！”程嬌不敢置信，猛地吼了她一聲，蕭姨卻沒有看他，隻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這是太太弄的，她不小心踹了一腳…”

　　程嬌向來溫柔，教養十足，笑意盈盈，說話輕聲細語，她跟她長相有些不符合，就是人特別溫柔，當初雲昌禮就是吃她這一份溫柔，教養，而這種踹東西的行為，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程嬌的身上。

　　雲昌禮簡直不敢置信：“程嬌？”

　　程嬌搖頭，微微地往他那兒靠去：“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雲昌禮抓住她的手臂，沒吭聲，聽著她哭喊。

　　蕭姨指著程嬌：“太太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

　　程筱狠狠地看向雲綠：“你聽到了嗎？我媽不是故意的！你還想怎麼樣？”

　　雲綠抱著手臂，靠著椅背，一句話沒吭。

　　她看著程嬌哭哭啼啼，看著蕭姨滿眼驚恐，還替程嬌辯護。

　　雲昌禮抬起頭，看向雲綠。

　　雲綠站得遠，像跟他們隔著十萬八千裡一樣，她十六歲了，過了年十七，身上隱隱有了楊燕的那種美麗。雲昌禮看著看著有些恍惚，又看了眼跟前這個一直哭著的柔弱女人。

　　他眼眸微微眯了眯。

　　眼神不如過去那般全然的信任。

　　這事情過於巧合，過於不太合理。

　　一個相框而已。

　　程嬌又不是手腳有問題，怎麼會踹到呢。

　　“好了，都別哭了，綠兒，你讓公司再送一個相框過來，重新制作一副。”雲昌禮看向雲綠。

　　雲綠點頭，“好啊。”

　　她就是要撕開程嬌那溫柔的面具。

　　能撕下一塊是一塊。

　　雲綠的聽話，乖巧令雲昌禮莫名心軟，他松開程嬌，走過去，攬住雲綠。雲綠頓了頓，偎依進他懷裡，低頭編輯信息，讓人再送一副過來。

　　那頭。

　　程嬌腿軟得很。

　　程筱立即扶住她，蕭姨更不用說，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誰都想不到，那個在這個家裡一直受人擺弄的雲綠，在今日能掀起這樣的風浪，蕭姨非常悔恨。她應該站在雲綠這一邊的…

　　她到底才是雲家人啊。

　　是過去雲綠的不作為，令她看走了眼。

　　*

　　回到房間裡。

　　雲綠編輯了一條朋友圈。

　　特別簡單。

　　雲綠：開心。

　　然後，她在床上滾了一圈，才拿了睡衣去洗澡，再出來，已經快十二點了。

　　好晚了。

　　雲綠趴在床上，拿手機看。

　　那條朋友圈下面，意外地多了很多評論。

　　雲綠：開心。

　　半個小時前 刪除

　　周揚：喲，為啥開心？來分享一下。

　　許殿：我也想知道。

　　裡園：我也跟你一樣，很開心。

　　餘知知：不知為啥，感覺雲綠發這條好可愛好呆萌的樣子。

　　體育委員：同意樓上。

　　XX：是不是鬥地主開心？還是終於贏回了歡樂豆？

　　念念念：哈哈哈哈哈，媽呀提到歡樂豆就好笑，雲綠你怎麼那麼喜歡搶地主，天吶哈哈哈哈哈哈。

　　許殿：我還是想知道為啥開心。

　　江鬱：可能是碰到了涼涼的東西開心。

　　許殿：樓上的，你在說什麼？

　　裡園：什麼涼涼的？

　　周揚：那是啥？你們有秘密。

　　幾個晚自習在場的同學全發了：“……”

　　我們知道，但我們說不得，憋死了。

　　這還是雲綠發朋友圈第一次有那麼多人評論點贊，以前她發什麼基本沒人搭理。

　　別說評論，連個贊都沒有。

　　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雲綠收到了楊燕的微信，說寄了要直播的衣服給她，面料款式，都寫得很清楚，並且這是楊燕第一批夏裝，隻有八套，獨一無二，如果直播成功，有人要買，得定制。

　　看到母親這樣積極，雲綠心裡很開心，下樓看到假裝溫柔的程嬌跟一臉微笑的程筱都沒那麼惡心了。

　　她們永遠能一個晚上把事情給忘光。

　　第二天依然溫柔出演。

　　雲綠漠然喝著粥。

　　吃完後，司機送雲綠跟程筱去學校。

　　當晚又是安排晚自習補習。

　　而今晚的晚自習，基本全班到齊，隻有周揚跟許殿不在。裡園跟餘知知跑去一組的語文課代表那裡跟人家一塊寫作業，雲綠這一組又變成隻有她跟江鬱了，她老實地拿出昨晚沒解完的題。

　　然後，乖乖地看著江鬱。

　　江鬱懶散地靠著，嚼著口香糖，說：“做啊，看我幹嘛？”

　　雲綠拿起筆：“好的。”

　　然後乖乖地低頭解題。

　　江鬱口香糖吹個泡泡，戴起耳機，看手機。不遠處，程筱時不時地看向江鬱，她咬著唇，極其不甘。

　　江鬱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題很多，雲綠挺多不會的，她一邊解一邊空著，丸子頭隨著她的動作輕晃了兩下。她解題時喜歡咬筆蓋，好幾次咬一下又放開，江鬱從手機頁面抬頭，盯著她咬筆蓋。

　　昨晚那柔軟的觸感，仿佛又出現。

　　江鬱吹破一個泡泡，咳了一聲，喊道：“雲綠。”

　　“嗯？”雲綠還低著頭看題目，一邊回。

　　江鬱喉結滾動了下，他踩著桌子，“你今晚不睡一會兒？”

　　雲綠抬頭，看著他，很不解：“不睡啊，我不困。”

　　江鬱臉沉了沉，磨了磨牙，下一秒，伸手搶過雲綠桌子上的試題，不耐煩地翻著看。

　　雲綠握著筆呆了呆。

　　前面的男生快速地掃著題目，看到她字跡清秀的解題思路，下一秒，啪著壓在桌面上，罵道：“你是笨蛋嗎？這題需要那麼多步驟嗎？筆拿來…”

　　他突然暴怒。

　　全班被他嚇了一跳，膽顫心驚地看過來。

　　隻見江鬱拿著雲綠的筆，在試題上劃劃寫寫，還給雲綠的解題思路打叉，然後再旁邊加上另外的解題思路，骨節分明的手指點著試題，“看，這題這麼解。”